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4劍拔
顧沉舟跟着嫡母福慧公主到了葳蕤院,二郎顧謹之還沒有來。
宣威侯端着茶杯眯眼看着顧沉舟和福慧,心裏劃過詫異:“三郎這是又去打攪你母親了?”
福慧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宣威侯,勾着嘴角笑了笑,“侯爺也知道,本宮沒有兒子,看到三郎這麽出色,心裏難免就多喜愛了幾分。”
宣威侯讪讪的笑了,略過此話不提。
顧沉舟跟着福慧在一旁剛坐下,顧謹之就來了,後邊兒還跟着四郎顧慎行。
然後顧沉舟就看到老太太的眼底劃過一抹冷凝,而宣威侯就有些擔心的看了眼四郎,溫聲道:“不是讓你多去陪陪你姨娘,怎麽來了?”
顧慎行惡狠狠的瞪着顧沉舟道:“姨娘好好的,兒子是聽下人說顧三又遇刺了?這不是心裏着急,正趕着二哥往這邊兒來,就一起來了。”
顧沉舟垂着頭坐在凳子上,聽了這話擡手摸了摸鼻子,心裏覺得有些好笑,任賈姨娘如何精明,怕是也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是這麽個蠢蛋。
福慧眼神閃了閃,眼底笑意幽深,顯見對這種情況是喜聞樂見的。
“見過祖母,父親,母親。”顧謹之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沉默寡言,君子如風的樣子。縱使聽了顧四郎的話,臉上的神情也沒有半分變化。
宣威侯看着這個兒子沒有說話,臉上的神色卻是奇怪又複雜。說真的,今日一天他受到的沖擊和驚吓都不小,若是還在荊州,他只怕就會讓這個兒子病逝。可如今是在雍京,這個兒子不僅敢買通刺客殺人,他還搭上了四公主和崔閣老,已經不是他想讓他病逝就能讓他病逝的。
顧四郎覺得葳蕤院裏的氣氛很奇怪,可是他又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就撿了張椅子坐下,看了看炕上老太太的神情,又看了看宣威侯,覺得有些無趣,然後就探着頭湊到顧沉舟耳邊恨聲道:“從荊州你就開始遇刺,到了如今還遇刺,這都第幾次了?你說那些人怎麽就沒一下子把你給弄死呢?”
顧沉舟端着茶杯,不經意的掀起眼皮斜了顧四郎一眼,慢聲細語道:“且不敢死呢,畢竟,我若是死了,誰還能來礙四弟的眼呢?”
“你……!”顧四郎氣的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的,憋的他悶疼悶疼的,發了狠的瞪着顧沉舟,半晌咬着牙道:“希望你下一次還能這麽好命!”
顧沉舟轉頭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承四弟吉言。”
顧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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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人!顧三就是個賤/人!
兄弟倆你來我往不過片刻功夫,就聽到上面老太太拍了拍炕桌,聲音陰冷:“二郎,我這裏有樣東西你來瞧瞧,可有說錯?”
顧謹之眼皮一跳,自打大理寺的人上門他就知道事情不大好了,彼時他已經考慮好了自己的退路。要麽有人借着此事鬧大打擊座師,事情鬧大,他脫離顧家;要麽大理寺的人不願招惹座師,勸父親回到家裏關起門來,私下了事。
如今看來,是後者。顧謹之上前幾步,拿起炕桌上的一疊供詞,臉上的神色毫無起伏。看完後他擡頭看着老太太,眼底毫無波動,“既然祖母和父親都知道,我也無話可說,我只問祖母和父親要如何處置與我呢?”
顧沉舟看到,顧謹之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極快的閃過一抹笑意,帶着濃濃的挑釁意味。莫名的,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
老太太也看到了,氣的面色鐵青,緩過來後冷笑一聲,“二郎,別忘了,你到底是侯府的子孫,而我是你的祖母,你的親生姨娘性命還捏在我手裏。”
顧謹之的生母是當初在荊州就買進府的,簽了賣身契來做丫頭的,去官府蓋了章入了奴籍的。只後來還不是宣威侯的顧老爺喝醉兩人有了一夜,這才成了通房丫頭,生了顧謹之之後才做了姨娘。
聽了老太太的話,顧謹之眼睑低垂,說出的話卻讓衆人心驚:“我是祖母的孫子不假,可我兒子的母親卻是當朝四公主,是貴妃娘娘的女兒,是當今陛下的女兒。”
這話猶如一個炸雷,福慧擡頭看了他兩眼,也算是明白了為什麽四公主和崔貴妃會那麽迫不及待的讓她把顧謹之記在名下。想清楚之後,福慧冷笑一聲,心裏反倒松了口氣,二郎想蹦噠,那就讓他再蹦噠幾天好了,總有他哭的時候!
