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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裏憶平生。】

三藩戰事吃緊,幾乎大清國的半個領土都成了戰場。

他無力地坐在榻上,“陳廷敬草诏,傳朕旨意,帝王紹基垂統,長治久安,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之祥,慰臣民之望。朕荷天眷,誕生嫡子,已及二齡。茲者欽承太皇太後慈命,今以嫡子胤礽為皇太子。”

帝師陳敬亭一時無措,道,“皇上?這……”

皇帝擺擺手,“朕意已決,召告天下。”

聖旨布告天下,舉國震驚。皇帝在這樣的時候立儲,自然是衆說紛纭。

“孫兒啊,你實在不該這樣做呀,胤礽才只有兩歲,如何當得儲君。”

自皇後離世以後,他整日情緒消沉,整個人像是脫了型一樣,“皇祖母,胤礽乃菀玥所生,孫兒煦妪愛惜。更何況,如今三藩戰事吃緊,孫兒若有不測,還請皇祖母主持……”

孝莊厲聲打斷,“胡說!你的皇阿瑪,你,坐到這把龍椅上的時候,才只有幾歲,我們孤兒寡母受的苦,還歷歷在目,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大清國斷不可以再立幼主!”

“可是皇祖母,孫兒怕自己真的堅持不住了,最心愛的人不在了,那樣的痛,皇祖母不是沒有經歷過。”

“孫兒啊,已經快兩年了,你還是不能走出來。你為了菀玥,已經立了胤礽為太子,又授胤礽的外祖父噶布喇為一等公,世襲罔替,這些皇祖母都可以答應。可是你看看你自己的樣子,你是我們大清的皇帝,你可不能再這樣下去,三藩之亂還沒有平定,大清的命脈只在你一個人的手裏。”

三藩戰事吃緊,觐見的朝鮮使臣們,卻說清皇不恤國事,如此危難之際,他崩潰了。

“皇祖母曾說過,她不是普通的女子,不錯,她是孫兒的妻子,也是我大清國母儀天下的皇後。可是她對孫兒來說,遠不僅僅是只一個皇後,她是孫兒的魂,是孫兒命,如今她不在了,就像是有人從孫兒身上一刀一刀割了孫兒的肉,切膚之痛如何忘記!”

世人看來高高在上的皇帝,與常人相比,“玄烨啊,不論你是皇帝還是平民百姓,要經歷的都一樣。你不光是皇祖母的指望,更是大清國的指望。你萬不可像你的皇阿瑪那樣,抛下大清,抛下皇位。皇祖母已經老了,咱們的大清國再也經不起了,就算是為了菀玥吧,她一定不希望看見這樣的你。”

“孫兒發過誓,斷不會扔下大清江山。大清江山永固不衰,滿漢一家,百姓安居樂業,那是孫兒與菀玥共同的心願,只是孫兒太累了,快要撐不住了。”

“你只要還記得你說的話,你就不能倒下去,太子可以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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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已經六年過去了,

“皇上吉祥。”

玄烨已經許久未見到福全了,“二哥,你怎麽進宮來了?”

“二伯。”胤礽親熱地喊道。

福全摸一摸他的腦袋,“多日不見,太子殿下又長高了許多了。”

“玩兒去吧。”

“小太子由皇上親自教導,來日定是不可估量。”

“這孩子比朕小時候可好學多了,想來是像他額娘。”

福全看着乾清宮巨大幅的帶去那個疆域圖,不禁感嘆道,“三藩終于平了,天下也太平了。”

“是啊,已經那麽多年過去了,可只要一閉上眼睛,眼前還都是她的影子,怎麽也揮不去。”

福全的心中微微一顫,若不是玄烨提及,誰都不敢對先皇後言說分毫。

“我也會一直想起,當年咱們幾個人的在一處的樣子,這一晃已經那麽多年了過去了。”

“你看朕是不是老了許多?”

福全在皇帝身邊坐下,“皇上春秋鼎盛,哪裏就老了。”

他看着福全,這光景倒像是從前,他進宮來陪着自己一同打發時間,想到此處,不免念起故人,“容若和曹寅也已經有許久不進宮了。”

福全輕輕嘆道,“前些日子,我去看過容若,身子越發地弱了,身邊總離不了人伺候着。”

“菀玥啊,以前你總說,以後那麽長的人生,在宮裏

坤寧宮

“你,也都出宮去吧。”

“不,奴婢不出去,求皇上恩準,讓奴婢為娘娘守靈,永遠陪着皇後娘娘。”

“她在的時候,就是你陪着她的,朕,恩準了。”

“皇上,你來了。”

沉沉的睡夢中,永遠反複着這個畫面,他伸出手,她卻已經越來越遠,“菀玥……菀玥……別走……”

可怕的是,就算在夢裏,他竟清楚地知道這是夢。

她也只是一個影子。

紫禁城的上空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萬歲爺,天就要亮了,今兒是同朝議政的日子,文武百官都已經入朝了。”

“知道了。”

他忽地轉過身來,這場景像極了許多年前,也是在這座宮殿前,大紅燈籠高高挂起,她就要進宮來的時候……

部分完

☆、番外

“皇上這樣看着臣妾做什麽?”平妃原是紅着臉的,見他沒有反應,似乎沒有聽見自己的話,又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道,“皇上?您怎麽了,在想什麽呢?”

“哦,菀……”那個名字就要出口,玄烨突然回過神來,随意找了個借口,“沒怎麽……沒怎麽……朕是見你戴這簪子真好看,瞧着出神了。”

平妃笑着輕輕搖一搖腦袋,簪子上銀子做的流蘇晃動着,發生微微的聲響,“這簪子是舊的,臣妾都戴了好些年了。”

“是嗎。”

正說着話,便見了李德全進來回話,“皇上,太子爺在養心殿等您呢。”

“知道了”,他的笑中露出幾分尴尬,“午膳不用等着朕了,你吃吧,朕去養心殿了。”

“臣妾恭送皇上!”

