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樓梯間裏的燈閃爍幾下，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響，下一刻忽然滅了。

樓梯間一片黑暗。

卿玫吓了一跳，擡頭望了望，準備下去找看門阿姨說一說。

她借着月光和“緊急通道”标識的綠色光線往下走，跫跫足音回蕩在走廊裏。

她轉過樓梯拐角，下意識往上看了一眼。

月光下，王子厲正趴在樓梯上，默默看着她，不知道這樣看了多久。

卿玫笑了：“你怎麽跟出來了？”

王子厲低下頭，下巴抵在自己的胳膊上。

他側着臉，蹭了蹭自己的胳膊，像是一只在洗臉的貓兒，一雙桃花眼時不時瞟向她所在的地方。

卿玫感覺他是在跟自己撒嬌。

她朝他招了招手。

他立刻跳下幾層臺階。

卿玫：“我正準備去跟王姐說一下這層燈壞了的事情。”

王子厲立刻說：“我陪你。”

兩人肩并着肩下樓，樓道并不寬敞，兩人甩動的手臂時不時就會挨在一起。

夏季炎熱，卿玫穿了一件短袖上衣，□□的胳膊挨在一起時，灼熱的溫度從他肌膚上傳來，她差點以為自己要被烤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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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玫擺弄了一下領口的扣子，開口問：“你知道……”

王子厲涼涼的聲音同夜風一起送來，他說：“我不知道原元是什麽時候開始這個症狀的，他一向開朗，是衆人的開心果。當我發現的時候，仔細觀察過，雖然他白天還是跟大家嘻嘻哈哈，晚上吃的東西卻越來越多，我提醒他，他才像是如夢初醒似的，接着就跑到廁所吐。”

王子厲：“最近他臉色不大好，我打算告訴教練的。”

卿玫嘆了口氣。

王子厲側眸看她，輕聲說：“不是教練的錯。”

卿玫搖頭，“我該早點發現問題的，可是，我只把注意力放在了你們兩個身上。”

“不是總教練的要求嗎？”

卿玫詫異：“你知道？”

王子厲撇過臉，摸了摸頭發，轉移話題：“咳，總教練總是訓斥原元，給他的壓力太大了。”

卿玫點頭：“等帶原元看完醫生後，我會去跟杜松說一說。”

王子厲低頭，看着她的腳：“你以前也被這麽教訓過嗎？”

卿玫：“當然了。”

她頓了頓，“你怎麽會覺得我是例外呢？”

“因為……”

王子厲的唇動了動，卿玫只模模糊糊聽到了一句什麽。

她探頭湊近，“什麽？”

王子厲猛地擡頭，看着她的發絲顫巍巍地貼合着他的肌膚，好像要一直肆意生長，直到鑽進他血管。

他喉結動了動。

“嗯？”她仰頭看他。

王子厲突然擡手蓋住了她的眼睛。

卿玫一臉疑惑，“你做什麽？”

王子厲：“我以為，你跟杜松總教練，兩個人……”

他說的無比艱難，就像是有人按着他的聲帶在砂紙上摩擦，每一個字都是疼痛。

卿玫笑了，“你在瞎想什麽啊，你們這個年紀的男生是不是特別愛胡思亂想？”

她拿開他的手，“你的心理狀态怎麽樣？如果有什麽難處，或者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來找我。”

王子厲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你什麽都能解決嗎？”

他明明冷的像冰，目光卻如同爆發的火山。

卿玫躲開他的視線，往旁邊靠了靠。

“叫教練。”卿玫加快腳步。

王子厲追上去：“教練，你能解決我的問題嗎？”

“你有什麽問題？”

“我需要……教練的目光。”

“嗯？”卿玫猛地回身，卻一頭撞進了他只着一件黑色背心的胸膛，清新的氣息如同春潮，瞬間淹沒了她。

她打哈哈說：“等有空再跟你細說，你先回去吧，好好幫我看住原元，別讓他吃太多東西，我明天一早就帶他看病。”

