17
李水寬剛要罵人,孫佳齊的姐姐開口了,當真是燕語莺聲啊,聽着就沁人心脾,李水寬不由自主的想歪了。
所以,水寬一夜精神飽滿的聽孫佳齊叨叨,根本不是他愛聽故事啊,這分明是那雙大長腿的功勞啊。
孫佳齊的姐姐李梓潼說:”水寬,不管你信不信這個事,這個事都是發生了,孫家的事本來就是千秋亂賬,佳齊将我們家族的事沒有保留的全盤托出,現在好了,你與孫家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了。”
李梓潼站了起來,望着窗戶外面,沉思了一會兒說:“這一次孫家的動變可能是自有孫家之後最激烈的一次了吧,壓抑了這麽多年的烏雲終于要開始打雷了。”
李水寬忽然間就信了剛才孫佳齊的話,看來還是漂亮女人騙人簡單一點。
水寬望着李梓潼那動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旁邊睡得像死豬一樣的陳言之,水寬想,趕緊結束吧,這樣的生活,真的是過夠了。
水寬聽明白了所有的事,他覺得這件事真是巧,自己和兄弟變成了一條線上的螞蚱,我命苦也。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水寬并不知道這背後還有什麽事,他現在不敢多想,這還不到一天的功夫裏,他已經完全沒有三觀了。
不過這才是這個整個圈套的開始。
他苦笑道:“所以?我們該怎麽做。”
孫佳齊說:“跟我回家吧,兵來将擋。“
李水寬點了點頭,也只能這樣了,反正自己無家可歸。
李梓潼把陳言之一腳踢醒,陳言之睡眼惺忪的到處看,有點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李水寬和李梓潼一起扶着孫佳齊,就要往外走,一宿沒睡的王大媽立馬就站在了四人面前,她說:“你們可以走,小寬子不能走。”
孫佳齊剛想說話,水寬就被王大媽拽過去了,孫佳齊解釋說:“奶奶,我沒事,我們就是出去吃個早飯。”
孫大媽明顯就是急眼了:“我老太太歲數大,可不傻,小寬子,奶奶在這兒,不用怕他們,今天就不走了,等你爸回來,別因為他們給你點小恩小惠,你就給他們賣命,這道號的人,都不是什麽好人。”
王大媽這個一米六胖胖的燙着卷發的老太太,死死的拽着水寬的胳膊就不撒手,水寬覺得心裏有些暖,他看着王大媽滿臉的憤怒,像極了一個在菜市場和小販争吵的小市民,可是王大媽這個憤怒的表情怎麽看怎麽讓水寬心暖。
水寬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從來沒有感受到爺爺奶奶的愛,那種來自老頭老太太的愛就像是你媽打你,不講道理,而且簡單粗暴,這種愛讓他甚至有些眩暈。
王大媽對孫佳齊和李梓潼沒什麽好感,她覺得一個是小混混一個是狐貍精,就開始破口大罵,孫佳齊和李梓潼也是有點生氣,李水寬就把他倆推出去了,他自己留下來跟王大媽解釋,但是剛要開口,就不知道怎麽組織語言了,這讓老太太更加确信了她的判斷,她臉上還是帶着嚴肅,她說:“小寬子啊,你爸養你不容易,奶奶知道你一肚子的委屈,可是咱們不能這樣報複那些欺負你的人啊,你得學着過的更好,才能不受欺負啊,這個社會不是耍狠就能過的好的。”
水寬突然抱住王大媽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又哭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王大媽的診所裏湧進了幾個大漢,就是傳說中的光頭金項鏈,孫大媽一看這個,抄起桌子上的剪子,啞着嗓子喊:“有種的就來啊,想欺負我們家小寬子,先要了我這條老命!”
