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是件好事
宋以深沒有說話。
大潮回頭看路易斯, 路易斯聳肩,表示再等等, 轉身走到桌邊查看一應上訴材料。
大潮覺得空氣有些粗糙, 好像裹挾了細密的砂礫, 呼吸都被沉悶壓抑着。在他看來,桌上的兩本結婚證更像是某種諷刺, 暗示着背後更大的貌合神離。
不過有一點大潮深信不疑,宋以深肯定不會放過魏實輝。
盛娛的股票從陳述譽事件開始就一直不容樂觀。
那個時候解約談得太倉促, 陳述譽狗急跳牆,臉都不要了, 以至于被動拖到了現在。雖然後來在路易斯的幫助下盛娛成功解約, 但因此造成的損失還是頗為驚人。
陳述譽參與制作的電影和電視劇全部臨時雪藏不說,代言違約費盛娛也要承擔百分之六十。幾項下來,有超五億的損失費。
現在爆出的魏實輝抄襲事件, 背後又牽扯一件陳年舊案, 事關人命, 盛娛市值一夜之間蒸發近十億。
說雪上加霜都是輕的。
“去盛娛。”宋以深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會議室。
大潮忙不疊跟上。
路易斯收拾好手頭的文件, 看了眼被放在桌上的兩本結婚證,嘴角的笑容意味不明,轉身也跟着走了出去。
周程和早就等着他們了。
不同于上次在劇場的見面, 這次見面,似乎又回到了幾個月前。那時宋以深剛回國,盛娛聯系宋以深談話劇合作。雙方之間說不上劍拔弩張, 不過各自防備倒是真的。
眼下,周程和恢複了一如既往的表情,談不上是笑容,純粹是公事公辦的态度,站在會議室前對着三人微微颔首,“進來說吧”。
宋以深點頭,率先走進了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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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裏還有一人。
是魏實輝。
魏實輝沒有立即看向進來的人,嘴角慢慢牽起,低頭把玩手裏的墨鏡,姿态閑适,似乎他此刻并不處在風暴的中心,而是風暴的一手掌控者。
大潮猛止腳步,回頭怒瞪周程和,壓低聲音氣憤道:“你讓他來幹什麽!”
周程和面無表情,餘光見宋以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坐了下來,對着大潮也指了指他的座位,“他自己想和你們談談,關于你們的起訴。同時盛娛方面也希望你們重新考慮——”
“呵!”大潮簡直就要大笑,懶得廢話,周程和他媽知道什麽!轉頭冒着十萬火氣坐在了宋以深旁邊。
另一邊的路易斯文質彬彬,和周程和握了個手,拿着文件在桌上一張張碼開,等全部坐定後環視一圈,轉頭對周程和微笑說道:“你們盛娛準備什麽時候和魏實輝解約?我還是可以幫忙的。文件也有準備。”
大潮聞言直接愣了。
宋以深只一笑,沒有插話。
周程和生平第一次被人這麽開場嗆,他以為還需要向路易斯介紹魏實輝,轉念便想起兩年多前他們早就對簿公堂過,霎時神情有些倉促,但一秒後就處理得像沒發生過一樣,頓了頓,同樣微笑回道:“什麽解約?”
“你們盛娛不準備和魏實輝解約?”
開場話題直接被帶偏,周程和轉頭看了眼魏實輝,想起魏實輝之前和他說的證據的事,考慮了下,暫時順着路易斯的話斟酌說道:“目前還沒有。你們一紙訴狀,證據還不知道是真是假。盛娛不會因為外界的随意揣測就輕率和自己的藝人解約。”
大潮忍不住拍案:“真假?當然是真的!我們早就拿到證據了!”