她邊說着邊加快腳步，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樓梯口。

王子厲倚着扶手，低頭，透過樓梯間的縫隙一直看着她。

看她一閃即沒的身影，聽她漸漸遠去的足音。

……

早上。

原元不安地在宿舍裏走來走去，王子厲坐在椅子上按着手機。

“不行，我得先吃點東西。”

原元剛要伸手，一只鐵尺探過來壓在他的手背上。

原元一個哆嗦，軟着聲音哀求：“王子殿下啊……”

王子厲毫不留情：“不行。”

“我就吃一點。”

“早飯你吃了。”

原元：“可你就給我帶回一個包子，一杯豆漿！”

“我真的不夠吃啊。”

王子厲冷酷無情：“不行。”

“嘤嘤，我真的要哭了。”

王子厲：“哦。”

原元徹底被冷漠的王子厲打敗了。

“行吧，那我先去趟廁所。”

原元轉身朝廁所走去，一轉身，王子厲拿着手機跟在他身後。

他吓了一大跳。

“你又要做什麽啊！”

王子厲：“防備你催吐，你就這麽上廁所，我看着。”

原元提着褲子，簡直就像是受驚的鹌鹑：“王子啊，你原來不這樣的啊！”

王子厲一本正經點頭：“卿玫讓我變成什麽樣，我就變成什麽樣。”

原元：“……”

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嘴的狗糧。

原元在洗手間了轉了一圈，又回去了。

可是，他神情緊張，一會兒站起，一會兒坐在，沒有一時是安靜的。

王子厲靠在桌子邊，一邊按着手機，一邊監督他。

原元可憐兮兮：“王子啊，你該去訓練了吧？”

王子厲：“我請假了。”

“啊？”原元懵了。

王子厲擡起頭：“我放心不下你，要一起去。”

原元嘆了口氣，“我真沒事兒。”

王子厲重新低下頭，冷冰冰說：“我不信。”

原元狠狠噎住了。

不一會兒，卿玫上來了，她背着一個小包，朝兩人打招呼，“我已經定好了出租車，咱們這就下去吧。”

臨到這時，原元又打怵了。

“真要去啊……可是，去醫院挂什麽科室？我只是吃多了一些而已。”

卿玫笑了笑：“別擔心，我只是想了解你的情況，之後咱們可以調整一下你的訓練計劃。”

“啊？”

總教練杜松鐵面無私，居然能讓運動員随意調整訓練計劃嗎？

“相信我，我現在才是你的專屬教練。”

卿玫潇灑地拉着原元：“快點，咱們早去早回吧。”

原元吸了吸鼻子，“哦”的一聲跟着她走。

王子厲跟在兩人後面。

卿玫：“嗯？你……”

王子厲立刻将手機短信拿出來，“我跟總教練請過假了，我擔心自己有問題，打算去檢查。”

卿玫：“你哪裏不舒服？”

王子厲：“心裏。”

卿玫：“……”

……

三人去醫院，王子厲去為自己挂號，卿玫則帶着原元直接去已經挂好的精神科。

原元看見“精神科”這三個字立刻就不動了。

“走呀。”

“不不不，我沒有精神病，我不進去，教練……”

他眼睛濕漉漉的，又驚又恐。

卿玫笑了，“你在瞎想什麽啊，去精神科不一定有精神病，我只是擔心你有攝食障礙，讓你檢查檢查，別怕。”

她攬住他的後背，感受他整個身體都在發顫。

卿玫随即握住他的手，用力。

原元瞳孔震顫地看着她。

卿玫緩緩微笑：“我一直握着你的手，陪你進去，這樣你不怕了吧？”

“唔。”

原元還是怕的，卻顫顫巍巍邁開腳步跟卿玫進去了。

卿玫想着昨天晚上調出原元的檔案，以及短信中他隊友們的說法。

原元也只有十八歲，是跟王子厲同一時間選拔入隊的，但是，他的成績遠不如王子厲，又天天被教練訓，一來二去，他雖然還是笑嘻嘻的，像是大家的開心果，心裏壓力卻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