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雙魚略理了理鬓發和身上衣裳,帶六福一道來到了驿館供落腳官員會客敘話的一間偏廳。
韓王段元璟果然正等在那裏。
他不是那日雙魚路上偶遇時坐于車中的皇子打扮。此刻只簡單戴了頂束發冠,身穿明藍錦袍,腰束一條玉帶,翩翩公子的模樣。
看到雙魚現身,他面露微笑,起身朝雙魚迎了過來。
随雙魚同來的六福忙躬身向段元璟問安。
段元璟點了點頭,道:“你先下去吧。”
六福看向雙魚,見她颔首,便退了出去,關了門,自己等在外頭。
雙魚朝段元璟斂衽,道:“不知殿下來此,有何貴幹?”
段元璟注視着雙魚,微笑道:“方才小王不是已經說了,因小王敬重令尊以及令舅父,知沈姑娘明日便出京畿,特來相送。”
“多謝殿下!我一切都好,不勞殿下挂心。殿下心意,雙魚也心領了。若無別事,雙魚這就恭送殿下。”雙魚恭敬道。
段元璟笑了笑,信步走到一張桌旁坐了下去。
“沈姑娘,你舅父的事,小王也聽說了。說他得罪了太子府內總管孫德本家,這才遭構陷入獄了?你來京中尋劉伯玉求助,想必過程少不了曲折吧?人情冷暖,世事皆逃不過如此。”
“也是人之常情罷了。”雙魚道,帶了些謹慎。
“劉伯玉幫你引到了聖上面前。雖然過程小王不大清楚,但以小王猜測,皇上應已對此事上了心。只要皇上那裏上了心,你舅父的冤屈便指日可雪。”
“全仗劉大人相助,我十分感激。”雙魚道。
段元璟看了雙魚一眼,微微一笑:“沈姑娘,你大約還不知道吧。你初去找劉伯玉時,他并不打算答應幫你的忙。是小王知道了你的冤情,略推了下劉伯玉,他這才答應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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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魚一愣,第一次擡眼看向了段元璟。見他唇邊含着微笑望自己。
“……這我确實不知道。”
雙魚猶疑了下,朝他再次斂衽致謝,“如此多謝殿下相幫了。”
“這不值一提,”段元璟擺了擺手,“小王之所以出手幫了這個小忙,也是出于對仙游令尊與盧大人的敬重。原本此事不足挂齒,小王也無意在你面前提及。只是知道沈姑娘你接下來要出關外,前途莫測,恐你不知人心難測,故而出言提醒一句,莫以己心度人輕信別人。”
“多謝殿下提醒。”雙魚道。
段元含笑點頭,又道:“沈姑娘放心。你去之後,你舅父和你那位被發配流徙的表兄,倘若聖上那裏沒有什麽表示,小王會暗中托人照拂他們。你不必過于挂心。”
雙魚急忙再次向他道謝。
段元璟仿佛沉吟了下,道:“沈姑娘,小王知你此去庭州,應會遇到我的七弟。我與七弟雖非同母,自小卻也感情甚篤。他離京時才不過十四歲。如今忽忽十年過去,這十年時間裏,礙于父皇當日之怒,小王雖時常想起七弟,卻一直不得往來。如今你受父皇派遣去往庭州,倘若見到小王七弟,煩請代小王轉達挂念之情。就說小王記挂七弟,盼七弟能早日歸京團聚,以全兄弟手足之情。”
“雙魚記下了,倘若見到,定會轉達。”雙魚道。
段元璟颔首,站了起來,站在那裏注視着雙魚,沒再說話。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雙魚臉上,似有所思。
雙魚被他看的略感窘迫,終于道:“殿下可還有什麽吩咐?”
段元璟仿佛回過了神,哦了聲,笑着擺了擺手,道:“沒什麽了。小王也該走了。沈姑娘早些休息吧。盼你路上順利,早日歸京。”
“多謝殿下。”
雙魚讓到一邊送客。
段元璟微笑,邁步朝門口走去,打開門時,忽然回頭笑道:“方才小王來送之事,沈姑娘大可不必挂懷。回去後,小王就會據實向父皇禀明。”
坦白說,一開始突然聽到韓王來訪,雙魚不願相見,更多的考慮,其實還是擔心皇帝若是知道了,會有猜疑。
沒想到段元璟仿佛覺察到了她的心思,離開前主動如此表明态度。雙魚略感驚訝,但也是松了口氣。
這個韓王殿下,不管他是真的天性如此,還是在沽名釣譽收買人心,但确實,言行舉止,很難令人生出厭惡之心。
雙魚恭送道:“殿下走好。”
段元璟朝她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
第二天一早,雙魚和崔護衛一行人正式出了京畿地界北上。路上辛苦不必多說。經過漫長将近兩個月的長途跋涉,依次經過涼州、甘州、肅州,快到玉門關時,王大鶴已經提早在那裏等待了。與崔護衛一行人交接完畢,崔護衛等人折返回京,雙魚便改由王大鶴送往庭州。
根據王大鶴的說法,從這裏出發,他們還要經過中間伊州,最快大約半個月,才能抵達庭州的所在。
王大鶴長了滿臉的大胡子,雙魚也看不出他實際年齡,估摸三十到四十歲中間,是個粗豪漢子,知道雙魚是沈弼之女,對她态度十分恭敬,路上也很照顧。
大半個月前,從涼州開始,路上所見景象就日益荒涼,等出了玉門關外,除了聚居人口成集鎮或小城的綠洲地帶,剩餘路途幾乎滿目黃沙。極目遠眺,就連天際盡頭也是金黃一片。風吹過來,裹挾着無數沙粒,倘若不蒙頭巾,啪啪地打臉打的生疼,稍不留神,眼睛就會被迷。
起頭一兩天新鮮感過去後,不止六福,便是雙魚也感覺疲倦困頓無比。每天行于道上,心裏唯一所想,便是早日抵達庭州。
這日正午途經一個小綠洲,王大鶴讓一行十幾人停下歇個腳。
雙魚已經疲乏至極。不止頭發,身上,便是嘴裏,仿佛也進了沙粒。
六福這兩天有點虛脫,停下來就倒在一棵刺槐下一動不動。
雙魚到綠洲畔的水源邊摘下頭巾,抖去頭巾和外衣上的沙粒,又蹲下去,以手鞠水漱口完畢後,飲了幾口清潔的水,這才覺得舒适了些。取水壺灌滿水,回到六福邊上,把水壺遞給他。
六福渾身虛肉,這兩個多月下來,至少掉了十斤肉。此刻見雙魚竟給自己打水,慌忙跳了起來,面露惶恐。
“怎麽能讓你伺候我!”
