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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行舟想了一下自己的日程安排，迅速給了她一個時間：“周四上午10點到謝氏大廈找我，告訴前臺有預約就行。”

沈橘原本還擔心謝行舟拒絕或是直接問她想談什麽，他答應得這麽快也讓她松了一口氣：“好。”

沈橘和謝行舟離開的時候，“王叔牛雜粉”門前還排着不少食客。今天的體驗确實讓謝行舟覺得新奇，問她：“你經常吃蒼蠅館子？”

“也不是經常，有時候聽說了相關的都市傳說就會去看一看。”

謝行舟被她這個用詞逗樂了：“那你下次可以帶上我。”

沈橘詫異，沒想到謝行舟會主動提出這個要求，連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你、你有興趣？”

“還不錯，”謝行舟擡手替沈橘扣好安全頭盔，“上來。”

當然，這個不錯不僅是“蒼蠅館子還不錯”，更主要是“和她一起逛蒼蠅館子的感覺還不錯”。

在謝行舟以往的認知中，真正的美食絕對離不開高質量的原材料。大衆餐廳因為成本精力受限，既沒有精湛的創意和技巧，也沒有高質量的食材。

就像喝葡萄酒吃藥草長大的日本和牛，無論是肌肉之間的油脂含量、紋理光澤度還是口感，都有着其它品種無法比拟的優勢。咬下去的瞬間肉就化成了美味，廚師再在此基礎上加工，創作出一流的料理。

能使普通食材擁有超過高級食材沖擊力的廚師萬裏挑一，可遇不可求。

因此，對美食評論家來說這世上99%的大衆餐廳一定是沒有價值的。

但今天和沈橘吃的蒼蠅館子讓謝行舟認識到了另一種可能——大衆餐廳菜式衆多往往不能兼顧，只以一兩道菜式為特色的蒼蠅館子，卻有因長時間鑽研技藝而達到所謂“大師”水準的高手。

雖然比起他所知的同類料理尚有距離，但感覺還……挺有意思的。

更重要的是，蒼蠅館子獨特的就餐環境和自帶的市井文化感容易使人觸動，把心情與當下時态結合，形成味覺記憶。

就像現在，一提起牛雜粉，他一定會想起某個冬天的傍晚，他和擁有姬胡桃色卷發的小姑娘并排靠在摩托旁嗦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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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坡拐外出小小的店鋪外蹲滿了食客，而他們之間氤氲出的熱氣，像是隔斷了穿過的冷風。

這種記憶，像他小時候在巴黎街頭吃到的閃電泡芙，只願意帶和他關系好的哥哥去吃。

也像他第一次抵達劄幌時在雪夜吃的松葉蟹火鍋，即便那家店只有一星。

比起味道，寄托在食物裏稍縱即逝的心情大概才是蒼蠅館子比星級餐廳更容易捕捉到的東西。

為了确保做出客觀評價，謝行舟不會與各個餐廳大廚過多結交。因為脫離了感情，他的食評才更犀利老辣。

今天這樣讓他心中溢滿情緒的晚餐已經很久沒有過了，是他要謝謝她才對。

謝行舟和沈橘在她小區門口道別，臨走前，謝行舟問了她一個問題：“你最喜歡River哪個角色？”

沈橘不明白謝行舟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水沉煙。”

“水沉煙啊……”謝行舟垂眸笑了笑，勾勾手指讓她湊過去。沈橘眨巴眨巴眼，小兔子一樣聽話地靠過去。

謝行舟的氣息突然拉近，然後沈橘就聽見他在自己耳邊用水沉煙的聲線說了一句：

“晚安。”

輕得像一只羽毛拂過，尾音裏帶着缱绻和一點笑意。

下一秒，銀黑色的摩托宛如一道閃電絕塵而去。

沈橘被雷劈了一般在原地傻愣三秒，整個人從頭紅到了腳趾。

——屮艸芔茻！犯規，太犯規了！！

他這是變相承認自己就是River了嗎！

伸手捂住自己發燙的雙頰，腦海裏還在反複回蕩剛剛那聲“晚安”。神魂颠倒回到家裏的時候，沈橘覺得自己今晚可能是別想睡了。

嗚嗚嗚她的煙煙！

謝行舟真是有毒，瞎幾把撩什麽撩啊！！！

捂住劇烈跳動的小心心倒在床上，沈橘抑制不住少女心地抱着枕頭滾了幾滾，才拿出手機給齊桑落發消息。先是簡單彙報今天的情況，然後用五百字小作文安利了一遍水沉煙。

齊桑落直接忽視她的小作文，回複：

【Sandra：可以啊沈橘小朋友，發展迅速】

【Sandra：你是不是得感謝我這個給你帶來了兩次機會的吉祥物？】

【你吃不吃橘子：我愛你！麽麽麽麽麽(愛心)(愛心)】

【Sandra：(接住愛心)那我就先預祝您成功了】

結束和齊桑落的聊天後，沈橘又滾到電腦前看了一遍她這些天搜集整理出來的資料。

今天難得和謝行舟氣氛還不錯，她也就順勢把這件事提了，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一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幹的事沈橘還是有點慫，不過換個思路，趁着關系有所升溫總比等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去撞槍口好。

