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此時的裴敘白正在一個飯局上。

環境清幽雅致的包廂內, 擺放着一扇檀木的屏風,隔絕了外來的視線,內置一個人工制作的假石山泉, 水流聲汩汩。

身着制服的侍應生小姐推着車敲了敲門,緩緩走進來, 進來後動作小心地将一盤一盤精致的點心擺到桌上。

這個局是一個唱搖滾的前輩組的,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放蕩不羁的人物, 年紀大了倒是開始養生了。

所以才找了個這麽清幽的地方。

一起前來的, 還有好幾個圈內的, 演員, 歌手,都是這次參加公益活動拍攝的。

裴敘白對這種飯局實在沒有興趣,也是業內出了名的懶得交際。便是之前的主辦方節目組邀請的飯局,他也沒參加。

這次出席一個是季岩沒吃藥給他接了, 第二個确實也是因為這位前輩十分欣賞裴敘白,且之前還和他合作過,不好拂了前輩的面子、

席間大家都在聊着此次的拍攝計劃。

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

連前輩趙文宏也笑着說很久沒有去過藏區了, 這次去的感受和以前年輕時候真是不一樣,年紀真是大了。

一個唱rap的歌手說:“是啊, 那地方還真不是人爬的, 我說節目組也忒實誠,宣傳片嘛, 什麽地方不能拍, 非要我們大老遠地去藏區, 累死人了。”

年輕人口無遮攔, 在場的其他人也只是笑笑, 沒說什麽。

結果這人大概也是入行不久, 說起來便沒完沒了,甚至開始大放厥詞。

趙文宏笑了笑,沒說什麽,倒是想結束這個話題。一轉頭,看見裴敘白低頭看着手機,連頭也沒擡一下,看上去在和什麽人發信息。

便開口調侃道:“敘白,這麽晚了,是在和誰發信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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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敘白打完了‘想我了’三個字,才慢吞吞地擡了擡眼皮,語氣卻毫不客氣,“您倒是知道晚了,養生是您這麽個養法?”

趙文宏捂臉,并不生氣,反而笑道,“喲,這是埋怨我了?”

一猜一個準,“女朋友發來的?”

裴敘白那一通昭告天下的大動作,現在除非是在山裏沒有網的,幾乎都知道他裴敘白有女朋友了!這不,連趙文宏也知道!

“嗯。”裴敘白看着對面溫妤寧再沒動靜,垂着的眼睫動了動,關上手機,懶洋洋地說,“女朋友黏得緊,去哪裏都得問我一下。”

“我不回不行呢。”

趙文宏哈哈一聲笑了出來,“哪天帶你女朋友一起來,讓我也見見。”說着端起茶壺,要給裴敘白倒杯茶水。

他們關系還不錯,說話間當然也不用很生疏。

這時候那個rapper又貿貿然地插嘴,開玩笑似地說,“裴老師您還怕女朋友呢?要我說,這也沒什麽好怕的哈哈哈。”

“娛樂圈美女如雲,她更緊張你才對!”

這話也就是開玩笑這麽一說,而且正常來說确實也沒錯,大家的視線都看向裴敘白。

“對啊對啊。”還有人笑着附和。

裴敘白擡手端起面前的茶杯,低頭喝了一口,語氣自然,“那不是。”

“?”

“我女朋友就是我的命,沒有她……”嗓音慢悠悠地拖長,像是在說一些十分正常的話,

“我也不活了呢。”

在場的衆人:“……”

有個女演員剛喝下去的水都差點咳出來。

什麽玩意兒?!!

還沒等大家消化完,裴敘白便漫不經心地起身,“那抱歉了各位,我女朋友找我,就不奉陪了。”

季岩坐在一邊,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這個臭不要臉的東西!

——

從清軒離開。

上了車後,裴敘白往後靠躺在椅背上,拿出手機看了眼。

聊天對話框內,隔了好幾分鐘,溫妤寧才回複他,“沒有。”

“就是看見這條小狗,覺得很像你。”

季岩坐在他身邊,嘆了口氣,“這一天下來,我都累了。”

一邊說着一邊看着接下來的行程通告。沒聽到裴敘白的聲音,好奇地擡起頭往旁邊看了過去,一擡眼,就看見他盯着手機屏幕沒動。

看着上面的聊天記錄,季岩那叫一個幸災樂禍,咧嘴直笑,“我說裴敘白,你能不能別自作多情了?”