老太太和宣威侯母子倆真是臉都白了,未婚先孕可是醜事,便是放在皇家也同樣如此,一旦此事被皇上知道,顧家乃至整個宣威侯府都要完。母子倆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裏看到了無盡驚惶,二郎這個孽子,他是要拖着阖府的人一起下地獄啊!
孽子,禍家的孽障啊!
“二郎真是好膽色。”
就在這個時候,福慧冷笑着說了一聲,轉而看着顧沉舟道:“三郎,你怎麽看?”
顧謹之聞言眼神怪異的落在顧沉舟身上,裏面有輕蔑有嘲笑有恨意,還有翻湧的挑釁。
顧沉舟覺得這個樣子的顧謹之很奇怪,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一瞬間福至心靈,他想到了一直以為困擾着自己的猜測,目光緊緊的盯着顧謹之道:“看樣子,二哥是一定要和我不死不休了,既如此,我們各憑本事吧。”
“我等着看你怎麽死。”顧謹之冷笑一聲,顯然覺得顧沉舟做的再多也無異于螳臂當車。
“彼此彼此。”
和謝姝婉成親那幾年,顧沉舟學的最多的還是嘴皮子上的功夫。見顧謹之如此狂妄,他也忍不住回以冷笑。
很好,到了現在他已經能夠确定,顧謹之必然知道些什麽,尤其是關于沉香院和挽舟。
老太太和宣威侯看着劍拔弩張的兄弟倆,對視一眼,遲疑片刻還是老太太道:“到底是自家兄弟,一家子骨血,再親不過,何必非得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依着我看,不如各退一步,互不相幹如何?左右二郎也是要尚公主的人了,在這府裏住不久,來日裏成了親,自是要随着公主,搬去公主府的。”
“老太太這話可就錯了,”顧謹之擡頭看着老太太,眼底隐隐有着逼迫之意,“孫兒如今尚是一介白身,如何配得上皇家公主?”
這是明晃晃的要爵位了。
顧沉舟心道,二郎上輩子一直默默無聞沒什麽存在感,只怕心裏還是不甘的。只可惜他被仇恨迷了眼,不曾注意二郎過得如何,不過只看現在,大概也猜得到不怎麽如意,否則不會對爵位如此念念不忘,這簡直就是魔障了。
宣威侯臉上有些挂不住,他這還沒死呢,二郎就開始惦記他屁/股底下的爵位了,吃相還這麽難看,更不說他還做下了那般能給府裏帶來滔天大禍的事。他擡頭看着這個印象裏沉默腼腆的兒子,發覺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看透過他,有那麽一瞬,他心裏甚至生出了把二郎逐出家門的念頭。
只是,想到了四公主和崔貴妃,宣威侯把這個念頭暫時壓了下去。二郎如今敢這麽明目張膽跟家裏人為難,只怕心裏早就積了怨,對家裏未必有幾分情分。待日後得了勢,第一個開刀的就是侯府。
“殿下如何看?”宣威侯來了一招禍水東引,大魏律典想繼承爵位,非嫡子不能,若無嫡子,記名也可以。二郎想要繼承爵位,就必須記在福慧名下,自然要問問福慧的意思。
顧沉舟心裏罵了一聲,不經意看了眼顧謹之,發現他果然就盯着福慧,眼底滿是勢在必得。
“本宮自然是坐着看。”福慧漫不經心的笑了笑,“不過二郎就這麽确定自己能尚公主?”
顧謹之臉色沉了一瞬,随即勾着嘴角笑道:“母親的意思,只要皇上下旨賜婚,便會将我記在名下?”
福慧捏着帕子捂着嘴笑了笑,曼聲道:“我等着二郎你的賜婚聖旨。”
顧沉舟看了看葳蕤院裏的幾人,垂首捂着茶杯默然不語,心裏卻是清楚,有了今日這一出,顧謹之怕是再也難得安寧了。
是夜,謝姝婉剛練完一套劍法,把長劍抛給輕涯,進了內室踏進浴桶裏泡澡。
“小姐,懷遠寺刺客已經被大少爺交由大理寺了,”逐風提着精致花籃撒了一把玫瑰花瓣進去,壓低了聲音,“只大理寺的人不肯招惹上崔閣老,便叫了宣威侯,讓他們家去私了。”
謝姝婉眯了眯眼,私了?那也要能了才行。
“半個時辰前,宣威侯府幾位主子發生了争執,提到了四公主,賜婚和繼承爵位。”逐風放下花籃,又拿起精油滴了幾滴,“奴婢猜測,這起争端裏,顧二郎大概是攀上了崔閣老一脈,甚至有信心能夠得皇上賜婚,因而以此要挾,想要借機奪取侯府爵位。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顧二郎既尚了公主,為何還惦記着一個不入流的爵位?”
是呀,既然能夠尚公主,一個在早朝連話都說不上的宣威侯想是根本不必放在眼裏的,偏偏顧二郎卻如同着了魔一樣的死抓着不放,這裏面究竟有什麽文章?謝姝婉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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