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溫妤寧還在發愣。

裴敘白接過她手裏的保溫桶,“怎麽不告訴我到了,我下來接你。”

說着讓開位置讓她進來。

“不用接的,我能找到。”溫妤寧往裏面走了兩步,站在玄關處遲疑了下,“要換鞋麽?”

裴敘白已經拎着保溫桶往客廳走去,聞言随意地說,“鞋櫃第三層有拖鞋。”

“不過只有我穿的,你不介意就換上。”

來人家家裏哪有說介意的事,溫妤寧打開鞋櫃,從裏面拿出一雙藍色的拖鞋換上,然後也跟着走進客廳。

客廳很大,頂上吊着造型複雜的水晶燈,東西并不多,中間擺着組合的灰色布藝沙發,雪白牆壁上錯落放着幾副頗有藝術氣息的畫,整個客廳都充斥着一股随意慵懶的勁兒,和他本身的氣質一樣。

保溫桶裏的蓋子打開,飄散出淡淡的熱氣和香味,裴敘白看了眼,問,“這是什麽粥?”

“紅棗枸杞南瓜糯米粥,”溫妤寧流暢地報出一長串名字,“補血的,你可以多喝一點。”

“……”

裴敘白看了看自己印出點點血跡的手臂,輕笑了聲,“這名字聽起來就挺補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大出血。”

溫妤寧聽他的語氣也覺得有點好笑,故意板着臉,擺出醫生的譜說:“你現在是挺虛弱的。”

“要全部喝完。”

裴敘白挑眉:“溫醫生對病人這麽嚴格?”

溫妤寧苦口婆心,“嚴格也是為你好,我還會害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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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麽,有種怪異的耳熟。”裴敘白夾起煎蛋咬了一口。

溫妤寧摸了摸鼻子,提醒,“那個……你把‘我’換成‘媽媽’試試呢?”

就能體會到她的良苦用心了。

裴敘白:“……”

——

等他吃完了早餐,溫妤寧這才把帶來的藥從包裏拿出來。

裴敘白拿出醫藥箱和昨天溫妤寧給他開的藥放在茶幾上。

“你昨天回去是不是沾到水了?”溫妤寧把他的袖子折上去,然後拆開了包了好幾圈的紗布。

把紗布全部拆卸下來,微微猙獰的傷口暴露出來,露出了裏面猩紅的口子。

溫妤寧仔細看了眼,好在沒有發炎潰爛的樣子,稍稍放下了心。

裴敘白表情懶懶散散的,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在意,半天吐出兩個字,“忘了。”

“我昨天不是和你說過了嘛,不能沾水。”

“有這回事?”

語氣還挺欠扁。

這副吊兒郎當的态度,不把醫囑當回事的任性病人,是最能惹出醫生的脾氣的。脾氣再好的醫生也一樣。

溫妤寧抿了抿唇,沒說話。

只是接下來給他換藥的力道比昨天重了很多,有一下,棉簽幾乎直直地戳到了他的傷口。

“嘶——”

裴敘白冷不防被戳疼了下,沒忍住躬起腰,“溫妤寧,你故意的是吧?”

“嗯?”溫妤寧睜着無辜的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這回事?”

“……”

上好藥,溫妤寧拿了卷新紗布重新給他包紮,傷口沒有發炎的跡象,所以消炎藥暫時不用吃了。

她把帶來的消炎藥一起放進了藥箱,等他有需要的時候再吃吧。

關好藥箱後嘆了口氣,坐直身體,溫柔的杏眼看着他一臉認真地說,“裴先生,醫生的話要好好聽,不要不當回事。身體是你自己的,我們醫生說的,也總是為病人好的是不是?”

裴敘白咳了下,抓了抓頭發,別過臉,“是。”

“溫醫生說得都對。”

“你知道就好,”溫妤寧彎着眼,溫聲說,“你要知道,我是醫生,也是最希望你傷快點好的人。”

“因為——”

“你傷好得越晚,新專輯也會拖得越晚。”

裴敘白:“……”

“這麽現實?”

溫妤寧笑了笑,低頭收拾東西沒說話。

看了眼包紮好的傷口,裴敘白輕哼了聲,“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個人還挺叛逆?”

溫妤寧見他手受傷不方便,準備把保溫桶順便一起洗了帶回去。

聞言一邊收拾保溫桶,一邊随口道,“還好吧,沒有你叛逆,高中的時候總是打架住院,一住就是一多月,要不是——”

話說到一半,才發現客廳裏安靜得過分。

偏過頭,見他靠在沙發上,漂亮又淩厲的桃花眼靜靜地看着她,“我突然想起來,我高中住院的時候,很多同學都來看我。”

“嗯嗯。”溫妤寧點頭,回想了下,“班上好像幾乎所有同學都去了。”

“沒想到你人緣還蠻好的嘛。”

“那你呢?”

溫妤寧手一頓,“什麽?”

裴敘白頂了頂下颚,垂着眼慢條斯理地問,“我人緣好,大家都來看我,你為什麽不來?”

“溫醫生難道對我有意見?”

“咳咳……沒這回事。”

溫妤寧喉嚨一哽,輪到她撓了撓頭有些尴尬地別過臉。

班上同學四十多個,幾乎都去了,他怎麽還能清楚地知道她沒去啊……腿都骨折了記性還這麽好麽……

他這麽一提,所有人都去了,就她不去,顯得她好像額外看不上他似的。

所以……他這是在算賬麽?