“人家溫醫生就是說條狗像你,你還說上人家想你了?!”

“嗯,怎麽不是呢?”裴敘白收起手機,閉上眼,拖腔帶調理直氣壯地說,

“要不她怎麽不說這狗像你?”

“不是想我是什麽?”

季岩:“……”

戀愛腦果然是絕症。

沒得治。

性能優越的豪車在道路上平穩地行駛着,兩旁飛快地掠過站得筆直的路燈。

車內氣氛安靜。

季岩正在低頭安排接下來的行程,這時車內突然響起裴敘白淡淡的聲音,“接下來還要在S市幾天?”

“我看看。”季岩看了一下行程安排,“明天有一個雜志拍攝,新專輯采訪,還有一個酒會,後天……”

細致地說完接下來三天的安排,果然是滿滿當當,一點空閑都沒有。

裴敘白第一次因為行程多而眉骨淺淺地皺了一下,“怎麽這麽多?”

季岩愣了愣,多麽?

剛想解釋,“這本來就是之前安排好的……”

裴敘白頂了頂腮,‘啧’了聲,“就知道。”

季岩:“?”

裴敘白:“你嫉妒我有女朋友。”

季岩:“……”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他怎麽不累死呢!

過了一會兒。

裴敘白忽然又說,“酒會和一些不重要的拍攝都推了,我要提前回去。”

“……”

哪裏有不重要的拍攝?都是之前就确定好的行程,無端端的,還能給人節目組添麻煩?

裴敘白也從來沒做過這種事,他只是性格傲,卻從不耍大牌。

倒是确實有兩個活動,他不參加也可以,只是……

季岩不贊同道,“就算我給你推了兩個,也就能提前半天回去,那麽着急幹什麽?”

車內靜了半晌。

裴敘白緩緩睜開眼,黑長的眼睫在冷白的皮膚上落下一片陰影,遮住淡色瞳孔內的情緒。

他偏了偏頭,看着窗外的景色,語氣如常,“還能為什麽,”

“我女朋友想我了。”

“她沒我不行。”

季岩:“……”

又來了又來了。

“不是,你是不是對溫醫生有什麽誤解啊?”季岩就不明白了,溫醫生是一個多麽獨立的人啊,她又是醫生,平常上個班多忙,都是救死扶傷的大事,哪裏有那麽多時間想他!!!

就發了個小狗像他,他還真是能腦補!

季岩:“天天說人家溫醫生黏人,我看是你太黏人吧?”

“你沒聽過?”

伸手在裴敘白肩膀上拍了拍,季岩嘲意滿滿,來了個雙押,“男人應該要學會獨立,太黏老婆遲早要被抛棄。”

裴敘白:“……”

——

昨天金采菊認出她來以後,溫妤寧坐在辦公室裏,看着電腦上陳勝寶的檢查結果。

看着上面陳勝寶三個字,溫妤寧出了會兒神,陳勝寶,是陳國杭的兒子吧?

勝寶………果然是讓陳國杭愛不釋手的兒子,才能取這樣一個名字。

可惜他的愛,也很毒辣……先天性心髒病,竟然還養得這麽胖,這壓根不是愛他,是在要他的命!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和陳國杭有任何一點聯系,可這實在太巧,陳勝寶竟然分到了她的名下。這樣下去,陳國杭遲早會來醫院碰上她。

那可真是一件糟糕透頂的事。

想了想,溫妤寧起身去找了主任。主刀醫生是他們主任,而溫妤寧只是負責跟手術和一些其他的事項。還是和主任說明情況,陳勝寶由其他人來負責好了。

他們主任雖然嚴厲,但并不頑固,和他說明理由,也沒有勸溫妤寧什麽放下怨恨之類的話,而是爽快地同意了。

只是溫妤寧還是得去找金采菊一次。

敲了敲病房,金采菊正在給陳勝寶削蘋果,一見到溫妤寧,立馬放下手中的水果刀,十分親熱地說,“溫醫生來了?”

