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夜色寂靜, 星子深深。

回到家，溫妤寧剛剛在沙發上坐下，溫母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關心地問她相親的事。

“王老師人挺好的。”溫妤寧給自己倒了杯水，聽着溫母的詢問, 然後認真地回答，“但是我覺得我們不太合适。”

剛才裴敘白問她, 她也是這麽回答的。

人很好, 但不太合适。

這次相親, 她是很認真地去了解過了, 王老師人很好，性格，為人，都很不錯。如果真的要結婚, 這樣一個對象應該是很不錯的。

只是，她沒有這個想法。

濃濃夜色裏，裴敘白聽完她的話, 愣了一瞬，然後眉眼舒揚地吐出一句：

“看來不太符合溫醫生的喜好呢。”

微涼的晚風拂過, 吹得人忽地清醒。溫妤寧擡手對着車窗揮了揮手, 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那麽, 早點回家, 好好休息。”然後便轉身上了樓。

溫母在電話裏道：“既然覺得人家各方面都不錯, 怎麽還拒絕人家？”

“人家好是人家的事啊。”溫妤寧笑了笑, “又不是條件好的都要配我才行。我們不合适。”

溫母沉下聲, “說來說去, 你就是拒絕，不想更進一步。”

“這麽好的對象，錯過了下次就很難碰到了，你真的想明白了？”

溫母不死心，還想勸勸。

今天一天，溫妤寧已經夠累了，“媽，我們真的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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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他沒那個想法，耽誤別人的時間做什麽呢。”

見她堅持，溫母便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和溫母又聊了幾句，照例關心了下她的身體，“過兩天我輪休，回來看看您。”

“不用，我身體好得很，有什麽好看的。”溫母渾不在意地說，“你在那邊好好工作，加緊解決個人問題就是對我好了。”

溫妤寧只能嗯嗯敷衍過去。

挂了電話，把手機放在一邊的沙發上，整個人躺了下來，有些無力。

她要怎麽才能勸服她媽不再催婚呢。

看這架勢，除非她真的找到了對象，否則她媽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嘆了口氣，沙發上的手機忽然又震動了一下。

溫妤寧擡起頭，點開。

XU：“照片.jpg。”

XU：“這是溫醫生的包？”

圖片裏是一個紅棕色的小包，今天溫妤寧背出去的。因為太小了，裏面只放了支口紅和化妝鏡。所以回來到現在，她也沒發現她的包掉在他車上了。

溫妤寧：“不好意思，我沒發現我的包掉了。”

距離她上來過了還不到十分鐘，他應該還沒開出多遠吧？

溫妤寧試探地問，“那，方不方便，麻煩你，再幫我送過來一下啊？”

他的信息很快回了過來：“你今天和我相親？”

溫妤寧：“？”

什麽意思？

XU：“你和別人相親，最後我送你回家，還得給你送包？”

XU：“我是你相親對象？使喚誰呢？”

“>_<……”

她就是問問嘛，不送就不送。

那不是他順路看到她，要送她一程的麽，說得好像特意來送她似的。

溫妤寧：“那你什麽時候方便啊，我去拿一下吧。”

XU：“明天吧。”

溫妤寧：“去你家嗎？”

XU：“？想得美。”

XU：“明天晚上來我工作室。”

溫妤寧：“……”

他今天是不是不高興啊？句句帶刺一樣，難道和導演又有矛盾了嗎？

——

第二天上班，林夏拿着一疊資料走進來，小聲抱怨着，“真的無語死了，交代的事情就不能一次□□代完麽。一會兒說一件，一會兒又漏了件。”

“媽的，別人也很忙，時間很緊張很寶貴的好嗎？！！！難道整天就是給他處理這麽點破事嗎？！！！”

“自己稍微細心一點，不要給別人添麻煩，很難嗎？！！！”

抱怨完了，林夏又抱着資料離開。

越聽溫妤寧越發地心虛……她是不是也給裴敘白添麻煩了。他明明這麽忙，本來就抽時間送她回來了，還要因為她的不細心掉了包，幫她保管……

想了想，她打開微信，“你今天忙不忙啊，對了，如果你有事的話，把包放在工作室裏就好。”

“真的不用管我，我到時候會自己去拿的。”

過了幾分鐘，裴敘白回了過來，只有簡短的一個字：“嗯。”

果然是這樣。

估計他忙得很，也沒時間的。

晚上下了班，溫妤寧沒再耽擱，收好東西打車前往裴敘白的工作室。

晚上的深海娛樂公司依然燈火通明。

溫妤寧一進他的工作室，發現工作室裏幾乎沒有什麽人，也沒看見裴敘白的身影。王亞洲拿着東西剛好從裏面出來，“溫醫生，你來啦。”

