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你都有舊傷，不知道注意點嗎？你的腳是不是不想要了？”

醫生看着片子，嚴厲指責卿玫。

卿玫低下頭。

王子厲按着她的肩膀，對醫生說：“都怪我，我以後會記得的。”

醫生瞥了他一眼：“你當弟弟的多勸着你姐姐，別讓她再做些危險動作，她這樣的傷勢雖然養好了，但也不能再做劇烈活動了。”

王子厲一驚，“沒法花滑了嗎？”

醫生：“還花滑？再不好好保養，她恐怕都要拄拐坐輪椅了。”

王子厲的指尖兒發顫，心口鈍鈍的痛。

卿玫低聲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手背，擡頭對醫生道：“我都知道了，我會好好保養的，你就別吓我弟弟了，我哪裏有那麽嚴重啊。”

她朝醫生眨了眨眼睛。

醫生頓了頓，轉過頭給她開藥。

“你自己清楚就好。”

醫生給她上了藥，又包紮了一下。

卿玫低頭看着自己包成粽子的腳，無奈說：“要不我還是去買根拐杖吧，以這副面貌出現在記者面前，也不知道他們又會寫些什麽。”

王子厲面朝她，扶她腰，似乎想将她直接抱起來。

卿玫吓了一跳，立刻往後退了一步，卻不小心撞到自己受傷的腳，忍不住“嘶”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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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厲蹲在地上，雙手搭在膝蓋處，擡頭望着她。

燈光像星星落在他眼中。

卿玫擺手說：“我都不想讓你背我，更別說抱了，你不知道這樣會增加你腰部負擔嗎？”

王子厲一言不發，只是專注看着她。

他總是有辦法讓她心軟。

卿玫：“醫生都說沒事兒了，你扶着我就好。”

王子厲搖頭，“你會疼。”

卿玫：“實在不行你去給我租個輪椅來。”

王子厲輕聲說：“就一會兒，我背你回去，快點，若是被外人照到我們兩個……”

很好，這威脅到她了。

卿玫只好又讓他背了。

打車回到宿舍樓前，門前已經沒有人。

王子厲迅速将卿玫背進去，卻在樓門口看到正在抽煙的杜松。

杜松見兩人回來，立刻按滅了煙頭，壓低聲音說：“回來了？怎麽樣？”

卿玫語氣輕快回答：“我能有什麽大事，你別擔心了。”

杜松看向王子厲。

王子厲神色不大好，“她，沒法花滑了。”

杜松重新看向卿玫。

卿玫邊笑邊搖手：“哎，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我早就知道了。”

“我還以為……”杜松抹了一把臉，“行了，王子厲你快回去，這裏沒你的事兒了。”

王子厲沒動。

卿玫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說：“真的麻煩你了，我沒事，你快走吧。”

王子厲低下頭，緩緩說：“第二次了……”

“什麽？”

他一點一點松開了手，指尖兒順着她的衣服往上滑了一段距離，指尖吸附着輕薄的衣料，直到她觸及地面，他才緩緩松開手。

他沒有再回頭，擦過杜松的手臂，大步跑進樓裏。

夏夜晚風中，卿玫和杜松相對而立。

杜松上下摸索，終于從褲兜裏摸出一支煙，叼在嘴裏，沒有點火。

他咬着煙，依靠在門柱上，沉默看着她。

卿玫笑了，“你擺出這種表情是在做什麽？我沒事，我早就不想滑冰了。”

“啪！”

他一反手，甩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巴掌。

卿玫驚了。

夜風更涼了。

杜松嘴角扯了扯，罵道：“我真蠢！”

“明明就知道你這人不老實，居然還真信了你和醫生合夥來騙我的鬼話，那個醫生和你是什麽關系？什麽已經全好了，什麽只是心理問題，我……我他媽的……”

他握着拳頭，用力蹭了一下眼角，而後将嘴裏始終沒有點着的煙卷狠狠摔進垃圾桶裏。

“我居然還那麽說你……”

他的聲音像是燒着的煙葉，苦澀，嗆嗓。

他伸了伸胳膊，扶住了卿玫。

“行了，我知道你的定位了，我還以為……”

卿玫低下頭：“其實，要解約的話……”

杜松兇狠瞪她一眼。

卿玫沒再說下去。

杜松無奈嘆氣，“好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本來就是請你回來執教，又不是讓你複出。”

