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審問
“你……你到底……”紀雷抵着欄杆, 看着沈澤川的笑容, 倏地向後挪動,“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問我, ”沈澤川愉悅地說, “你在問我啊?”
沈澤川的眼神變得陰戾, 他倨傲地對紀雷招了招手。紀雷沒動,用背部靠着牆, 不肯再接近沈澤川半分。
沈澤川說:“階下囚都是待宰的牲畜, 師叔,你怎麽敢問我呢?”
紀雷說:“你還能怎麽樣, 殺了我?”
“我們叔侄難得聚首, 玩兒的時間都不夠, 我怎麽能這麽快就殺了你。”沈澤川拇指滑過欄杆,他放柔聲音,“你不開口,是覺得有機可乘, 揣着那些秘密, 誰也舍不得碰你。邢獄裏的日子更舒服, 不僅吃穿不愁,還性命無憂。有潘如貴做伴,閑暇諸多,逍遙快活。”
紀雷冷汗涔涔,他貼着牆,不再直視沈澤川的眼睛。
“可是歡愉之日都是轉瞬即逝的啊。只要舌頭還在, 缺條腿,斷個臂,剜雙眼,通通沒什麽大不了。幾個月前,師叔請我吃驢炙,那一次我沒嘗到,此刻長夜漫漫,正宜把酒相啖。”沈澤川指間滑出薄刃,磕在欄杆的縫隙間,說,“紀雷,下酒了。”
“你、瘋、了!”紀雷伸頸,一字一頓地說,“沈澤川,你瘋了!”
“我瘋了。”沈澤川凝視着他,肯定地回答。
“你怎麽敢碰我?”紀雷惡聲,“太後提着你的腦袋,你怎麽敢碰我一根毫毛!”
沈澤川又愉悅起來,帶笑說:“師叔,你今夜怎麽總是要講這樣令人開懷大笑的話。我來到這裏,你以為是誰叫我來的呢?”
紀雷震怒,說:“休想蒙——”
“沈衛死了。”沈澤川迅速掐斷了紀雷的聲音,“沈衛***的那日,聽說敦州建興王府火光沖天。他燒得面目全非,被錦衣衛拖出廢墟,挂在敦州城牆上,受人唾罵。我沒親眼見着那場景,但我這些年不斷地試圖去想。我想來想去,終于發現了一件事情。”
紀雷吞咽着唾液。
“他通敵大計已經成功,臨陣倒戈不是更加自在?端州已經淪陷,他率兵前迎,可以與邊沙騎兵彙合,趕在離北鐵騎渡過冰河之前拿下阒都。可是他那樣害怕,怕得畏縮不前,只敢後退。”沈澤川站起身,“他已經成功了,前進才有生路。但是他不斷後退,就算他是個酒囊飯袋,也該知道後退才是死路一條。”
Advertisement
紀雷加重呼吸,厭惡地說:“因為他不敢,邊沙十二部誰會把他放在眼裏?他通敵之時便已經是個死人!”
沈澤川把一顆東珠丢進牢籠裏,那珠子骨碌碌地磕在邊沿,滾到紀雷腳邊。沈澤川端詳着紀雷逐漸變色的臉,笑起來。
紀雷雙手顫抖,他盯着那東珠,艱難地說:“不……不可能……”
“鹹德帝死了。”沈澤川傾身,說,“沈衛也死了。”
紀雷猛地踢開東珠,說:“豎子狡猾,休想詐我!”
