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溫軟

聽得鳳玉昭如此說，鳳懷成和楊皇後、英貴妃對視一眼，三人心裏都為鳳玉昭的大度和懂事感到欣慰。這三皇子平時雖是冷冷清清的，不多說話也不愛與人親近，可是真有了事情，他總是給人一種很貼心的感覺。

英貴妃更是走到鳳玉昭面前，伸手替他披好身上的外衣，輕嘆了一聲道：“皇上，凝妃妹妹為您生了一個好皇子。”

楊皇後心中也是一陣感嘆，看着懂事的鳳玉昭，她忽然想起自己早逝的皇長子來，當年的乾兒雖是小小年紀，可也是既懂事又貼心的，乾兒若是還活着，定也會像昭兒這般，時常讓人感到暖心的。

一旁的鳳懷成似是也感覺了楊皇後的心思，嫡皇子鳳玉乾早逝也一直是他心中的痛，也輕嘆了一聲，低聲吩咐一旁的內侍送楊皇後回椒房殿歇息。

回到清風殿的鳳珞兒仍是有些心神不定，一向好動的她居然在殿內發了半個下午的呆，只到英貴妃自淩煙殿回來之時，她仍坐在窗前的小榻上，手托着下巴，像是在沉思什麽。

英貴妃進了屋，見得一向活潑亂動的她變得這般模樣，本是想要仔細問她下午蓮花池邊發生的事情，這回會也有些不忍心了。正打算悄然退出去等明天再問。可是她轉身之際，鳳珞兒突然開口道：“娘親，謝小世子是我踢下水的，我以為他會水的，只是想戲弄他一下，沒想到差點害了他。娘親，珞兒錯了……”

英貴妃腳步一頓，心裏也是一沉，心想自己果然料得不錯，這個禍終究是她闖下的。

“珞兒，今日若不是你昭皇兄趕到救了謝小世子，你便闖下了彌天大禍，我和你父皇再無顏面對你謝伯伯，你知道嗎？”英貴妃長嘆了一口氣道。

“娘親，珞兒這回真的知道錯了……”鳳珞兒小着聲音，淚水禁不住又要流出來。

鳳珞兒自小極少哭鬧流淚，她向來沒心沒肺，活得無拘無束、毫無心思，英貴妃也是沒想到，才帶她回宮第二天便出了這樣的事情，她都有點懷疑自己帶她回皇宮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娘親，珞兒想明月山莊了……”鳳珞兒走上前，扯了一下英貴妃的袖子，忍着淚聲音軟軟地道。

“珞兒……”英貴妃心裏一軟，差一點也要垂下淚來，她輕嘆一聲，伸手攬了鳳珞兒入懷。

每二日一大早，鳳珞兒很早就醒了，她一夜都沒怎麽睡好，一直想着鳳玉昭的傷，哎，娘親的鞭子向來是厲害的，也不知道昭皇兄痛得可厲害？昨夜有沒有有睡好？她翻來覆去想了好久，最後終是忍不住悄悄起了身，又悄悄溜出了清風殿。

她一路飛奔着很快就到了淩煙殿的大門外，大門尚是緊閉的，這自然是難不到她，身子一縱就上了牆，然後又輕飄飄的落入牆內的櫻園之內。

她的一雙腳剛落了地，一擡頭正準備邁步穿過櫻園往殿內去，可是就是這一擡眼之間，她卻呆愣在那裏，她看見了一個人，确切的說，是一個女子，一個很美很美，美到鳳珞兒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女子。

那女子削肩細腰，身形芊弱，穿着一身月白的輕衫，頭上的青絲只用一支青玉簪輕挽着，渾身上下再無一點裝飾，面如素月，兩彎黛眉似蹙非蹙，一雙秋水眸盈盈含愁。

她靜靜地站在那裏，似一株天山雪蓮，又似空中幽蘭，清麗脫俗，淡雅若仙，若說是仙，可是渾身上下卻又纏繞着一點點憂愁哀傷的感覺，這點哀傷，便又為她添了一點人間的煙火氣息。

“您……是仙子嗎？”鳳珞兒仰着頭，瞪着一雙好奇的大眼睛問道，聲音又輕又軟，她怕自己大聲吓着這嬌弱的病美人。

那美人打量鳳珞兒一番，突然間便輕笑開了。那笑意，更是比她身後的櫻花還是嬌美動人。

“你便是英姐姐家的珞兒是不是？”那美人的聲音也很是好聽。

看着她的笑臉，聽着她的聲音，鳳珞兒忽然間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轉念想了一下，終于明白過來了。

“珞兒見過凝娘娘。”鳳珞兒低下腰身，認真地行了個福禮。心裏卻在想，怪不得昭皇兄生得那麽好看，原來他的娘親美得跟個仙子一樣。

“珞兒快起來。只是這麽大清早，珞兒怎麽就來了我這櫻園？”凝妃又微笑着道，才說了這兩句話，她便微微有些喘息，身體很是羸弱的樣子。

“珞兒昨日連累昭皇兄受了傷，心裏很是不安，今日很早就睡不着了。凝娘娘，珞兒能去看看皇兄嗎？”鳳珞兒眨巴了兩下眼睛，說完之後輕輕咬着自己的唇角，一副很是後悔忐忑的模樣。