雖然做完這件事後她和謝行舟的關系可能會回到原點，但是……沈橘咬咬牙，再想到動畫制作方要求的三個月和她的親兒子宗長齋，決定還是要狠下心來争取一把。

說起來，謝行舟說着什麽“下次帶上他”，但聯系方式都沒給她。這人果然還是不值得信任，她不能被假象和River濾鏡所蒙蔽！

話雖如此，一連幾天晚上沈橘還是忍不住聽着水沉煙的音頻變身嘤嘤怪，睡覺的時候腦海裏還飄着謝行舟那一聲“晚安”。

十級聲控眼淚寬海帶狀，咬着枕頭譴責自己意志薄弱。

***

謝氏大廈位于蘭葉市CBD最繁華地段，高238米，頂冠和高層樓上安裝着金色照明燈組，夜晚的時候，它便是蘭葉市最耀眼的天際線代表之一。

謝行舟的工作室，就位于謝氏大廈的第42層。

如約而至的沈橘站在樓下，突然有點慫。

握着手機的手裏細密地滲出了一層薄汗，摁了一下電源鍵，屏幕亮起，畫着一只手繪橘子的鎖屏上清楚顯示着時間：

09:30 am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小時。沈橘深吸一口氣，決定先上去再說。

大廳中西裝筆挺的精英男士交談甚歡，幹練的職場女性捧着商務本走過，高跟鞋敲在地上帶出一陣短促的疾音。

沈橘今天穿了一件版型簡單的駝色毛呢大衣配闊腿褲，比她平日裏的裝束要輕熟風一些，放在這樣的環境裏卻也過于休閑了——更何況她還染了一頭紮眼的姬胡桃色卷發。

謝氏大廈連最普通的前臺也儀态優雅，絲毫沒對她和這裏格格不入的妝發致以注目禮，微笑着詢問沈橘是否有預約後将訪客證雙手奉上，示意電梯在左側。

現在已過了正式上班時間，電梯內人不多。默默數着不斷變化的樓層提示，當十位數由3變為4時，沈橘的心也怦怦跳動起來。

“叮！”

42層到了。

懷着忐忑的心情踏出電梯，沈橘剛往辦公區的方向走了兩步就愣住了。退回電梯門前确認了一下這确實是42層，沈橘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場景。

——因為42層和整個謝氏大廈的畫風完全不一樣！

入目就是彌漫着烘焙食物香氣的開放區域，如果不是坐在長條桌前的人員人手一臺電腦在進行辦公，沈橘幾乎要以為這裏只是一個咖啡廳。

因為在高樓層，照明引用了自然光。吊燈宛如星辰，散落在天花板周圍。靠落地窗的部分有一條放置着坐墊的走廊，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風景。

謝行舟還在開會，他的助理方槐笑容和藹地做了個“請”的姿勢，将沈橘帶向謝行舟的辦公室：“謝先生說如果您先到了就去辦公室等他，他一會兒過來。”

沈橘點點頭，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

然而，就在經過一間微微撩起半邊杏色帷幔的會議室時，沈橘猛地愣住。

同樣充滿咖啡廳風格的會議室，因為室內暖氣充足，坐在主位上微笑着聽下屬彙報的男人只穿着一件灰色毛衣。

他袖口挽起，露出線條結實的手臂。漂亮的手腕上扣着一只銀色腕表，能看見內部複雜的齒輪構造和碎鑽。

氣質沉靜，溫潤如玉，就像那些媒體上對他的描述一樣。

沈橘驚呆了，以至于為了看清到底是不是謝行舟，整張臉都貼了上去。于是謝行舟的下屬們，眼睜睜看着會議室的玻璃窗上出現了一張變形的臉……

“沈小姐，謝先生還在開會……”發現沈橘不見的方槐急忙折回來，還未走近，突然看見會議室的門被拉開，剛剛還坐在主位上的謝行舟出現在了門口。

沈橘手趴在玻璃上，脖子機械地轉向走出來的男人。

認認真真把這個笑容和煦，目光清澈，渾身透露出一股正直又優雅的氣息的謝行舟從頭掃到尾，沈橘才試探着開口：“雙……雙胞胎？”

謝行舟的笑向來帶着點慵懶不羁，然而此時，他面上是她從未見過的完美紳士笑容。初冬溫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這樣的場景幾乎夢幻得像是少女漫畫般充滿绮麗色澤的男女主相遇單頁。

沈橘心中的人設卡翻到每個女生心目中風度翩翩的白色騎士頁面，又翻到溫柔守護女主渾身都是天使光輝的男二人設，整個人都快融化在這如沐春風的微笑中。

然後下一秒，他微微俯身，輕柔又低沉的聲音順着耳道振在鼓膜上，蘇到不可思議：

“我還有一會兒結束，先去等我。”

是他的聲音沒錯。

沈橘被這一聲叫得清醒過來，驚恐地看了兩眼這樣溫潤爾雅的謝行舟，一溜煙跟着方槐跑了。

看着小兔子一樣飛快跑掉的沈橘，謝行舟微抿的唇角忍不住勾出一個弧度來。

一般人看見這樣的他，會是這個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