沈澤川開心地說:“花思謙也咬舌自盡了。下一個,是你還是潘如貴?我們抽簽好不好!師叔,你先來。”
他說罷,指間轉出兩把薄刃,穿過空隙遞向紀雷。
“有豁口的就殺潘如貴,沒有豁口的就拿你這一身血肉喂狗。別怕,抽啊。”
紀雷看着那寒光薄刃,唇瓣翕動,說:“你在說什麽鬼話……”
“太後叮囑我下手要快。”沈澤川盯着他,“我卻給了你選擇的機會,師叔,多活一日,也有轉機。”
紀雷連日受刑,神識恍惚,在這詭異的氛圍裏,被沈澤川說得真假混淆。他死死地看着那兩只薄刃,終于鬼使神差地擡起了手,當他抖動的手指碰到薄刃時,看見沈澤川緩緩扯動唇角。
“啊,”沈澤川可惜地笑,“我忘了,今日帶的全是新刃,有豁口的已經被處理掉了。”
紀雷被戲耍的羞恥立刻湧上心頭,他失控地撲過去,拽着欄杆歇斯底裏地喊:“你要殺要剮就動手!你想知道的,我一句也不會說!你殺了我,你殺了我!”
“錯了。”沈澤川牢牢把控着氣氛,“不是我要殺你。”
“是你!”紀雷摳着欄杆,“是你!”
“是我嗎?”沈澤川把滾出來的東珠輕撥過來,踩在腳下,冷眸看着他,又問了一遍,“是我嗎?”
紀雷抱頭扒着蓬亂的頭發,順着欄杆滑跪下去,一遍一遍地重複:“是你……就是你……”
沈澤川忽然說:“沈衛殺了太子。”
紀雷如墜冰窟,惶恐地仰頭看他,說:“你……”
沈澤川說:“你和沈衛殺了太子。”
“不是我!”紀雷揪着頭發,“不是我!殺了太子的是沈衛!”
“你們聯手構陷太子謀反。”沈澤川快速說,“文書是你僞造的,你們将太子逼入昭罪寺,他想要見光誠帝,但是你拔刀殺了他。”
“不是我!”紀雷已經瘋了,他在這混亂的逼問裏極力反駁,“不是我拔的刀!是沈衛,是沈衛執意要殺了他!”
“所以沈衛也死了。”沈澤川繞了回去,重複着,“沈衛***了,被燒得面目全非,如今就剩你了。”
紀雷被這輪番暗示逼得滿腦子都是個“死”字,他清楚地回想起了先太子受戮時的臉。那時他站在沈澤川的位置,居高臨下,如看豬猡。如今他被巧妙地調換了位置,牢籠會讓人産生自己類似走獸的錯覺,他變成了沈澤川腳底下的蝼蟻,只能引頸受戮。
紀雷不想死。
求生的欲望從未這般強烈,他用額頭磕着欄杆,說:“我們都是聽命行事,我們也沒有辦法!你要為沈衛報仇?我能幫你!沈衛殺了太子,受封建興王,去了中博,他是逃走的!”
紀雷狼狽地哽咽起來,他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恐懼感,仿佛自己真的變成了任人拿捏的牲畜,只能仰視着沈澤川。
“我沒有殺太子,我想救他的!可是爹突然就死了。”紀雷無助地說,“爹死了,他們要栽贓給我!我若擔了罪名,大哥會殺了我,紀綱也會殺了我!我能怎麽辦?我只能求潘如貴!潘如貴要保我,我就必須僞造文書!我被逼到那個境地,我也要活!”
“紀無凡是怎麽死的。”沈澤川冷不丁地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爹是怎麽死的……爹病了,因為紀綱也走了,他偏愛的兒子都走了。”紀雷說到這裏,又猙獰起來,他好恨,“為他送終的人是我!他卻說我根子爛了,把紀綱和左千秋當作親生兒子,把心法都傳給他們倆。可是我也姓紀,我什麽也沒做。他怎麽能夠這樣對待我!”
