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明亮近乎慘白的光線打在冰場上，冰面倒映着王子厲一個人的身影。

他伸展手臂，指尖朝前。

音樂響起，是《You Never Can Tell》，可能說起這個名字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但若提起昆汀的《低俗小說》中的經典扭扭舞的配樂，大家定然一下子就知道這是哪首曲子了。

他腳下的冰刀在冰上輕輕扭動幾下，腰肢也随之擺動，輕松寫意，騷氣蓬勃。

他開始滑動，輕盈又極有靈性地開始自己的表演。

因為他從小學舞的緣故，他的每次表演都是能完美地踩住節拍，動作也舒展好看，甚至許多動作都是從舞蹈動作中借鑒過來的。

卿玫越看越滿意。

她旁邊的幾個教練則小聲說着王子厲挑短節目配樂時發生的事情——

“哎，你還記不記得，為了王子厲的選樂，總教練氣得夠嗆。”

“當然記得了，那個時候，王子厲好像偏要滑《如果沒有你》。”

卿玫轉過頭，“《如果沒有你》？”

見她起了興趣，兩個男教練也興奮地跟她說起來。

“就是那個像《夜上海》調調的。”

“哈？”

“不不不，應該說是民國電視劇裏，不是有這樣的畫面嗎？留聲機放着，如果沒有你……”年輕的男教練說着說着便用粗嗓子唱了起來。

卿玫總算弄懂這是一首什麽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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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滿頭黑線，扭頭去看王子厲。

場上，他正用大一字步進阿克塞爾三周，整個人騰空旋轉，黑色緞面嵌着水晶的馬甲随着他的動作在場上閃爍，簡直就像是黑夜中的星空，而他則是來自星星的王子。

落冰完美。

他微一欠身，雙腳分開，一手背後，一手前伸，像是在邀請觀衆一同跳舞，以大一字步滑出。

他的表演看的人全身都麻酥酥的。

卿玫忍不住捏着襯衫的領口，輕輕扇了一下。

然而，他伸出的手指又一根根縮了回來，肩膀随之擺動，食指朝着觀衆席一勾一勾，自己則倒着滑出。

緊接着，他又像是在跟你跳舞似的，雙手負後，左右肩膀一動一動，朝前進，傾下身子，與你配合。

抖落的星辰中，他在場上看着坐在裁判席的她，揚唇一笑，既清純又漂亮，讓人忍不住怦然心動。

這時，他猛地加快速度，跳出一個後內點冰四周，落地完美。

他已經完全進入了狀态，跳的越發放松舒展，刀刃前尖點着冰面，像是模仿芭蕾，又開始滑行，接各種步伐，然後，騰空一躍，星辰在他的身上閃爍，他以後外點冰四周跳降落，又再次跳起，接了個三周。

之後的旋轉，他手臂輕擺，勾着人，簡直把自己的魅力發散到了極致。

卿玫看着他的動作，身體竟然忍不住發顫，心也在胸腔裏跳個不停。

她伸手捂住心口。

王子厲卻偏偏在結束動作的時候也不饒她。

只見他右手食指中指并攏，輕輕碰觸唇，然後，以手做槍，對着她的方向，扣下大拇指扳機。

“啪。”

他無聲地做了個口型，揚眉一笑，笑容灼灼。明明臉蛋那麽純潔，身材卻那麽犯罪，明明眉眼青嫩生澀，眼神卻那樣危險。

卿玫都不敢再去摸心口了，只覺得自己的心确确實實被他這一槍擊中了。

身旁的行政小妹妹更加誇張，她捂着心口倒在椅子上，嘴裏嚷嚷着：“要死了，要死了，果然還是王子厲最帥了，這是哪裏來的神仙少年啊！天啊，我覺得我被他狙擊掉了。”

王子厲雙手掐着腰，微微喘着氣，繃緊的襯衫和馬甲随着他的喘息上下起伏。

他擡手摸了摸領子，卻不小心将鎖骨露了出來。

他微微凸起的鎖骨，在光線下形成一道金線，直晃得人眼暈。

行政小妹妹用胳膊撞了撞卿玫，捂着嘴無聲尖叫。

卿玫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看了好久。

行政小妹妹笑眯眯說：“我們家的小王子果然是最棒的，雖然大多數男單選手都長得不錯，可是，唯有冰場上的王子厲讓人移不開視線，就好像他會憑空發光似的。”

“啊啊啊，君既有如此美貌，有何必如此才華；君既有此才華，又何必如此努力！”

卿玫忍不住糾正她：“光有才華不肯努力的話，是根本不可能出成績的，你看沒看過參加正式比賽的運動員在冰上的訓練時長，哪個人不是經過艱苦努力才上來的？”

行政小妹妹笑嘻嘻：“哎，你別認真啊，我只是在吹彩虹屁而已。”

卿玫：“……”

行政小妹妹攥着拳頭：“啊啊，就因為王子殿下既有才華又肯努力，才會這麽讓人喜歡啊，你看沒看到，他雖然在場下冷冰冰的，在場上可甜可萌了，我這老阿姨的心啊，簡直跳個不停。”

