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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嵩擡起頭,見外甥女來了,微微點了點頭。
雙魚便走到棋盤旁,觀了片刻,道:“皇上這盤棋的贏面,與我舅父相平。”
皇帝搖了搖頭:“除非是你舅父讓朕。只是朕記得,從前他與朕下棋,從無讓子之例。”
“恕臣女大膽。”
雙魚從玉罐中拈出一枚黑子,落下。
皇帝凝神細看,這一手看似輕巧,卻是小飛之勢,将中盤與黑龍連接了起來,棋面立刻就被盤活,局勢也随之改變,黑龍擺首,竟有破圍而出之勢。
“皇上,這手小飛,實在是妙啊!”
連一向不輕易插話的徐令也在旁忍不住,贊了一句。
皇帝也是十分高興,“朕方才怎麽就沒想到這一招。”
“旁觀者清而已。”雙魚輕聲道。
皇帝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盧嵩看了眼雙魚,目光裏滿是疼惜,以及驕傲。
他将六歲便失去了父母的雙魚帶在身邊撫養長大,心裏早已将她看作女兒。從前他只知道雙魚懂事能幹,到了現在才知道,自己的這個外甥女外表看似柔弱,心性之堅定,卻不輸任何一個男子。
棋局繼續。
皇帝棋風淩厲,黑龍既破圍,很快脫困,轉而逼迫反壓白龍,勢不可擋,白龍膠着,直到最後,打了個一目的劫,皇帝以半目險勝,這才終了了棋局。
這盤棋,難分難解,君臣下了足足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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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嵩放下了手裏的殘棋,嘆道:“臣輸了。”
他的額頭已經沁出了汗,可見這盤棋下的頗費心力。
皇帝卻顯得精神百倍,雙目炯炯,抛下了棋子大聲笑道:“許久沒有下過這麽痛快的棋了!自安,朕記得從前與你下棋,難得贏上一次。”
盧嵩苦笑:“臣是老了。”
皇帝看向雙魚:“沈家丫頭,倘若不是你中盤助朕活了黑龍,朕恐怕已經落敗。你說說,朕往後若想再贏你舅父,如何才有勝算?”
雙魚道:“皇上,您的棋風殺伐淩厲,具決斷魄力,更重大局。我舅父精于子目,善布虛實厚薄,雖難尋破綻,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皇上若能無視我舅父纏鬥,取舍死活,勝面自然就會大增。”
“取舍死活。”
皇帝重複了一遍,轉頭望向盧嵩:“自安,你的外甥女,不錯。”說着推開了棋枰,“朕與你十年不見,這棋就先下到這裏了。”話鋒一轉,“自安,皇太孫東祺,今年八歲,身邊還少一位太傅。朕想讓你教導東祺,你意下如何?”
……
皇帝竟突然提出要舅父當皇太孫的太傅,雙魚吃了一驚。
倘若這是皇帝的真實意圖,這是否意味着他有意要為十年前的朔州一案另行定性?
一個戴罪之臣,不管才幹如何卓絕,也是不可能成為皇太孫太傅的。
如果舅父可以去罪名,那麽相關聯的自己的父親以及榮老将軍他們,自然也一并是無罪的。
但總有人要為當年的朔州之敗承擔責任。
難道皇帝甘願打自己的臉,終于要動太子了?
禦書房裏靜的到了雙魚甚至能聽到自己心砰砰在跳的聲音。
她渾身血液都熱了,連大氣也不敢喘,偷偷擡眼看了下皇帝,見他靠在那裏,雙目緊緊盯着自己的舅父,神色有些莫測,忽然若有所悟,片刻前因為突然激動而難安的心跳也慢慢地平複了回去。
盧嵩起身,跪了下去:“臣何德何能,敢忝居太傅之位?臣不敢受。望陛下為皇太孫另擇良師。”
皇帝似笑非笑,道:“朕倒覺得,朝中無人能比你更勝任。”
盧嵩叩頭道:“陛下,臣不敢有所隐瞞,臣年已老邁,早生致仕之心。此番入京,得荔縣百姓送臣于城門之外,臣早想好,等此任期滿,臣便乞骸歸鄉以度殘年。懇請陛下體諒成全。”
雙魚望着舅父下跪時的一頭蒼發,想這十年間他的不易,心裏一陣酸楚,也一同跪了下去。
皇帝也沒再說話了,閉目靠在椅裏,片刻後睜開眼,漫不經心地道:“也罷,此事以後再議吧。”他命盧嵩起來,賜座後,目光轉而落到雙魚身上,望了她片刻,仿佛若有所思。
雙魚并未擡頭,卻也感覺到了來自于皇帝的注視目光,猶如芒刺在背。
“沈家丫頭,你先下去吧。”
皇帝忽然道。
雙魚朝皇帝磕了個頭,退了出去,等在外面,心裏再次忐忑起來。
……
“自安,你要回荔縣,朕也不勉強留你,”皇帝微笑道,“但你這個外甥女,朕頗喜歡。朕想留她在身邊再住些時日,陪朕下下棋,說說話,你意下如何?”
