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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菰米漂殘,沉雲乍黑,同夢寄潇湘。】
午後的陽光越發地濃烈,日頭下倒是暖洋洋的,都說初春是最冷的時候,倒也不見得,容若由靈兒引着進來,菀玥竟一點也沒有發現,依舊坐在回廊上,捧着本書,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靈兒才想通報,卻被容若攔下。他蹑手蹑腳地走到菀玥身後,突然拔了嗓門道,“呦,近來越發用功了。”
菀玥吓得整顆心都差點兒蹦出來,“誰呀!”才回頭,容若的面孔擋住了她所有的視線,“怎麽是師傅?”
“看你正用功呢,我怎麽好意思打擾。”
菀玥見靈兒就站在容若的身後,責怪道,“靈兒怎麽也不叫我。”
“小姐……”
“是我不讓她叫的。”容若擺擺手,叫靈兒退下。
菀玥撇着嘴,重新坐回到回廊上,假裝生氣道,“可見師傅是有心吓我了。”
“方才只是聽索額圖大人說起你,說你如今竟肯收心了,不是在練字就是在看書,若不是親眼所見我還不信呢,該不會真的是改了性情了?讓我來猜猜,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人影響了你。”
“別胡亂猜了,什麽人能影響我呀。”
容若差一點就脫口而出那個名字,可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下去。他日菀玥一旦進了宮,會是什麽身份他心裏很清楚,斷不能開這樣的玩笑。
菀玥并未曾察覺容若的顧慮,合上手裏的書,随意放在廊上,“哎,做人真是辛苦,用功也不好,不用功也不好,那到底該怎麽辦呢。”
“看的什麽書?”容若的心思全在書上,拿起來一瞧,封皮上赫然寫着《全漢志傳》四個大字,“你怎麽看這種書?”
菀玥即刻收了起來,“這有什麽不能看的嗎?”
容若雖不忍指責她,卻也到底少不住要說幾句,“你呀你,還是少看這樣的書吧,要是讓你爺爺知道了,可不是鬧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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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玥知道容若心疼他,必然不會說出去,所以起初也沒有刻意藏着,“師傅要是不說,誰會讓爺爺知道呢。”
“你也知道這事兒不能讓索大人知道呀。”
“哎呀,好了,我不看就是了,師傅如今難得來一回,就是來數落我嘛?”
“我是來給格爾芬教習功課的,所以啊順道過來看看你。”
菀玥這才想起來,年前索尼就說起過的,眼瞧着格爾芬一日大似一日了,也到了該斷文識字的年紀,所以幹脆請了容若來當師傅,當時菀玥以為索尼只是随口一提罷了,還玩笑說是借了自己的光所以近水樓臺先得月,哪成想爺爺竟是認真了。
“爺爺也真是的,他才多大呀,就讓師傅來教他的功課,我看呀,爺爺一準兒是想着請你這位第一才子來做他的師傅,他日格爾芬也能成為大清的第一才子呢。”
“哈哈哈,你呀,誰都說你不過。”談笑間竟把正事給忘了,容若這才想起來,“可要把正事給忘了,是有件東西要給你呢。”
“什麽東西?”
他也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件花樣極其別致的花蝶發釵,“這個送給你。”
菀玥眼前一亮,她平時戴的發釵不過大同小異,這個卻不同,藍色的羽毛仔細地鑲嵌在座上,好看極了。“好漂亮的發釵。”
容若見她喜歡自然高興,“喜歡就好。”
菀玥心裏不免犯了疑,好端端的怎麽還給她送起了東西,推辭道,“雖是喜歡,可是這麽貴重的東西,菀玥可收不起。”
“這可是你盧姐姐要我給你的,你不要那我就還給她去吧,告訴她說,菀玥妹妹說了,收受不起。”
見容若就要收起來,菀玥眼疾手快一把奪了過來,“誰說我不要了,拿來給我。”
“喜歡就帶着吧,你戴着一定特別地好看。”
“呵呵,好,那便多謝師傅,也替我多謝師母啦。”
他們在廊上另一頭的亭子裏坐下來,菀玥才叫上了“師母”,容若倒是嘆氣起來,“哎,如今也只有和你說說話,才能舒解。”
“怎麽了?難道還是因為盧姐姐嗎?”
“你也知道的,阿瑪向來不答應我們的婚事。”
菀玥想起上回青岚提起過的話,回廊上不過陣陣的微風吹過,可以叫人忽略所有的景色。
說來奇妙,清晨總有一股新鮮清透之感。疏薄的曉霧被輕風驅得幾近罄盡,一輪朝陽便從迢遠的東海面上冉冉升騰到天光熹微的蒼穹之上。
曹寅心事重重地看着玄烨,他倒是一臉的輕松,唯獨自己心裏還是陣陣的後怕,“太皇太後要是知道我總是領着皇上出宮,非打斷我的腿不可。”
這話竟是讓玄烨發笑,敲了他的腦袋道,“打斷你的腿你做什麽,是朕讓你帶朕出來的,你的腿的斷了,朕還是得出來不是?”
曹寅想着這話在理,也就不去顧及那許多了,笑着迎上去問道,“那咱們好容易出宮來了,主子今兒想去哪裏逛逛。”
他脫口而出,“咱們去索尼府吧。”
“啊?”曹寅差點兒就跌坐在地上,這個小主子方才要出宮的時候可只說是出宮透透氣的,豈知他分明是計劃好了的。“去索大人的府上?主子,您該不會是想找……那個誰吧?”
玄烨朝着他實打實的白了一眼,“少廢話。就去那兒,你帶路!”