她看着他遠去的背景,總覺得這樣進的一個人,始終離得那樣遠。他方才的那個“菀”字,直刺在她的心上。

才過了晌午,陽光也是難得的好,靈兒興奮地跑進殿裏來,“娘娘,奴婢在禦花園采了新鮮的花來,您瞧,擺在殿裏,這香味兒皇上最是喜歡的。”

“從前的坤寧宮也是擺放這樣的花吧?”她這樣問不是沒有原由的,先皇後是她的姐姐。

聽平妃突然問這樣的話,倒叫靈兒一怔,手裏捧着花,一時不知所措,“娘娘……”

“靈兒”,她見靈兒慌了,便換了口氣,招招手示意靈兒過去。“你不必緊張,我不過是随口問問,告訴我,從前姐姐在宮裏的時候,皇上是什麽樣子的?”

靈兒倒是小心翼翼起來,“樣子?皇上的樣子……就是現在的樣子啊……”

平妃搖搖頭,“不對……不對……你說的不對……”

她想起自己才進宮來時的情景,皇上将靈兒指給她使喚,成了一宮的掌事宮人,能使喚前朝皇後身邊的人,她原以為那是給她的恩寵,不成想竟是這樣的用意。

她不是他的平妃,她只是一個影子罷了,可惜的是,這個影子,永遠也代替不了她。

冬日的寒風吹在臉上總是絲絲刺痛,太醫說,她的身子不好,日日躲在殿裏,對身子更是沒好處的。

“娘娘,萬歲爺明日起駕鞏華城,特命奴才來禀告。”梁九功偷眼瞧了瞧青岚的神色,竟是平靜。

她慢慢地坐下來,只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嗻。”

這幾年的除夕夜,都是她一個熱過的,已經習慣了。若是有一天,她也不在了,他會不會也這樣惦記着她。

青岚不禁想起菀玥最後的話,皇帝再也不會忘記她了。

她瞧了這些年,始終沒有一個人能撩動他心中已經死去的感情,他心中活着的永遠只有菀玥一個人,那是菀玥之幸,便也是天下所有女子的大不幸。

他承諾了菀玥一輩子,只可惜她看到的一輩子,不是他的一輩子。那是他們的憾事,卻也牽連了她的一生。

外頭的天色昏暗,她沉沉地睡着,夢裏皆是幾年前的情形,她接過寶印、寶冊,正式踏入了坤寧宮。只可惜,做了那麽多年的一場夢,等到終于成真的這一天,她卻一點也不高興,她只是皇後,僅此而已。

恍恍惚惚地聽到殿外頭有了動靜,似乎是玄烨來了。她緩緩地睜開眼睛,迎着他走近。

“今日感覺可好些了?太醫說,過了這個冬日,你就要好起來了。”窗外的日頭越來越暖,春天就要來了。他把她的手握在手心裏,眼神裏的溫暖,是這一輩子第一次這樣看着她。

“嗯……”青岚微微點頭,雖然實情并非如此。

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最清楚,哪裏有一點要大好的跡象,只是一日比一日更弱些,太醫們用的藥都已是無用的了,一口一口喝下去,不過是安慰子罷了,這口氣何時上不來了,也是天意。

……

許多話若是再不說,恐怕來不及了,“臣妾一直都想問皇上話。”

玄烨貼在她的耳邊柔聲道,“你說,朕聽着。”

“皇上……為何選臣妾……入主中宮?”

他看着青岚的樣子,蒼白的面孔,無神的眼睛,漂浮在眼前的卻都是當年菀玥離開時的畫面,是啊,為什麽……為什麽……

“是因為姐姐嗎?”才出口的話就後悔了,她輕輕嘆出一口氣,又道,“臣妾知道,皇上的心裏一直只有姐姐……臣妾這一生的幸與不幸,也都是因為姐姐。”

“無論因為誰,朕不想再失去你。”玄烨輕輕抱起她在懷中,那樣的溫暖,這一生好像只有過這一次。

天才蒙蒙亮,紫禁城從沉睡中醒來,才是幾年的功夫,他也真的老了許多。青岚走了好幾年了,縱然沒有那樣地愛過,他也會偶爾想起她。

才開了宮門,便有急報傳進來,梁九功顫顫地接了傳進來的話,就往養心殿趕去。

天色越來越亮,日頭就要升起來了。

皇帝已經換上了朝服,手裏翻着書,只等前頭宣文武百官,入朝。梁九功含着熱淚進來,“撲通”跪在眼前,這才引起了玄烨的注意,看了他一眼問道,“大清早的,你怎麽了?”

“皇上……”,梁九功忍着情緒,哽咽着回道,“皇上,納蘭公子……走了……”

“走了……”手裏捧着書掉落下來,玄烨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恍然地坐着,良久才道,“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梁九功的眼裏含着淚水,“昨天晚上,傳話的人說,公子在最後的時候,嘴裏還念叨着皇上呢,只是實在聽不清公子說了些什麽了。”

清晨的第一道陽光照進來,伴随着他的嘆息,他微微仰起頭,不讓眼淚落下來,“他也算是自幼結伴在一處的了……怎麽一個一個地都離朕而去了。”

那些年的畫面在眼前清晰起來,那年中秋月下……

他緩緩站起身,道,“一會兒去延禧宮,也告訴惠妃一聲。”

“嗻。”

玄烨跨出殿外,頭頂上的日頭與往日并無不同,照耀整個紫禁城。

“皇上上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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