水寬聽着王大媽嘶啞的聲音,手抓着王大媽的肩膀,在後面哭成了淚人。
這個畫面看上去确實很像一個與奶奶相依為命的青春期少年錯誤的加入了黑社會組織,然後回家被親情感動,迷途知返,浪子回頭,但沒想到黑社會組織不依不饒,緊接着奶奶持剪子保護孫子。
那幾個光頭大漢也很懵逼,他們只是來勸老太太的,他們準備了很完美的說辭,沒想動手,但是就長了這麽一張兇神惡煞的臉,就算他對天發誓說他有顆小白兔的心,也沒人信。
王大媽那一聲吼,周圍的鄰居全都來了,拿洗臉盆的樓上大哥,愛慕王大媽的隔壁足療店的大爺,還有前街炸油條老劉頭,以及他長得很成熟的兒子,小劉頭,還有烏泱泱一大幫子老太太觀光團,她們有的挎着菜籃子,有的拎着剛買的白條雞,有的帶着燙發的卷,甚至有的還有一腦袋洗發水的沫沫,她們來了,必不可少的兒童觀光團也到了,開小汽車的,叼奶嘴的,拿糖葫蘆的,追逐嬉戲,好不熱鬧。
王大媽一看這個,臉上舒緩了許多,這群大媽也不知道是誰對誰錯,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反正把孫佳齊和李梓潼,陳言之他們一個不剩的都圍了起來,小劉頭一看爸爸的老相好,自己未來的媽媽被欺負了,這還了得,攏了攏後腦勺的頭發,露着油光锃亮的小禿頂,抄起炸油條的筷子就上了。
而老劉頭在一邊老神在在的賣弄風騷,捏腳大爺不幹了,這種英雄救美的風頭能讓你個炸油條的搶了去?立馬招呼自己兩個五大三粗的女兒過來助陣,你別說,這倆姑娘真不輸孫家夥計。
一場鬧劇,孩子哭大人笑,老劉頭筷子硬,捏腳大爺指甲也不軟!給孫家夥計掐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最終李梓潼叫了自己的夥計開着警車帶接走了他們一夥人,連帶着李水寬,水寬在進了警車後,看着王大媽因為一夜沒睡,一臉憔悴的說:“坦白從寬孩子,早點回來,奶奶想你。”
水寬上了車也沒有說話,他想把整件事說出來,他想早點回來,他不想一個人扛這些事。
孫佳齊伸出纏滿了繃帶的手拍了拍正在走思的水寬,警車停了,大家都下了車,李水寬也懵逼的下了車,水寬望着孫佳齊有些無助,他說:“這是?”孫佳齊沒有說話,李梓潼搶先開口說:“這幾個警察是我的夥計,咱們一會兒就去見爺爺,估計爺爺會喜歡你這個樣子。”
此時大概是八九點鐘,夏天的太陽總是狠毒,尤其是在這個沒有任何東西遮擋的路口,水寬忽然很沮喪,他有些後悔跳進這個火坑了,他有點想退出,但是又沒有這個臉說出來,第一是因為孫佳齊是他最好的朋友,第二大概是因為他的美女姐姐,他不想叫女人看不起,何況是這麽漂亮的女人。
孫佳齊好像看出來水寬的心思,費力的擡起胳膊拍了拍水寬,水寬看了一眼滿身繃帶的孫佳齊,就獨自走開了,離孫佳齊姐弟遠了七八步的距離,水寬獨自看着遠處的高速路口,水寬有點累,只想趕快結束這一切。
身後傳來一陣輪胎和地面摩擦的聲音,水寬回頭看,遠處開來一輛邁巴赫,那是他見過的最貴的車,邁巴赫一個急剎車,沙石磨損,輪胎與地面碰撞,在馬路上留下了黑色的印記,而這個印記也随着邁巴赫留在了水寬的心裏。
水寬對這輛高檔的邁巴赫沒有什麽好感,雖然這是水寬坐過的除了地鐵以外最貴的車,但是水寬不覺得假警察把他們救出來很好,他現在倒是希望警察真的把他抓起來,他只想趕緊結束這件事,讓偉大的人民警察去救保國爹。
水寬已經是筋疲力盡了,他不想再參與這件事了,只要是叫他脫離這件事,讓他死都可以,他像一條嗅見危險的小獵豹,不對,是像一條嗅見危險的土狗一樣,停止不前,這條土狗沒有力氣去低吼也沒有力氣去威脅遠方的敵人,所以水寬靠在邁巴赫寬厚柔軟的真皮扶手上睡着了。
夕陽西下,一抹淡淡的陽光柔和地灑在那些幽深的小胡同裏。
精致的四合院,黝黑的宅門,锃亮的門钹,老槐樹下扯閑篇兒的老人,追逐頑戲的孩子,還有那由遠而近、略帶沙啞的‘烤冷面來一份嘞’的男高音……
一個世外桃源一樣的村子,邁巴赫在這裏顯得格格不入,就像現在的李水寬,很尴尬的闖入了這個孫家古寨。