“我們,還做過一個星期的同桌呢,”裴敘白傾身過來,曲起的骨節在玻璃茶幾上敲了敲,沉悶的聲音一下一下仿佛敲在她心口一樣。

他輕‘啧’了聲,尾音拉長,“溫醫生,好像挺無情的。”

“那是因為,”溫妤寧氣弱地解釋,“我家裏有點事情。”

“嗯,最好是連續一個月家裏都有事。”

“……”

他第一次進醫院的住院費還是她墊的呢,也沒說給她報銷,怎麽這麽計較。

果然是衆星捧月的天之驕子,在他的世界裏,所有人都是應該圍着他轉的,所以溫妤寧在這其中的表現就顯得格外無情。

溫妤寧抿了抿唇,怎麽說都不對,幹脆破罐子破摔,慢吞吞地說,“反正大家都去看你了,我一個人去不去,應該也沒什麽重要的?”

手中的鋼制保溫盤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偌大的客廳裏靜了一秒。

裴敘白眼睛看着窗外,眼睫下垂覆蓋住眼內情緒,語氣很是鄭重,“怎麽不重要?”

溫妤寧疑惑地擡起眼,“什麽?”

“你不來——”他垂着眼,頂了頂腮,慢條斯理地說,

“我不就少了份禮物。”

“……”

就說了他這個人真的很計較!!!

無言幾秒,溫妤寧收好東西正準備起身,門口的電子鎖響了下,季岩一臉為難地開門進來,一邊走一邊垂着頭忍氣吞聲地說,“敘白啊,我最近要下海了當媒公——”

還沒走幾步,一擡眼,就看見沙發前站着一個纖細的女人身影,烏黑的秀發在腦後随意綁起,露出的半張側臉白皙瑩潤,氣質看上去很是柔和。

他嘴裏後半句‘你看看要不要做我第一單生意’就這麽強行咽回了嘴裏。

不是,裴敘白這是什麽情況?

他,竟然帶了個女人回家?!!!

那裴老爺子交給他的任務是不是就不用做了?

下一秒,聽到聲音的溫妤寧轉過身來,看見是季岩,禮貌地對他點了點頭,“季先生你好。”

季岩一愣,這不是那個美女醫生,裴敘白的同學麽?

“溫醫生,你怎麽在這裏?”

“哦我來幫——”溫妤寧剛想說話。

“你受傷了?”季岩往裏面走,看見懶散靠在沙發上的裴敘白手臂上包着一圈紗布,大驚失色,“怎麽回事?!!!”

“誰還能害你受傷啊我的老天你現在怎麽能受傷——沒傷着臉吧?”季岩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趕緊跑過來在裴敘白臉上查探一番,還好還好,沒什麽事。

碎碎念,“臉沒事就好臉沒事就好。”

他們接下來還有雜志和MV要拍呢他這金貴的臉可不能傷着啊。

一驚一乍完了才想起來還有人在,起身親切地對溫妤寧露出标準八顆牙齒,“哦對了,溫醫生你剛剛說你來幹什麽來着?”

溫妤寧:“……”

這位經紀人的風格……還蠻跳躍的嘛。

裴敘白撫着額,沒好氣地說,“沒看見我手,溫醫生能來幹什麽?”

“對哦。”季岩拍了拍頭恍然大悟,“溫醫生,他的傷沒事吧?”

“沒事的,好好換藥休息,不要提重物就好。”

季岩笑呵呵地說:“那就好那就好,麻煩你了溫醫生,有個醫生同學就是方便哈。新歌上了,他最近有很多活動配合宣傳,很忙,不能出差錯。他要是躺下了,會很麻煩。”

“再過半個小時,我們就要出門參加一個活動。”

溫妤寧愕然,他最近這麽忙麽?

那麽忙又受了傷的話,身體會不會扛不住……

擔憂的想法一閃而過,溫妤寧見他們要工作了,連忙拿起保溫桶,“那你們忙,我就先不打擾了。”

“沒事,我還要去樓上一趟,溫醫生你再坐會兒也行。”

說完季岩拿着東西就上了樓。

人一離開,客廳重新歸于安靜。

雖然季岩說她可以再坐會兒,但是他們既然要忙了,她也不好再待在這兒,影響他們工作。

清晨的陽光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灑進來,裴敘白整個人慵懶地靠在沙發上,長腿随意支着,頭往後仰起,閉着眼,看起來有些倦意。

明明那麽忙已經夠累了,還因為她受了傷,身體更加虛弱……

一時間溫妤寧覺得十分愧疚。

想了想說問,“你最近好像挺忙的?”

裴敘白閉着眼‘嗯’了聲,受傷的手臂放在腿上,聲音嗡嗡的,“有點。”

倦怠的樣子看上去像是要睡着了一樣。一點也沒有剛才調侃高中時她沒去醫院看望,他少收一份禮物的玩世不恭樣。

垂在身下的手指捏了捏,溫妤寧舔了舔唇,聲音不自覺軟了下來,試探地問,“你明天晚上有空麽?”

“我是想說,高中的時候我确實有事……這次你為了幫我受了傷,我想感謝你一下。”

“所以明天晚上你如果方便,我再來給你換個藥順便請你吃個飯?”

說完溫妤寧把保溫桶提了起來。

客廳裏稍顯沉默。

見他好像沒什麽反應,眼睛依舊閉着。

忽然想到他的工作不是朝九晚五的那種,說不定晚上更忙沒空。她是不是太冒昧了?

于是又立即補充,“你要是不方便的話就——”

話音未完,

客廳裏響起一道低磁的嗓音,

“方便。”

作者有話說:

才發現今天是聖誕節耶~

祝寶寶們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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