可是，他未必真的沒有讓她複出的意思。

他直接将她打橫抱起來，輕聲說：“沒事了，你一覺起來什麽都解決了，明天給你假，你多休息休息。”

卿玫拉住他的衣袖。

杜松低下頭，眼神帶着疑問。

卿玫：“你不要怪他，他也是擔心我。”

他們兩人都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杜松冷笑一聲，“看他成績吧，天天盡想着跟訓練無關的事情……”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意味深長地看了卿玫一眼。

就因為這一眼，讓卿玫半夜做了個噩夢。

夢中，王子厲帶着她奔跑，杜松提着一雙冰鞋追，非要用冰鞋上的冰刀殺了他們兩個，他們在冰上跑啊跑啊，跑的她腰酸背痛。

腿一動，一陣疼痛把她驚醒。

卿玫躺在被窩裏，單手搭在額頭上，緩緩舒了一口氣。

“什麽亂七八糟的夢。”

她每天睜眼第一件事，便是先把手機拿過來翻翻，翻半個小時再起床。

卿玫正與床鋪黏糊糊調情的時候，手機上推送的一條消息讓她驚了。

【總教練杜松：卿玫是最優秀的花滑選手，也将是最優秀的教練，說她不行的，你行你上啊！】

過了會兒，她才用被子遮住半張臉，低低笑了起來。

果然是杜松的風格，訓斥你時，絲毫不留情面；維護你時，敢于與天下為敵，護短的全國都知道，也就只有他。

卿玫點開杜松在淩晨六點發的這條微博，又仔仔細細看了下面所有評論和轉發。

——我杜爺老當益壯，一張嘴敢戰四面八方噴子。

——哈哈，你行你上啊，不行別哔哔！

——出現了，又出現了，杜爺教科書式護短！

——小姐姐那麽漂亮，又是當年的世界冠軍，為什麽這麽多人讨厭她啊？

——因為當年她若是不放棄的話，就能創造屬于我國的冰場神話了。

——那也是因為傷病吧？她也不想啊。

——別人能打封閉針上場，她為什麽就不行？當年多少人期盼着她大滿貫啊，花滑那麽小衆的項目，就是因為有她在，票價炒的都上萬了！還一票難求！

——所以黑她的都是從黃牛黨手裏買票的吧？

——卧槽！卧槽！我的小王子居然轉發評論了，不行，我酸了！！

卿玫立刻順着鏈接點進王子厲的微博。

王子厲的微博頭像是他背對着鏡頭站在雪地裏的照片，照片裏他穿着白色羽絨服，頭戴黑色針線帽，手背在身後，捏着一朵鮮紅的玫瑰。

她往下滑，看他新轉發的微博。

【王子厲：想要成為她，想要為她……//@王子厲：第一次踏上冰場，就是因為她。//@王子厲：以前，現在，未來，她都是我頭頂的星空。//@王子厲：我相信她會是最好的教練。】

他真是在瘋狂轉發自己的回複。

卿玫往下看評論，那些評論大多是王子厲的粉絲留的。

——卧槽，你省略號後面是什麽？你還想說什麽？住嘴！媽媽不許你再減字了！

——天啊，冰雪女王成了王子的教練，那豈不是王子終将加冕成王？

——我杜爺不死，爾等豎子竟敢稱王？

——實話說，王子厲還未進成人組吧？現在男單成績最好的是程諾吧？

最後，評論區成了各方粉絲混戰的場所，越來越多的體育運動員下場點贊，為她說話。

已退休的花滑名将喬城也發了一條微博——

【我們只是普通的運動員，不是明星，也不是流量，我們從事自己喜歡的運動，單純熱愛着，追求“更高，更快，更強”的奧林匹克精神，不斷挑戰自我，向上攀登。十數年如一日堅持練習，十數年如一日保持體形，每個運動員幾乎都滿身傷痛，如果不是實在無法繼續下去，任誰也不願在賽場直接放棄。可以想象，卿玫當年到底有多痛。】

#卿玫當年到底有多痛#在這條微博的加持下直接沖上了熱搜。

卿玫将手機屏幕扣在胸口，默默看着棚頂。

多疼呢？

疼的她當時恨不得死了，疼的她下了冰場就直接暈過去。

這樣想着，她聞到一股香味。

卿玫用力吸吸鼻子，肚子“咕咕”叫。

她轉過頭，默默看着門。

這又是哪個孩子在走廊裏偷偷做飯？宿舍不是不讓用大功率電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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