“那你拿出來啊。”
魏實輝終于從手裏的墨鏡上擡起頭,面帶譏諷。
大潮氣得快吐血,起身就要去路易斯面前的一堆文件裏找比對報告,宋以深伸手攔下。
魏實輝看着宋以深,揚起一邊眉毛,貌似疑惑地等待。
大潮回過神,心道糟了,如果被知道是他的那臺電腦出了問題,魏實輝轉手銷贓,那之後就真的毫無對證了。原地站了幾秒,怏怏坐回,閉嘴不再說話。
在場幾人之間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詭異。
大潮安靜得出奇。
路易斯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周程和還是沒搞清楚到底是有證據還是沒證據。
魏實輝注視着路易斯面前那疊文件,神色暗了些許。
宋以深看着魏實輝,忽然笑了笑,他知道魏實輝今天為什麽會在場了。
這是件好事。
一個忽然出現的證據,除了吸引被害者,其實更吸引兇手。
宋以深閉眼忍耐,對心底那股幾乎就要控制不住的暴戾仇恨緩慢說道:是好事。
再等等。
再等等。
“盛娛原本要和我們談什麽?”
稍稍放松後背,瞬間的想通讓他全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片刻後,宋以深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頭笑着問周程和。
魏實輝眼底有一閃而過的訝異。
周程和心道總算回歸正題了,清了清嗓子,“你和時優真的結婚了?”
“真的。”
“他人呢?”
宋以深笑,面色柔和些許,“現在應該醒了。我給他留了信息,他待會也會來盛娛。這件事我們會一起對外公布”。
周程和深吸口氣,頭疼不已,“你知道,原本你們兩個在一起就是意外,他爸不會同意的——”
一旁的大潮莫名找到知音,默默點頭。
宋以深拇指摩挲戒指,看上去是在考慮周程和的話,但開口不容置疑:“這個我會想辦法。”
“時優上次因為和你交往就被他爸打了。他年紀輕,不懂事。宋以深,你到底想幹什麽?”
周程和苦口婆心,就差說——他年紀輕,不懂事,容易被美色所惑......
拇指微頓,被打了?
這個他從沒對自己說過。
再次開口,宋以深的語氣帶上了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退讓,“我要的很簡單”。
路易斯微微皺眉,想提醒什麽,但還是沒有打斷宋以深接下來亮出的底牌。
臨近下班的點,盛娛全透明會議室外可以看到陸陸續續走過的工作人員。沒有一點好奇那是假的,近期各大娛樂八卦的中心人物都聚在這間會議室裏,來往的人影頻率都莫名減慢了些許。
周程和回頭望了幾眼,輕咳一聲,起身走到一邊拉起兩扇透光窗簾,然後重新坐回座位。
宋以深沒有看坐在另一頭的魏實輝,将自己的籌碼全數推出,注視着周程和,态度誠懇:“你們和魏實輝解約。現在。最遲明天。盛娛接下來的損失我可以承擔,包括股份流失。”
“只要解約,我保證之後的官司不會傷盛娛一分一毫。”
周程和移開目光,看着光潔紋理的桌面,食指輕敲,好一會都沒想通。
宋以深這麽說,到底是為盛娛好呢,還是在為他自己好。
魏實輝如今在圈內的地位不是說解約就可以解約的。
他的情況和陳述譽不同。陳述譽是明顯的品格低劣,輿論對他全是負面一邊倒。不解約,盛娛難免不會引火燒身。不過最後的結果也并不是那麽樂觀,雖未及燒身,盛娛也是元氣大傷。
魏實輝就不同了。
歌唱界早就有一席之地的輝爺,這幾年進駐綜藝也是混得風生水起,為人八面玲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交情深的不在少數,交情淺的那也是關鍵時候能發微博聲援一兩句的。
這就是為什麽路易斯的律師函剛發出,大家的反應首先是質疑,然後才是将信将疑。
不過更多的輿論傾向于認為是宋以深炒作搞事罷了。
總之沒多少人真的相信。
所以證據才更加重要。
和魏實輝解約,損失程度堪比盛娛這幾個月和陳述譽鏖戰的結果。
周程和的目光轉回魏實輝,但是魏實輝沒有看他,依舊看着路易斯面前的那疊文件,神情思索,整個人明顯在考慮着什麽。
雖然解約需要慎重考慮,但宋以深不像是會空口白言的人。
周程和想了一會說道:“任何解約都需要和我們夏總商量。”夏濟銘不在國內,需要另外聯系。周程和說完這句話就起身出去準備打電話。
會議室只剩下四個人。
路易斯收拾好文件拍了拍大潮肩膀,示意和他一起出去,會議室留給宋以深和魏實輝。
“不用了,你倆留下。”
宋以深看着發出去的信息,放下手機,站起來走到門口,稍稍偏頭對着魏實輝說道:“你不是好奇證據是什麽嗎?你跟我來,我告訴你。”
“以深!”大潮吓急了,“你瘋了嗎!”