“嗯。”溫妤寧點頭，笑着說，“我來拿我的包，你知道放在哪裏嗎？”

“包啊？”王亞洲撓了撓頭，“我不太清楚，好像昨天是敘哥放起來了，我也不知道放在哪裏。”

“他放的？沒有交代要你給我嗎？”溫妤寧遲疑了下問。

“沒有。”

“那他現在在工作室麽？”

不是說不用管的麽，她本來打算拿了包就走的。那現在，她還是去找他一下好了。

“在的，在二樓的設備室，您直接上去吧。”

王亞洲給她指了指。

“好的。”

二樓應該是平常裴敘白休息的地方，卻沒看見他的人。一進門，就看見旁邊擺了一架鋼琴，一旁落地的架子上，擺滿了他的獎杯，還有他的每一張專輯。

出道才幾年，他已經快要達到這個行業的頂峰。

之前她開玩笑地說，期待他有更好，更璀璨的人生。

其實也并不完全是玩笑。

很早很早之前，她就在想，他就應該是一個，高高在上，衆星捧月，有耀眼的人生的人。和她，是截然不同的。

“來了？”

背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溫妤寧回神，往後看去，只見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閑服，長腿閑适地支着，慵懶地靠在門框上。

“嗯，我來拿我的包。”溫妤寧說。

“這麽着急啊，”裴敘白輕‘啧’一聲，“溫醫生這是還要去相親呢？”

為什麽感覺昨天的陰陽怪氣延續到了今天呢。

唉……雖然她是麻煩了他一下，但她也說了可以放在工作室不用管的，還是生氣了麽？

溫妤寧好脾氣地想解釋，“其實相親……”

也不是她想要去的。

裴敘白挑了挑眉，“什麽？”

她忽然又覺得和他解釋這個挺奇怪的，說不定他也沒想知道這裏面的原因，她解釋什麽呢。

“其實……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是和導演又鬧矛盾了嗎？”溫妤寧耐心地問。

“……”

無言兩秒，

裴敘白唇線抿直，淡淡說了句，“我們是有點矛盾。”

見她不明所以，又沒好氣地決定‘提醒’她一下，慢悠悠地道：

“他呢，膽大包天，竟然敢背着我相——”

“偷人了？”溫妤寧順嘴接了句。

裴敘白：“……？”

“溫妤寧，”他扯了扯嘴角，語氣帶着荒唐的意味，“你怎麽不幹脆氣死我算了。”

溫妤寧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她這不是看他心情不太好，和他開個玩笑麽。

以前她開玩笑他不是還挺捧場的麽。

怎麽這兩天脾氣這麽暴躁啊。

吃了炸.藥了麽這是。

讷讷道，“我哪裏有這個本事……”

裴敘白冷笑了一聲，“你氣我是一天兩天的事？”

丢下句，“等着。”便轉身離開。

應該是去給她拿包去了。

溫妤寧只好在沙發上坐下來等。

剛剛坐下，王亞洲帶着工作人員上了二樓，一邊囑咐他們小心點。

看他們好像搬了什麽東西，溫妤寧立刻起身去幫忙。

見她過來幫忙，王亞洲連忙說，“謝謝你了，溫醫生。”

“沒事。”

溫妤寧看着那整整一大盒的東西，都是信紙。

王亞洲解釋，“這些都是粉絲寄過來的，敘哥不收禮物，信倒是會收，所以大家會寄一些信來工作室。”

話音剛落，又有一堆的東西送過來。這次是兩排各種款式的西裝，還有各種包裝精美的禮盒，“這些都是品牌方寄過來的。敘哥那裏放不下，全都放到工作室來了。”

“對了，敘哥最新的雜志出來了哦，剛出刊就賣爆了現在想買都買不到，這幾本是雜志社寄過來的，溫醫生要不要拿一本？聽說您也是敘哥的粉絲對吧？”

說着怕她不好意思，就直接拿了一本塞到了溫妤寧手上。

然後不等她反應，跑去忙了。

溫妤寧有些無措拿着那本雜志，一眼就看到封面上的裴敘白。

黑白的色調裏，一面寬闊無垠的玻璃牆下，一身複古燕尾服的男人懶散斜斜靠着，漂亮冷欲的臉上情緒寡淡，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無框眼鏡，微微仰着頭，像在望着鏡頭，卻又似沒有。

一身的貴氣，禁欲又隐匿，恍若神明。

怪不得要賣爆，确實拍得很有氛圍感。

是萬千星光閃耀的頂流大明星，裴敘白啊。

工作人員放完東西很快下了樓，房間裏頓時安靜了下來。

溫妤寧把雜志收好，繼續坐下來等。

手機卻又突然響了起來。

看了下來電，是她媽媽打來的。這麽晚了，不知道有什麽事。

二樓沒有人很安靜，溫妤寧往入口看了眼，沒看到裴敘白的身影。想了想，起身走到窗前，接起電話。

“喂，媽，有事麽？”