“好呀，不過我昨晚吩咐過你昭皇兄今晨多歇會兒，所以今日他還未起身呢。”凝妃一邊上前牽了鳳珞兒的手，一邊道。

“凝娘娘，那珞兒便悄悄看一眼皇兄，一定不吵醒他，好不好？”鳳珞兒在這病西施一般的美人面前，聲音軟糯，人也變得乖巧異常。

凝妃點了點頭，便牽着鳳珞兒穿過櫻林往殿內去了。

入了殿，凝妃便喚來了一名宮女，吩咐那宮女兩聲，又和顏悅色的對鳳珞兒道：“珞兒，凝娘娘剛在櫻林內走了兩圈，現在有些累，要歇着去了。就讓斂秋帶你去你昭皇兄那兒好嗎？”

鳳珞兒點點頭，不忘又道了聲：“凝娘娘要好好歇着，珞兒以後再來陪您說話。”

“珞兒你随時都可以來淩煙殿，下次可以不用翻牆了啊！”凝妃笑着回了她一句，就随着侍女轉身離開了。

聽了這句，一向臉皮厚的鳳珞兒竟覺得面上微微有些紅了。

宮女斂秋帶着鳳珞兒穿過了幾個院落，在淩煙殿的西廂的一間院落前停了下來，又上前輕輕敲了下院門，不多時院門便開了，一個小太監出得門來了。斂秋上前說明了來意，小太監便将鳳珞兒迎了進去。

鳳珞兒随着那小太監進了院子，又走到一間寝室門前，那小太監停了下來，站在門口輕着聲音問道：“小公主，可要小人進去通報一聲？”

鳳珞兒搖搖頭揮手讓那小太監退下去了，自己則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進得屋內，鳳珞兒便覺得鳳玉昭的屋子和他的人一樣，幹淨清爽，卻是透着一股很是舒适的感覺。

鳳玉昭果然還睡在床榻上，透過床前淺薄的紗帳，鳳珞兒依稀看見他正側身朝外睡着。鳳珞兒輕手輕腳的來到了床前，又蹲下身子，屏住呼吸，将床前的紗帳悄悄掀開了一點，鳳玉昭的尚在熟睡的臉便顯現在她面前。

上次在櫻花林內，鳳珞兒看到的是一張驚為天人的俊美容顏，而此刻，她看到的，卻是一張令人心疼的臉，他的眉，仍是那樣的修長黛黑，只是有些微微的擰着，長睫微顫，在眼睑下投下了似蝶翼般的陰影，櫻花般的唇瓣稍稍失了些血色，面色也有一點蒼白。

肯定是背後的鞭傷太痛了，他一整夜都沒睡好，所以臉色才這麽蒼白，鳳珞兒輕咬着唇角，心裏暗想着，一陣懊悔又湧上了心頭。

鳳珞兒蹲在床榻旁邊看了他好一會兒，心裏一會兒心疼一會兒後悔的，很想和他說話，可是又想他昨夜肯定沒睡好，這會兒好不容易睡着了，自己又怎麽能吵醒他？糾結半天之後，她還是站起了身，放好了紗賬，準備悄悄地離去。

“珞妹妹，怎麽才來就要走了？”

鳳珞兒剛轉過身，身後卻是傳來了一句輕問聲，那聲音輕軟幹淨，似一片輕輕的羽毛落到了鳳珞兒的心上。

她立刻回轉身，便看見紗帳被掀開了，他正掙眼看着她，眸光輕柔，還帶着一點淡淡的驚喜。

“昭昭，你醒了？你的背上，是不是還疼得厲害？”她一下子奔至他床前，口中更是脫口而出道。

“哦……不，是昭昭哥哥……也不是……是昭皇兄……”鳳珞兒站到在床前，突然間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口中更是支吾着，一張小臉也是有些紅了。

鳳玉昭倚在床頭，他看了看眼前突然間紅着臉的小姑娘，幾乎都不敢相信這是前兩天見過的那個飛揚跋扈的小精靈，他輕笑了一聲，眉眼舒展着，口中更是好笑地道：“珞妹妹，你這是怎麽了？一夜之間怎麽變了個人一樣？居然還會害羞臉紅？今兒的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啊？”

聽着他調侃的口氣，鳳珞兒更是一陣尴尬，她擡袖擦了把自己的臉，然後又快又急地道：“什麽害羞臉紅？我娘親說我的臉皮比城牆還厚，怎麽可能會臉紅！”

聽得她紅着一張小臉急切地分辯，鳳玉昭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他靠在床頭，眸光流轉，唇角輕揚，腮邊酒窩綻現，只看得鳳珞兒又是呆了。

“珞妹妹，你過來。”他對她招了招手，聲音溫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