“沈衛殺了太子,夜不能眠,他害怕了。我們吃酒,他與我說,他逐漸發覺有人盯着他,他在府裏,深夜時還能聽見屋頂上有人走動。我說不是我們錦衣衛幹的,可這阒都,能避開錦衣衛的還有什麽?我料想錦衣衛裏也有叛徒,到處都是八大家的人。”
“花家已經得勢了,我們小心謹慎。沈衛失眠越發嚴重,他想跑,便花了重金賄賂潘如貴,想離開阒都。當時離北崛起,太後手中除了八大營再無兵馬,為了提防蕭家,沈衛被封為建興王,去了啓東與離北、離北與阒都的必經大州中博。太後要他做條看門狗,盯着離北,盯着啓東。”
紀雷越說越急促。
“誰知道沈衛會通敵?他是在求死!他有與阒都來往的文書,文書一旦落入離北鐵騎手中,蕭既明就不會放過痛擊阒都的機會!所以沈衛必須***!你明白了嗎?沈衛就是通敵,他不肯再受人牽制。花家當時有了庶子,依照太後的意思,如果庶子長成,中博就不需要外人看管。沈衛在阒都為花家做了那麽多惡事,若是中博也不再需要他,他就是太後的廢子。”
“誰都沒料到他會狗急跳牆,放入邊沙騎兵來屠城……這是報複啊!這是他在報複阒都,報複太後,報複大周!”
紀雷握着欄杆,求道:“我說完了……逼死沈衛的是太後,逼死太子的也是太後,還有光誠帝、鹹德帝、花思謙,他們通通都是太後的棄子!你如今為太後辦差,你看看我,我沒有告訴太後你已經投靠了蕭家……那夜你救了蕭馳野是不是?但是蕭家不會幫你的,蕭馳野在阒都,蕭家便動不得,他們自顧不暇,哪裏會在乎你!”
他想要證實自己有用,恐懼卻越漸加重,崩塌的防線讓他潰不成軍,越是卑微,越是害怕。
沈澤川隔着欄杆,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五年前端州淪陷,我師娘死了。這件事誰也不知道,你怎麽那麽清楚?”
紀雷看着沈澤川的眼神,在一片死寂裏,慢慢淌下汗珠。
* * *
奚鴻軒等得已經睡着了,直到身上被扔了沓紙。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接了紙,在黑暗裏抖開看,見着底下紅豔豔的指印,含糊地笑了聲,說:“你還真行。”
沈澤川身上帶着點鹹腥味,他笑了片刻,說:“這供詞能不能遞上去,全看海閣老如何斟酌。”
“這麽大的忙,”奚鴻軒說,“不是白幫吧?”
“錦衣衛裏有個叫喬天涯的人,刀法很好,我想要他。”沈澤川平靜地說。
“……好說。”奚鴻軒遲疑了少頃,“我與延清談。”
“有勞了。”沈澤川說,“夜已深,我該走了。”
說罷他開了門,先走了。
外邊下着夜雨,奚鴻軒想喊沈澤川上馬車一起走,不知又想到了什麽,改變了主意。他把供詞都翻看了一遍,覺得太順了。
奚鴻軒一邊想着還是得先給薛修卓看看這供詞,一邊對邊上的侍從說:“去,把紀雷拖出來,送回去。”
侍從應聲,上去打開門,才跨進去,就“哐當”一聲後跌在地上,見鬼似的叫起來。
奚鴻軒沿着打開的門,看見了紀雷。他胃裏翻滾,掩面後退,不顧一切地撞開桌椅,沖到雨中劇烈嘔吐起來。
* * *
沈澤川洗着手,把手洗得泛紅,才用帕擦了。身上的白衣沒沾血跡,卻萦繞着血腥味。他拎起衣襟,皺着眉聞了聞。
好臭。
沈澤川就這樣蹲在水邊,淋着雨。夜雨很快淋濕了他,他緩緩仰頭,望着黑沉沉的天,望得脖子都酸了。随後他站起身,往回走。
沈澤川走到禁軍宅院的巷子裏,看見宅院門口立着個人。
蕭馳野斜倚着門,在黑暗中抱着手臂,猶如獵豹一般盯着他。
雨中不知何時夾雜了雪,備感濕冷。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