路易斯按下大潮。
魏實輝毫不在意地笑,過了半刻,跟了上去。
傍晚已經過去,天色完全黑了。
盛娛大樓的天臺是員工休憩的好去處。此刻已經過了下班的點,天臺上空無一人,只剩幾盞照明燈挂在牆壁,空氣裏有咖啡蛋糕的香氣,還有一絲絲的煙味。
“我們第一次來盛娛的時候,就是被打發在這裏。那個時候你很氣憤,一塊蛋糕都不肯吃。後來聞源說盛娛誣陷我們抄襲,吃一塊又怎麽了?我們就把他們這裏供應的甜點全吃了,飲料全喝了。”
夜幕像一塊巨大的裹屍布,死氣沉沉地壓下來。
宋以深站在欄杆前,往下看,忽然笑了笑,頭也不回地随口說道:“你說我要是把你從這扔下去,你會為你做過的事後悔嗎。”
魏實輝靠着牆壁,低頭給自己點了根煙,周遭安靜得能聽到頭頂風吹過壁燈縫隙的簌簌聲。
“後悔?”
“宋以深你還真是一點沒變。”
魏實輝的聲音像是從夜幕的另一邊傳來。
“你就沒有一點的負罪感?”
關于那個證據,沒有人再提起。
只剩下他們兩個的時候,似乎這個已經變得無關緊要了。
“負罪感?”宋以深低聲重複,“有啊。”
“就是當初像個膽小鬼一樣跑了,沒能參加聞源的葬禮。”
魏實輝嗤笑。
“還有——”
宋以深轉身,盯着魏實輝,“居然讓你自由了兩年”。
倏忽之間一點聲音也沒有。真空一樣的寂靜。
“自由?”過了很長時間,魏實輝才開口,語氣有些恍惚:“是自由嗎......”
宋以深眼裏有看不見的深重恨意,那座壓在心頭的黑影出現裂縫,更深的心魔叫嚣着奔出。
寂靜過後,依舊是風聲。
一切的開始是風,窸窸窣窣,預示着更大的故事。
一切的結局也是風,摧枯拉朽,就連最輕的塵埃也會宿命般落定。
“是他自己不小心,看到了我電腦裏的那張demo原版。”
魏實輝的聲音很輕,輕得如同夢呓。
宋以深控制着自己不上前做任何動作。
“我跟他解釋了。一直解釋。”
魏實輝擡頭望向看不清面目的宋以深,他背後是沒有一點星光和月色的漆黑夜空。
“他不相信我。我也沒辦法......但是——”
“他為什麽還要去和萬浔說呢。”
宋以深突然感知不到自己身上的一點溫度,緊握的掌心也感覺不到疼痛。他倒真希望此刻的自己無知無覺,不然他怕自己真的會做出什麽。
“我求他別告訴萬浔。你知道他對我說什麽嗎?”
魏實輝的笑容隐沒在陰影裏,笑聲很輕。
“他說:他不會喜歡你。你這樣的人,他永遠也不會喜歡你。”
“明明是我先遇到浔哥的,明明他是最後一個加入的。憑什麽?”
“嗯?憑什麽?深哥,你跟我說說,到底憑什麽?”
“所以你就殺了他?”
宋以深找不到自己的聲音,視線轉向天臺入口,那裏漆黑一片,看上去什麽也沒有。
魏實輝沒有再開口說什麽,似乎陷入了長久的回憶。
“後來為什麽把這一切嫁禍給我?”
等不到兇手的回答,宋以深走近幾步,他想要看清楚魏實輝。
像是回憶被打斷,魏實輝回神,雙眼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宋以深,喃喃:“你還記得我要求換到吉他位上嗎?”