電話一接通，溫母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阿寧，吃飯了嗎？”

溫妤寧：“還沒有，等會兒回去吃。”

“好。”溫母說，“自己注意身體，我還給你寄了兩罐小菜過來，水果都收到了吧？”

“收到了，謝謝媽。”

“那就好，王嬸今天還特意過來問我情況，她說她的侄子對你很滿意。”

見溫母又說起這個，溫妤寧忽然很後悔一時心軟答應了去相親，“媽，我不是和您說過了我們不——”

“我知道，”溫母徑直說，“我又沒說讓你和王嬸侄子繼續聯系。你要是覺得不合适，那就算了。媽媽給你物色了新的，是在銀行上班的，為人很老實，家裏是獨生子。我都給你約好了，你後天去見見吧。”

“媽！”溫妤寧無奈地阻止，“您做這些事情之前，能不能和我說一聲。”

溫母聲音大了些，大得好像從話筒裏直接散開到空氣中，令她耳邊一震，“我怎麽了？我是你媽，還能害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暫時真的沒有戀愛的想法，去相親也只是耽誤別人的時間。”

溫母繼續道：“不談戀愛，不找對象，你要因為你那個酒鬼親生父親影響你一輩子？

“沒有。”溫妤寧脊背僵直，手指蜷了蜷，聲音很無力，“不是您想的那樣……”

溫母聲音嚴肅，“媽媽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你這孩子，怎麽就不懂媽媽的苦心？”

“阿寧，媽媽老了，不可能一輩子陪着你。因為你的事情，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覺。”

“我只是希望我們阿寧能過得好，聽媽媽的話？好嗎？”

溫妤寧眼睫顫了顫，沒說話。

溫母嘆了口氣，最後說，“媽媽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你好好想想吧。”

窗外夜色深重，天空中沒有一顆星子，想來明天的天氣，并不會太好。

溫妤寧關上手機，放進口袋裏。

一轉身，發現裴敘白倚在門口，不知道聽了多久。手裏還拿着她的小包。本就很小巧的包，放在他手上，顯得更加迷你，一掌可握。

溫妤寧連忙走過去，從他手裏接過包，彎了彎唇，“謝謝你，麻煩了。”

“你是不是還要忙啊，那我就不打擾，先走了。”

說完便打算直接離開。

剛轉過身，身後忽然傳來他低淡的聲音，“溫妤寧。”

“不想相親，不會拒絕？”

身體一愣，腳步緩緩停住。

原來剛才的電話，他都聽到了。

溫妤寧抿了抿唇，輕聲說，“沒什麽的，我回去會和我媽再聊聊。”

“然後呢，”裴敘白扯了扯嘴角，“聊完了再次妥協去相親？”

“讓你媽媽給你介紹一個又一個，直到你讓她滿意為止？”

“不是你想的那樣。”溫妤寧低聲解釋，“我媽她身體不太好，而且她真的只是擔心我。”

“擔心你就可以強迫你做不願意做的事？”

裴敘白擡起眼，緩慢道：“溫妤寧，如果不願意的話，‘不要’兩個字，會說嗎？”

她能怎麽說呢，她的情況又該怎麽向他說明呢。

也許是最近過多的事積壓在身上，一件接着一件，讓她無力處理。又亦或是情緒壓抑得太久，母親的逼迫和擔憂，他的不理解，她的無從解釋，讓本就緊繃的情緒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

溫妤寧心口湧起強烈的疲憊和煩躁。讓她第一次，有了想要發洩的念頭。

“那你呢？”溫妤寧頓了頓，淡聲說，“你又為什麽要管我？”

“我不是和你說，讓你別管我了麽？”

冷淡又帶着一絲厭煩情緒的聲音落下。

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了無聲的沉默。

溫妤寧垂在身下的手指不自覺地握緊，她都說了些什麽……

“對不起……我……先回去了。”

說完連忙轉過身，有些慌張無措地跑下樓。

是她不對，她為什麽會說這樣傷人的話。他明明都是為她考慮不是麽。用惡言來拒絕別人的關心，真的是一件，極其極其差勁的事。

溫妤寧垂下眼睫，一瞬間腦海裏被後悔自厭的情緒占滿。

快要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一陣大步流星般的腳步聲，一聲一聲，是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

不過幾秒，裴敘白快步來到她身邊，輕而易舉拉住她的手臂，然後目不斜視往前走去，語氣随意：

“跑什麽。”

“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