“可是,主子……”
“嗯?”玄烨沉着臉,仿佛是去定了的樣子。
曹寅哪裏敢抗旨不遵,罷了罷了,禍已惹上身,還想推出去不成,只苦着臉道,“奴才遵旨。”
日頭已經高高地照在上空,終于在索尼府旁邊的小胡同拐角停下了腳步。
“爺,咱們進去嗎?”
玄烨道,“當然不能從這兒進去了!”
曹寅心裏一沉,“那咱們來這兒做什麽?”
“他們後院的牆在哪裏?”
別人怎麽伺候主子的他不知道,反正他主子的一句話還真就是實打實的聖旨,這不嗎,後院這裏,他已經前前後後找了好幾塊擺放還算穩當的大石頭,一塊往一塊上頭累,估摸着已經累得有他小半截人這樣高了。
“夠了夠了,你站上去試試。”玄烨提醒道。
曹寅小心翼翼地一塊踩着一塊往上爬,然後慢慢站直了身子,兩只手撐在高牆的最上頭的平面上,這才算穩當。
“有人沒有?”
玄烨才問,曹寅便看見勇兒端着一盆子水往園子裏潑。
“有有有,有人,是勇兒姑娘呢。”曹寅一陣興奮,可算是沒有白忙活,于是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力量卻又不敢大聲,萬一引起了別人的主意可就不好了,“勇兒姑娘,勇兒姑娘。”
勇兒聽見有人在喊她,前前後後尋了好一陣子。
“這邊,這邊,我在這兒呢。”曹寅撐得時間久了,可不像方才那麽輕松了。
勇兒這才尋對了方向,擡頭一見竟是他,差點把手裏的盆子摔了。“天呀!真是活見鬼,大白天的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曹寅正是一頭霧水,這丫頭說的什麽話,大白天不來,難道半夜上這兒來翻牆嗎?“你說誰是鬼呢,你們家小姐呢?”
勇兒四下一瞧,幸好沒有別人,“我們家小姐管你什麽事兒,你快走吧。”
曹寅一着急,半截身子都要從高牆的另一頭探出來,“哎哎哎,勇兒姑娘別走啊,你快點兒去請你家小姐吧,咱們家少爺來了,就在外頭呢。”
“你們要幹什麽呀,可別上這兒來胡鬧啊!”勇兒沒好氣地回答。
“快叫你們小姐出來,我們家少爺在這兒等着呢。”
“我管你誰等着呢,快走吧。”勇兒越發覺得他難纏,哪有這樣的人,他是不知道這是哪裏嗎,若是把他們老爺引來了,可了不得。
曹寅沒了法子,只得苦求道,“哎呦我的姑奶奶,求求你了快去吧,我快撐不住了,你快去叫你家小姐,你家小姐不出來,我走不了。”
或許勇兒以為這話是在吓唬她,可實在是曹寅的心裏話。“那你等着,要是有人來了,趕緊下去。”
“哎哎!”曹寅這才送了一口氣,向玄烨道,“就出來了,就出來了。”
“小姐!小姐!。”勇兒一溜煙跑進屋子裏,急急地喚着菀玥,卻又不敢大聲。
靈兒見勇兒甚少這樣慌張的,“什麽事兒這麽着急,小姐這會兒才起呢。”
菀玥懶懶地歪在軟榻上,一頭烏發披散開來,眉眼間仍是攏着的雲霧般的睡意,“怎麽了,大清早就冒冒失失的。你在外頭同誰說話呢?”
勇兒還喘着氣,道,“三公子……那位三公子,此刻就在咱們府外,他請小姐出去說話呢。”
“啊!”菀玥突然清醒,整個人幾乎是從軟榻上彈起來的,“他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勇兒搖頭,“奴婢不知道啊。”
“他人在哪兒呢?”
“就在外頭隔着牆說話呢。”
玄烨來來回回踱着步,見她還不出來相見,就開始後悔了,如此冒失來見她,要說些什麽呢,她一定覺得自己唐突。
菀玥匆匆梳了妝,走到屋外,朝勇兒指着的方向看去。“哪兒呢?”
“爺,出來了出來了。”
玄烨心頭一顫,曹寅扶着他踩着石頭就撐上了牆,那動作比方才曹寅還快。
在對上她眼睛的那一刻,才算體會到“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原來是這樣的感覺。相識也許早已不是那一次初遇,也許更早。
“噓,你不用說話,只聽我說。”他們離得很近,只是隔着牆,他說聽他說,可是他又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說什麽,“我胡亂閑逛……就逛到了這裏。方才……還路過了溢香閣,那裏甚是熱鬧的,你還會去嗎?”
菀玥抿嘴一笑,這才幾時,他倒已經閑逛到這裏來了,“你來這裏,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嗎?你要是說完了,我可就走了。”
“不是的!”他見菀玥轉身就要走,終于一股腦地說了出來,“我是想問你,什麽時候還能再見到你?”
有些話說出來了才知道,原來是心裏話。
菀玥的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低下了頭深深地吞了一口氣,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鎮靜下去,然後擡頭向他道,“每月初五,我都是可以出府去的。”
他的眼裏突然就有了異樣的神采,心滿意足也好,稱心如意也罷,總是他已經忘了這會兒自己是撐在牆上與他說話,“好,好,我記下了!”
才說完這一句,那些石頭似乎也在催他離開,到底支撐不住,終于開始搖擺不定,只聽得曹寅慌張地聲音喊了“主子”,方才還攀附在牆上的人已經不見了。
“說好了!”那是隔着牆傳來的聲音。
菀玥微微一笑,白嫩的臉上露出了羞澀的紅暈,越發嬌羞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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