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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來得猝不及防，沈橘已經蓄滿的大招就這麽輕飄飄被一團棉花捂住，再發不出來。

太狡猾了，偏偏挑這種時候向她道歉。

“我沒生氣……”沈橘氣勢不足地辯解。

謝行舟顯然直接忽視了她這句假得自己都不信的話，托着頭微笑着看她：“好了，點菜。”

沈橘覺得自己果然還是對他有濾鏡，不然怎麽能因為他的道歉突然就心軟了，還從這短短四個字裏聽出一點寵溺的味道來。

沈橘看看菜單，又看看謝行舟：“我是打算直接點主廚今天準備的菜單……”

謝行舟了然，挑眉：“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來點。”

沈橘眨巴眨巴眼，将菜單擱到一旁，乖乖看着他。也是，有謝行舟在還吃什麽主廚菜單，當然是要跟着所謂的“美食教皇”吃了。

謝行舟根本沒看自己手中的菜單，直接叫來侍應生，随手翻了幾頁便點齊了他想要的菜品。

這份菜單交到後廚的時候主廚和副主廚都有些驚訝，大多數人會直接選擇主廚準備的Tasting Menu，自行點餐往往搭配混亂，沒有口感上的遞進。這份菜單看似各個部分八竿子打不着，實際上刁鑽又有層次。

副主廚微微皺眉，詢問領班：“是DE的審查員？”

領班托着下巴想了想，問跟着他的幾位侍應生：“你們對這位客人有沒有印象？”

Merveille敢把新店開到蘭葉市自然做好了準備，近期比較活躍的審查員、重要食評家的照片早就印發給了員工。

尤其是謝行舟這種級別又正好在蘭葉市的人物，總有一兩張側面照片洩露出來。

侍應生拿過圖冊，為首第一張就是某宴會中舉着高腳杯風度翩翩的謝行舟，旁邊用英文标注了Devil Xie。

謝行舟為人溫和，對待料理卻極其嚴格。尤其是他與生俱來的“神之舌”注定了他的絕對話語權，他做出的評價會迅速被整個美食界周知。一旦得到差評，無論對餐廳還是廚師本身都是接近心靈毀滅程度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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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美食的成就者，也是惡魔般足以毀滅一切的男人。餐廳和廚師對他又愛又恨，卻也堅定認可他的評價。

再加上謝行舟不僅味覺超人一等，據說本身也是至少能取得二星評級的廚師，所有餐廳都将他視為頭號關注對象，并私下稱之為——Devil Xie。

然而無論領班還是侍應生，視線都直接略過了為首的謝行舟——因為外面那位不良青年實在是無法讓人把他和衆人口中溫文爾雅的謝行舟聯系在一起。

看完一圈圖冊，領班和侍應生們面面相觑，這……沒有啊？

領班收了圖冊，沖主廚和副主廚搖頭。

副主廚松了一口氣，轉向主廚：“大概是湊巧。”

無論對方是否是食評家，将完美的美食呈現給食客都是他們的職責。主廚點點頭，接過助手遞過的刀具開始處理食材。

第一道是生蚝蒸煮後配上檸檬青蘋果和鹽角草做的開胃菜。碧綠與鵝黃交織的半透明啫喱盛在白色瓷碗中，敲開上面的碎冰後拌着底層的生蚝一起送進嘴裏，奶油般的質感，卻又像蘋果冰淇淋一樣清爽。

沈橘第一次吃到這種做法的生蚝，除了“卧槽好吃”“卧槽牛皮”腦子裏已拎不出其他形容詞。大概是因為吃到美食的關系，她感覺自己的心情也跟着開始變好了。

下意識擡頭去看謝行舟，謝行舟吃東西的動作總是慢條斯理的，容易讓人想到矜矜持持蹲在自己小盤子前喝牛奶的黑□□咪。

深棕色的眼瞳因佩戴美瞳的關系折射出淺淡的冰藍色，謝行舟若有所思，注意到沈橘的視線才擡起頭來對她笑了一下。

無論是他的笑容還是聲音，都帶着足以誘人沉淪的魅力：“怎麽樣？”

沈橘本來想試着描述一下口感，最後話到了嘴邊還是：“……好吃。”掙紮了一下又補了一句：“冰冰涼涼的，像冰淇淋。”

謝行舟笑着用勺子指了指碗裏的生蚝：

“他們在巴黎的本店喜歡用大維赫維生蚝，這裏用的是博多灣生蚝。大維赫維生蚝生活在海風鹽分充足的地方，肉質充滿海藻香氣。博多灣生蚝味道更清爽香甜，如果加一些清酒能更好發揮它的風味。”

“這道菜味道構成很豐富，你試試含在舌頭上感受溫度變化下它的變化。”

謝行舟笑容優雅，在這樣的打扮下又多了幾分随意不羁。他話裏帶着不容置喙的從容與強勢，能夠輕易讓人相信服，并按照他的指使去做。

沈橘當然吃不出來生蚝們有什麽區別，只是等它慢慢融化在舌尖上，确實吃出了和冰淇淋不一樣的口感。

……神奇

侍應生配合他們的用餐速度在吃完一道菜後迅速端上下一盤料理，雖然只會感嘆“好吃”的沈橘實在沒辦法現場小作文，但謝行舟自覺擔任了講解角色。不僅食材，連相關文化都順便和沈橘科普了一波。

沈橘終于明白為什麽人物專訪中會說謝行舟“尊重每一道美食後付出的努力和蘊含的文化”，如果沒有豐富的文化積澱和無與倫比的味覺天賦，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一道主廚精心準備的料理僅用文字就完美呈現的。