卿玫擺弄着手裏的筆，低頭看着紙張發呆。

連你都自稱老阿姨的話，那我成什麽了啊？

“哎，卿姐……”

她移動椅子，偷偷摸摸湊近卿玫，“你說王子厲剛剛那一槍是不是沖我開的啊？好像他的手就朝着這個方向。”

卿玫擡起頭，鎮定地盯着她。

行政小妹妹立刻哈哈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搖手：“我知道不可能啦，我在開玩笑的……哎，又來了。”

她神色不滿地撓了撓臉頰，甚至扭過臉去。

怎麽了？

卿玫看向她剛剛所看的方向。

曾媛媛走過來，跟王子厲說了兩句，手裏還拿着一條毛巾和一瓶剛剛扭開的礦泉水。

“唉，誰叫人家近水樓臺先得月呢？”

卿玫看向行政小妹妹，認真地替王子厲解釋：“他們是隊友，在這種時候照顧一下是應當的。”

行政小妹妹：“照顧？那還真是周到的，你見過曾媛媛給別人遞水了嗎？天天不思考着怎麽提高成績，倒是想着追小男生了。”

卿玫皺眉，視線瞥向她脖頸上帶着的工作證，看到她的名字是關橙。

關橙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說：“哎，我這樣說也太片面了，可我就是有些小嫉妒，不好意思啊。”

她又忍不住笑說：“我可是王子的媽媽粉，我堅決不允許我的兒子談戀愛！”

卿玫有些氣又有些想笑。

她只是說：“我覺得你需要重新認識一下花滑選手。”

“他們不是明星，是運動員，雖然你覺得你對他的是喜歡，是保護，可這已經算是幹預他的私生活了。”

卿玫認真告誡：“以王子厲的個性，他會很反感這個的。”

關橙一驚，又不得不承認卿玫确實說得對。

她立刻雙手合十，小小聲沖着卿玫撒嬌：“我也只是跟你私下這麽說，我也不是想要幹擾王子，更不是要對曾媛媛做什麽，你千萬不要告訴他，卿姐——”

卿玫點頭，溫和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面對觀衆對自己的支持，無論哪個運動員都會開心接受的。”

關橙趕緊點頭：“嗯嗯，我支持王子，他做的任何決定我都支持。”

她邊說邊看向王子厲的方向，卻發現王子厲也正看着這邊。

他肩膀上挂着的毛巾和手裏的水瓶根本不是曾媛媛送給他的。

他沒有接！

關橙心中一陣竊喜，她伸手朝王子厲擺了擺，卻見他毫無反應。

他看着這邊，但是眼裏卻根本沒有她。

那他在看誰？

關橙一點點轉過頭，看着正低頭打分的卿玫。

她擡起手，将落到臉頰上的發絲順到耳後，神情冷淡，卻有一股執拗認真的酷勁兒。

注意到關橙的視線，卿玫擡起頭，眼尾下彎，沖她溫溫柔柔地笑了笑。

這種冷豔又溫柔的小姐姐……怪不得！怪不得！

關橙看看卿玫，又望望王子厲，似乎明白了什麽。

卿玫将自己左手邊傳來的打分表整理好，遞給關橙。

關橙接過表，“卿姐，你往那邊看！”

她朝遠處指了指。

“什麽？”卿玫一頭霧水地望去，卻只見到王子厲的一個後腦勺，她又去找程諾的身影，卻發現他一個人蹲在角落裏，閉着眼睛在想什麽。

卿玫心中還是對他有些擔心。

她轉頭問關橙：“你讓我看什麽？”

關橙簡直對王子恨鐵不成鋼了。

明明你剛剛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樣，為什麽你一直看着的教練轉過頭來，你就迅速背過身去了啊！

啊啊，給你制造機會，你都把握不住，王子，你讓媽媽我好操心啊！

哦，不行，這種粉絲心态要改一改了。

關橙不回答，卿玫也沒有繼續問。

關橙卻偷偷望着卿玫。

如果是冰雪玫瑰卿玫的話，那這兩位還真是顏值超高的組合！

……

後續又滑了幾個人，最後一個上場的男單選手是程諾。

一看到程諾上場，那些教練就放松了心态。

“程諾一定沒有問題。”

他們甚至讨論起下班後，去哪裏吃飯的問題。

卿玫雙手攥緊放在桌面上，對程諾的擔心沒有一絲減少。

她怕他因為她不知道的原因，心态失衡。

程諾的短節目選擇的曲目是《離》，也是一首極富中國特色的音樂，大提琴、二胡和鼓聲交織在一起，蒼茫荒涼又暗含希望。

程諾這次的短節目中也加入了後內點冰四周跳。

大家都做好了拿程諾的後內點冰四周跳與王子厲的後內點冰四周跳對比的打算，畢竟這可是沒有把握根本不會選擇跳的程諾，更是現在隊內男單排名第一的選手。

毫無疑問，每個人都對他的表演充滿了期待。

程諾在冰面起跳的時候，卿玫眼皮一抖，感覺不妙。

他動作輕快地旋轉四周，剛要落地的時候，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冰面上。

教練席一片驚呼。

好在他迅速爬了起來。

他死死抿着唇，臉色非常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