盧嵩一愣,立刻再次俯伏到了地上,急忙忙地道:“承蒙陛下錯愛,原本這是求之不得的恩典,只是陛下有所不知,臣的這個外甥女和犬子青梅竹馬,感情甚篤。本在今年年初婚事就已定下來的,不想節外生枝,臣出了牢獄之事,事情才耽擱下來。蒙陛下明察,赦了臣與犬子之罪,一家人終得以團圓,臣想着回去了就盡快把他們的婚事給定下,以告慰我妹夫的在天之靈。”
皇帝面上依舊帶着微笑,淡淡地道:“我聽說你兒子勇猛,一心投考武舉。我大興尚武,正需要像他這樣的少年俊才。去年的武科錯過了,甚是可惜。朕已經交待下去,讓樊戴領他入騎常營,先歷練些時日,日後另行啓用。”
騎常營是京畿四營之一,歸兵馬司所轄,負責拱衛皇城。樊戴是騎常營統領。他早年為榮家家臣,以鐵臂大弓而聞名,也是七皇子的啓蒙騎射師傅,十年前,十四歲的七皇子随軍出征時,他以護衛身份同行。朔州戰後,七皇子出關,樊戴本欲同行,被皇帝留下,入了拱衛營,如今在京畿營裏頗具威望,無人不知他的名聲。
“陛下……”
皇帝看向徐令:“前些天平郡王來見朕,怎麽說來着?”
“禀皇上,郡王府的小郡主年已及笄,平郡王相中了盧大人的公子,想請皇上保個媒,為小郡主說個郡馬。”徐令道。
平郡王是今上的族弟。
先帝有皇子四人,打下江山之後,兄弟争奪皇位,平郡王對今上有擁戴之功,今上登基後,平郡王便寄情山水,不再過問朝事。因平郡王也工于書畫琴棋,十幾年前,盧嵩還在朝為官時,兩人也有所往來。
盧嵩萬萬沒想到,事情忽然會變這樣。
“陛下,郡王美意,臣原本不該辭的,只是犬子愚鈍,恐怕委屈了郡主,萬萬不敢高攀!況且臣方才也說了,犬子與臣的外甥女原本是要訂立婚約的,節外生枝,恐怕不妥。”
“盧大人,”徐令上前一步,笑着插話道,“大人與郡王從前也算故交,如今就要結成兒女親家,還是皇上親自保的媒,不說這樣的恩典旁人求都求不來,大人還不知道吧,郡王對這樁親事極是上心,再三求皇上玉成。大人再不答應,郡王那裏,皇上也不好交待啊!”
盧嵩一時結舌。
從皇帝開口要留下自己外甥女的那一刻,他就嗅出了一絲異樣,所以立刻拿雙魚與兒子的婚約來應對。
他不想把外甥女留在宮中。更不想讓她置身于皇家父子之間那些說不清也道不明的關系裏。
但現在,平郡王的小女兒,皇帝親口賜的婚,徐令的話又說到了這樣的地步,莫說自己兒子和雙魚還沒正式訂婚,便是已經有了婚約,現在恐怕也成騎虎之勢了。
僅憑自己的兒子,恐怕還沒這樣的分量,能讓平郡王主動求親要招他為郡馬。
“皇上——”
盧嵩用力叩頭,道:“如此臣就多謝皇上替犬子賜婚,不勝感激。只是臣的外甥女,臣年已邁,還是想帶她一并回荔縣,往後身邊也有個照應。”
“朕說了,只是暫時留她陪朕下棋說話而已,你顧慮過多了。”皇帝的臉上依舊帶着微笑。
盧嵩面露焦色,索性橫下心道:“皇上,我妹夫十年前戰死于朔州,只留下外甥女這一點骨血。臣将她帶在身邊撫養至今,別無多想,就只盼她平平常常一生順遂,如此往後到了地下見到妹夫,也算是有個交待。陛下青眼于她,本是福分,但臣恐她福薄,辜負皇上的垂愛。臣懇請陛下憫恤,讓臣帶她一道離京!”
皇帝面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朕的兒子,難道配不上沈弼的女兒?”
禦書房裏了沉寂片刻,皇帝注視着跪在地上的盧嵩,一字一字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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