“沒關系。”雙魚道,“我看你累的不行了。你就歇着吧。”說着将水壺塞到了六福手上。
六福感激地看了雙魚一眼,接過水壺,仰脖咕咚咕咚喝水。
“沈姑娘,你一個嬌滴滴小姑娘到這種地方來,簡直就是受罪啊!還堅持的住嗎?不行的話,我們先到附近伊州休整一天再上路。”
王大鶴這時走了過來,給雙魚遞了些幹糧。
雙魚起身接過,道謝後笑道:“我沒事。從前不知,到了這裏才明白,王将軍你們常年駐守這裏的人,才是真正的不容易。雙魚十分敬佩。”
王大鶴笑道:“有什麽可敬佩的!要是能走誰不想走!只不過肩負朝廷職責,走不成,也就只能安下心了!食君祿忠君事罷了!”
“王将軍自謙了。這裏到庭州還有多遠?”雙魚最關心的,就是這個。
“還有七八天吧。”王大鶴道。
王大鶴對雙魚恭恭敬敬,對宮裏出來的這個小太監,可就不怎麽客氣了。聽到還有七八天,邊上的六福面露土色,怕被王大鶴說,忍着不敢有所表露。
一行人吃了幹糧,再歇片刻,正準備繼續上路時,數百米外的沙丘堆之後,突然冒出來幾十匹人馬朝着這邊而來。有漢人打扮的,也有頭結發辮、衣裳左衽的突厥人。一個個面容肮髒醜陋無比,手上執了刀弓,呼喝着迅速撲了過來。
王大鶴一驚,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見對方人數遠遠超過自己這邊,立刻做了決斷,讓幾個随行護着雙魚上馬迅速往駐兵的伊州方向去,自己帶着剩下的人攔截斷後。
這群人兇悍異常,但王大鶴身經百戰,知道邊境雖有軍鎮駐紮,但因為地域廣闊荒涼,難免會有意外,所以帶出來的人也都勇猛無比,以一當二,竟也将這群人困在原地不得追擊。只是他這邊人數畢竟少于對方,漸漸有些吃力之時,忽然遠處地平線上起了一團黃沙雲霧,雲霧裏,很快疾馳而來一行數十人,正午烈日反射出甲衣頭盔的反光,看起來像是一隊士兵。
這隊人馬很快到了近前,王大鶴認了出來,領頭的那個年輕小将,就是庭州都護府都護榮恩的兒子榮平,大喜,立刻高聲呼叫。
榮平帶了士兵很快到了近前,一陣砍殺,那幾十個人悉數倒地身亡,最後奪了匹馬轉身逃走,被榮平一箭射中,慘叫一聲墜下馬,一個士兵随後趕上去,揮刀便砍下了腦袋,噴出的血迅速被地上黃沙滲走,只留一片暗紅印漬。
因為王大鶴是上鎮将,曾去過庭州,所以容平認得他。
“王将軍,你怎會在這裏?”
士兵處置屍體時,榮平便下馬和王大鶴打招呼。
王大鶴向榮平表過謝後,把自己從玉門關上路,護送沈弼之女去往庭州的事說了一遍。
“當年那個沈弼神沈将軍的女兒?”榮平十分驚訝,“她來庭州幹什麽?”
“這個末将不清楚。末将只收到上命,要末将護送她到庭州。”
榮平沉吟了下。
“正好,七殿下就在前頭不遠。數月前咱們不是和突厥人幹了一架嗎,追過去搗毀了他們一個老巢,有人逃走,有些就潛過來,專門埋伏在這種綠洲附近從事劫掠,裏頭也有漢人流民混夾進去,禍害不小。我随七殿下出來就是為了掃蕩這些人。正巧遇上了。既然這樣,帶這個沈小姐去見七殿下就是了。”
“如此甚好!”王大鶴立刻贊同,“方才我的人護着她去往伊州方向了,我們這就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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