“剛才我還打算去找你呢,”指着病床旁邊放着的一堆已經拆開的水果,“想着你工作辛苦,想送點水果給你吃。”

不等溫妤寧說話,然後又立馬轉身拍了拍正躺着在玩手機的陳勝寶手臂,“快,寶寶,你看誰來了,是你姐姐!”

“你不是一直問我姐姐去哪裏了麽,喏,溫醫生就是你——”

見金采菊自顧自地說着,竟然都開始讓陳勝寶叫她姐姐。

溫妤寧握着檢查單的手捏了捏,忽然硬着聲打斷,“我不是。”

金采菊興高采烈的話音一頓。

溫妤寧抿了抿唇,語氣淡下來,“陳勝寶媽媽,我姓溫,也不認識你的丈夫,你認錯人了。”

“還請你,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

金采菊笑容僵在臉上,陳勝寶看了眼溫妤寧,不耐煩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我才沒有什麽姐姐。”然後又低下頭玩手機。

溫妤寧把檢查單遞給她,說了下注意事項和接下來的手術安排,便轉身離開。

病房門剛關上,就聽到金采菊在她背後‘嗤’了一聲,

“切,看來是有錢了,看不起人了呗。”

“也是個白眼狼。”

溫妤寧腳步一頓,當沒聽見,也沒有和人争辯的愛好,直接離開。

——

遇到金采菊算是件始料未及的事。

她以為不再負責陳勝寶的手術,就可以避開,可事實是,過了那麽多年,她還是低估了陳國杭的無恥!

在陳勝寶住進醫院四天後,溫妤寧這天早上到醫院,剛剛跟着主任查完房回到辦公室。

一坐下,門外走廊裏忽然傳來一陣男人渾厚的叫喊聲,夾雜着一些勸阻的聲音。

“先生,請你理智一點,這裏是醫院。”

“醫院又怎麽樣?”男人不講理地一把推開旁邊的保安,還有護士,視線一邊轉來轉去一邊到處看,像是在找什麽人,粗着嗓子,“醫院就能阻止親爹找女兒?你們這裏那個叫溫妤寧的醫生呢,讓她給我滾出來見她老子。”

“我就不相信了,這賠錢貨還敢連親爹都不認了?!!!”

走廊裏吵吵鬧鬧,一陣喧鬧。辦公室裏的同事都聽見了溫妤寧的名字,有些遲疑又有些擔憂地看向溫妤寧。

一個同事問,“妤寧,這是什麽情況啊?”

這時候走廊外傳來護士長嚴厲的聲音,“這位先生,我不管你是找誰,有什麽事請下班自己去解決,別在醫院耽誤其他病人休息!”

護士長和溫妤寧關系好,大概也是聽不下去了。

而陳國杭無賴慣了,更談不上有什麽素質,哪裏會被護士長這種話吓到,老臉一漲,就要張嘴罵人,“你他媽——”

話沒說出口,被一道平靜冷淡的女聲打斷。

溫妤寧走出來站在辦公室門口,臉上沒什麽表情,“你找我?”

冷淡的,毫無情緒起伏的話出口。

看着陳國杭,像是從未見過他。

陳國杭立馬轉過頭去,看到站在門口的溫妤寧的第一眼,渾濁的眼裏像是猝了毒一樣,惡狠狠,目光像是條毒舌,緊緊盯着溫妤寧。

像是在仔細辨認。

然後罵道,“真是長得和你那個□□媽一個樣。”

“我找你?我他媽當然找你,你和你弟弟後媽怎麽說話的?不認識我?”陳國杭臉上表情陰翳,透着扭曲,“小賤人,連自己的親爹都不認識了?”

“果然和你那個媽一樣下賤。”

惡毒的話連在場的同事都聽不下去。

還說溫妤寧是他的女兒,哪裏有人這麽說自己女兒的!

“陳國杭,”

溫妤寧卻連眼睛都沒擡一下,像是沒聽見似的表情一點未變,“你姓陳,我姓溫,我們有什麽關系?而且你不知道嗎,我何止不認識你,”

“連看見你,”溫妤寧眼睫慢慢擡起,看着陳國杭的臉,一字一句道,“我都覺得惡心。”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你們懂不懂這種感覺,就是阿寧是真的想裴敘白了,裴狗可不是亂腦補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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