李水寬睡了一路,補了補覺,再睜眼覺得舒服多了,一路無夢,邁巴赫就是邁巴赫,穩的一匹,跑起來沒有聲音,是比夏利舒服一點。
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覺的你行了。
所以水寬還是狠了狠心,決定要看一看這個火坑裏究竟是什麽陰謀。
水寬依舊穿着他那雙寶藍色的拖鞋,還有天藍色尼龍絲襪子。
邁巴赫速度放慢,在一個四合院門口停下了,馬上就有人來開門,門開後,水寬一驚,忽然間就想到了賭神中周潤發下車的場景。
所以水寬左腳大步下車,右手五指插進頭發裏,使勁的往後梳了一把自己的頭發,結果頭發太亂,被自己硬拽下來很多,不過水寬還是帶着莫名其妙的微笑,他還是一臉屌絲樣,看來邁巴赫上睡一覺也沒什麽用。
司機開着邁巴赫走遠,望着邁巴赫那又挺又翹的屁股,李水寬還是轉頭看了看李梓潼的背影,相比之下還是後者更有吸引力,水寬不由得感嘆造物主的偉大,而且順便又感嘆了一下人生,這時候要是有根煙,李水寬就是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文藝青年了,也許是文藝大叔,畢竟那雙藍色的拖鞋和尼龍襪很有年代感。
此時正在幻想的李水寬遭到了陳言之的白眼,陳言之默默的走到李梓潼身後,擋住了李梓潼那曼妙的身材,陳言之轉過身,把屁股留給李水寬,李水寬尴尬的收回目光,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臊了個大紅臉。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站到了陳言之的旁邊,近距離觀看。
陳言之嘟囔了一句“不要臉”。
炊煙袅袅,樹影長長,風吹兩岸槐花香,小橋流水萬人巷。
整個小街上很熱鬧,大家都是剛剛工作回來,看起來鄰居們關系都很好,都很熱情的打着招呼,只剩下水寬自己尴尬的站着。
他們四個站在一個四合院門口,四合院的大門漆黑如墨,壓根不反光,古香古色的一個宅子,水寬剛想摸摸大門,就聽見孫佳齊和李梓潼乖巧的轉過身喊了一聲“爺爺”。
水寬趕緊扭過頭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很祥和的老頭,花白的短發,穿着一件棉麻的半袖,黑褲子,腳底下是一雙黑布鞋,老頭笑呵呵的,臉上的皺紋很多,眼皮耷拉着,一笑起來,看不見眼睛,小臉盤,小眼睛,山羊胡,卻有個很大的鼻子,很大的耳垂,大概有個七十多歲,瘦的像杆兒一樣,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的樣子,水寬第一眼看見他就覺得他像一個名人。
老爺子很有氣場,不怒自威的氣場,沒等老人走過來,孫佳齊立馬跑到他爺爺的身邊說:“爺爺,你看。”說着就露了露身上的繃帶,可勁兒的撒嬌。
李水寬一臉鄙視的看着孫佳齊。
孫秉乾老人疼愛的看着孫子,一邊關心,一邊疼愛的說:“爺爺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讓爺爺好好看看。”
水寬羨慕的看着孫佳齊撒嬌,心裏有點酸,旁邊的李梓潼仿佛懂了李水寬的心事,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水寬又看了一眼這個女人,聞到了李梓潼身上好聞的香氣,順帶瞥了一眼李梓潼傲人的胸脯,嘆了一口氣,羨慕之情更濃厚了。
孫佳齊的爺爺拉着孫佳齊往水寬他們這邊走來,水寬不敢直視孫老爺子的目光,低下頭去,看着自己的襪子。
孫老爺子走過來,笑了笑,一把摟住水寬的肩膀,水寬有點懵,但是孫老爺子力氣很大,李水寬就這樣,不容反抗的被摟進了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