一頓飯吃出了沈橘迄今為止從未達到的高度，讓她深深懷疑自己是不是很不尊重以前吃過的食物們。北京烤鴨中飛躍的生命與寂靜的觀照，擔擔面有水和面粉的夢想，特級和牛含着一頭牛悠然自得的牛生……媽耶，這種人與宇宙大和諧的感覺是什麽？

再一想到對這些菜式依舊不盡滿意的謝行舟還能喝兩碗她做的粥……沒誇她算什麽，她現在感覺自己可能是替主廚們拯救了銀河系的美少女。

有對比才有幸福感，誠不欺她。

處于自己專業領域的謝行舟實在太迷人，就像River一樣——雖然她還對謝行舟不承認自己是River的事情耿耿于懷，但這樣的他，讓她忍不住将心裏對他的印象分重新提升到了及格線上。

料理的味道按照謝行舟的搭配層層疊進，從清淡逐漸變得豪華厚重，在主菜鹿肉料理時達到高潮，像是一支華美的味覺交響曲。

烘烤後外酥裏嫩又多汁的鹿大腿，奶油與栗子熬制後的醬汁将微弱的甜味滲透進肉裏，冬天的鹿肉在嘴裏綻開溫暖又甘甜的美味，幸福得快要飛起來。

謝行舟修長的指尖微微用力，黑銀餐刀順着肉的脈絡肌理切開，鮮美肉汁滲出，一小塊鹿肉被他送進嘴裏。

“好吃嗎？”沈橘好奇地問他。

“你覺得好吃就行了，怎麽還問起我來了，”謝行舟笑笑，看她吃得那麽香的樣子也不忍心點評太多，“鹿肉用白蘭地煎過再烤保持了原本的風味，栗子醬汁太注重掩蓋肉的酸味，不如加一些橘子皮在醬汁裏調味。”

“……哦。”沈橘點點頭咬下叉子上的肉，心想不良青年阿謝真的很嚴格。

她這一頓倒是吃得很滿足，但謝行舟全程除了微笑和皺眉外就沒再露出過更豐富的表情。他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務，而不是發自內心享受美食帶來的愉悅。

最後在一道櫻桃巧克力雪芭裏結束了3個小時的用餐，附贈的下午茶沈橘實在喝不下，扶着牆出了Merveille。

正想轉身對謝行舟道謝，一只頭盔就被扔進了她懷裏。沈橘下意識接住，不明白為什麽會有個頭盔扔給她。擡起頭，就看見謝行舟已經跨坐在了一輛銀黑色的摩托車上。

戴着半掌黑手套的右手順手捋了下他額前的碎發，謝行舟一手抱着安全頭盔，一只腳曲起蹬在腳踏上，下巴一揚：“上車。”

沈橘被他吓得後退一步，上下打量這輛線條流暢到只是停在那裏就讓人感覺到強烈速度感的摩托車。騎着造型如此不可一世的摩托車在城市主幹道上跑一圈，一定是公路上最閃亮的那顆星。

“你……騎這個過來的？”沈橘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又被颠了一圈，畢竟謝行舟怎麽看也應該是開着低調SUV的業界精英，拿個騷到沒朋友的摩托車當坐騎實在是太魔幻了。

又看了一眼謝行舟的裝束，沈橘心想也許大概是因為他太入戲了。

“不然呢？”謝行舟冰藍色的眸子帶着點笑看她，這樣的他看起來更像一只豹子了，慵懶優雅卻又危險。

沈橘小心翼翼走過去，想把頭盔還給他：“不了吧，我穿着裙子呢……”

小兔子靠近黑豹的下場就是被迅速擒住了手腕，謝行舟直接将頭盔往她頭上一罩：“沈橘，上來。”

沈橘被謝行舟這一聲接近River的聲線叫得理智全無，磨磨蹭蹭側着坐了上去。謝行舟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眉眼間有些無奈：“你能不能跨開坐。”

“不能，裙子。”雖然小透明，但她也是個要面子的漫畫家。

“我怕把你摔下去。”

“……我還是自己打車吧。”她本來就不樂意坐，如果不是看在謝行舟請她吃飯的份上，她才不在這裏和他拉拉扯扯。

她可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重新對謝行舟産生River濾鏡。

謝行舟妥協，一邊将她摁回去一邊擡手替自己戴好頭盔。檢查了一下左右後視鏡，謝行舟擰動手把：“地址？”

沈橘報出小區地址。

“坐穩了，抱住我。”

沈橘伸手拽住一點他衣擺的面料。

謝行舟好笑地回頭看了她一眼：“你這個姿勢不想摔下去就抱緊我。”

沈橘猶猶豫豫地擡手抱住他。即使是隔着衣料也能感覺到他的腰部勁瘦而有力，發動摩托車的動作中他的肌肉微微繃緊，就像一頭收緊四肢随時準備躍起的黑豹。

這樣的接觸對于認識不久的兩人來說實在太親密，沈橘忍不住将額頭抵在他後背上以掩飾自己快燒起來的臉頰。起因是謝行舟的邀約，而她竟然鬼使神差沒有拒絕。

感覺到小姑娘默默收攏的胳膊，謝行舟垂眸看了一眼腰腹部她白皙纖細的小手，唇角微揚。

然而就在銀灰色摩托如離弦之箭射出的那一刻，謝行舟突然聽見身後的小姑娘悶悶補了一句：

“你開慢點，我吃太撐了，有點想吐”

謝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