有時候真相不是最後一刻才揭開的。
在揭開之前,它已經在眼前出現了無數次。
所有的仇恨都能想到,所有的因果都有跡可循,缺的只是承認。
宋以深頓住腳步,隔着幾米難以置信地可笑道:“所以就因為我沒有——”
魏實輝重新低垂下頭,看着指間的煙,煙灰燃出一大截,輕輕一抖,灰飛煙滅。
“也許吧......”魏實輝眼神複雜地看着宋以深,“其實現在想來也沒什麽。但是那個時候,如果整件事要找一個替罪羊的話,除了你,兇手還有別的人選嗎?”
魏實輝的語氣從頭至尾透着一股抽離感和疲憊感。
似乎這些話他想說出來很久了,又似乎他只是在說一個故事,一個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故事。
長久的沉默。
仇恨攜帶着巨大的荒謬向他襲來,宋以深不得不承認,他現在幾乎就是和萬浔一樣的心情。
“宋以深,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答應和你成立SOW。”
自己也後悔了嗎。
宋以深不知道。
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像是站在一面鏡子上,鏡子裏的那個宋以深面露譏诮,看透了他所謂的夢想和堅持,并對此不屑一顧。
可是——
腦海裏忽然出現一張光線很暗的照片,照片裏的自己站在臺上彎腰調試話筒,他看不清自己的面目,但依然能夠感受到那份專注的神情和珍視的目光。
在哪裏看到的。
宋以深記不得了。
宋以深聽見自己對魏實輝說:“自首吧。”
魏實輝看着宋以深,像在看一個笑話,“自首?”
宋以深返身走回去,想要從兜裏拿出煙盒,可是煙盒好像落在家裏了。
他現在急需什麽鎮定下。
“宋以深,你真的很自以為是。”
魏實輝勾起嘴角,“我剛剛,有一個字、提到、我——殺了聞源嗎?”
宋以深回頭。
魏實輝依舊那副姿态,看戲似的,譏诮道:“你是替罪羊不錯。可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就是殺人兇手?”
說不清自己是怎麽動手的。
宋以深狠狠扣着魏實輝脖頸,眸色冷到了極致,下颌堅硬繃着,說出口的一字一句滲着血氣,入耳卻極輕:“你以為,你逃得過嗎?”
魏實輝向下瞥了眼宋以深掐着自己的手掌,疼痛讓他扯了扯嘴角,“先不說有沒有證據。宋以深,你真的會以殺人罪将我告上法庭?”
宋以深像看瘋子一樣看着魏實輝。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剛和盛娛那位繼承人結了婚。”
“如果我不和盛娛解約——即使解約了,即使官司成功了,我最後再把髒水潑給盛娛,涉嫌包庇?你覺得這個名頭怎麽樣?”
“我不是在威脅你,我只是在和你權衡利弊。”
“宋以深,做人不能一口氣要太多。”
宋以深看着魏實輝一句句說完,閉眼低聲笑了笑,再次睜眼的時候,眼裏毫無波瀾。
松開手,退後幾步。
“你确實威脅到我了。不過,你以為我真的在乎?”
“這婚我結了也能離。”
“盛娛解不解約其實和我沒有一點關系。只是解約的話對付你比較省事罷了。”
“魏實輝,我回來,就是為了把你送進地獄的。”
大潮望着夏時優的背影,轉頭好奇地對路易斯說:“你怎麽知道以深他們去了天臺,他走的時候也沒說啊!”
路易斯翻過幾頁文件,哦了聲,解釋道:“我後來上洗手間的時候,看到萬浔急匆匆進了電梯,樓層顯示最後就停在了頂層。我猜應該是以深叫去的,他走的時候好像給什麽人發了信息。”
大潮看着他,佩服道:“你這眼神!不愧是律師!”
路易斯笑,沒有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要和大家說聲抱歉,臨時接到的會議通知,接下來兩天要去上海出差,更新可能就不能保證了,實在實在對不起。
接下來大家應該能猜得到一丢丢吧~有一個人确實會搞事。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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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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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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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