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鐵鍋炖公雞
在古時的農村,喚醒你的不是第一縷晨曦,而是雞叫。
沒聽過的人可能永遠都無法想象那種穿透力,進而疑惑小小的軀體內怎能迸發出如此磅礴高亢的能量。
随着第一聲雞鳴炸開,整座村子都迅速蘇醒過來。
尖利的雞叫夾雜着狗子們起哄般的狂吠,此起彼伏,從四面八方傳來。
聲響所到之處,點點昏黃的燈光也從各家各戶窗內透出,将濃重的夜幕戳出一個個明亮的窟窿。
師雁行将醒未醒之時,隐約聽到身邊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
唔,好沉重……
感覺要窒息了。
尚未完全結束的夢境汲取了新素材,迅速變幻,最終演化為一只從天而降的巨大公雞落在師雁行胸口。
她呼吸一滞,猛地睜開眼睛。
“你醒啦?”
江茴已經穿好衣服,下地摸過油燈點上,橙紅色的火苗立刻驅散了黑暗。
師雁行含糊應了聲,下垂的視線落到胸口:
那裏趴着一個“妹妹”。
難怪。
“魚陣太黏你了。”江茴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抱。
然而沒抱動。
小朋友的手死死抓着師雁行的衣服。
江茴稍顯尴尬。
“沒事。”師雁行倒不讨厭這種感覺。
況且到底占了這副身體,讓她能有重新來過的機會,順帶着幫忙照顧下原主的家人,也算分內之事。
說起來,長女師雁行,乳名飒飒,次女師魚陣,乳名淙淙。
飒飒,大雁淩空之态;
淙淙,游魚擊水之姿。
兩個名字皆有張揚大氣、自由高遠之感,與周圍幾個村落的女孩兒們“丫”“娘”“香”胡亂湊合的名字,十分格格不入。
而她們的父親不過是尋常農夫,大字不識幾個。
名字都是江茴取的。
江茴讀過書,甚至私下還為長女啓蒙……昨天與自己交談時,說話也頗有條理。
在師雁行的記憶中,江茴的娘家人似乎根本不存在,而本村和周遭幾個村鎮中也鮮有姓江的。
她絕不會是尋常農婦。
思及此處,師雁行又飛快地打量江茴幾眼,發現了更多昨天沒來得及注意的細節:
她的體态輕盈,脊背挺直,哪怕多年勞作讓她的雙手和面頰變得粗糙,也不難推斷出,此人以前一定接受過長期且嚴苛的教導。
那麽問題來了,這樣一位出身絕對不低的女郎,為何要孤身來此窮鄉僻壤之地,嫁給一個平平無奇的木匠?
不等師雁行想出個所以然,魚陣就揉着眼睛醒來。
小姑娘睡得口水都流出來,小臉兒紅撲撲,因為瘦而顯得格外大的眼睛中滿是朦胧睡意。
她懵了會兒,“介~介!”
師雁行:“……”
她神色古怪地戳了戳小朋友軟乎乎的腮幫子,忍笑道:“再叫一聲?”
魚陣乖乖道:“介~介!”
師雁行哈哈大笑。
這怎麽還是個天津腔!
江茴和魚陣都被她笑得滿頭霧水。
後者雖不清楚她在笑什麽,但也傻乎乎跟着笑起來,露出滿口小奶牙。
睡了一覺,好像身體和靈魂融合得更完美,師雁行沒有再像昨天那樣頭暈目眩,于是決定下去走走。
秋日早晚雖已頗有涼意,但日照時間還算長。
太陽一出,屋裏反倒比外面冷。
師雁行慢慢走出來,擡頭迎接穿越後的第一縷陽光,腿邊還跟着個抓着她衣角的魚陣。
見姐姐眯起眼睛看太陽,魚陣遲疑了下,也學着做。
唔,刺眼!
師雁行低頭,見狀輕笑出聲。
這小姑娘反應好像比尋常孩童慢些,呆萌呆萌的。
這是一座北方農村很常見的三合院,正南開門,南側靠牆是牲口棚、柴火棚和旱廁。
原本那裏有一頭牛,可惜兩年前這家的男主人生病,漸漸地銀錢短缺,就給賣掉了。
如今僅剩一只公雞和三只母雞。
清早師雁行被吵醒,這只公雞功不可沒。
東廂房放置農具并各色雜物,西廂和正房之間搭着廚房,順帶着也做儲藏糧米之用。
院子裏種着兩株高大的柿子樹和一棵石榴樹,取“柿柿如意”“多子多福”的好意頭,都是北地常見的家養樹木。
此時柿子樹上挂滿了密密麻麻的果實,想必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吃到甜甜的柿子了。
三面牆和院中空地搭了許多架子,上面爬滿了各色藤蔓蔬菜,靠牆還有兩隆蘿蔔白菜。
若不是還有這些自家種的菜蔬,只怕娘兒仨也撐不下來。
房體用泥巴和草晾曬成土坯搭建,材料随處可見,造價低廉,是北方非常常見的建築模式。
男主人生前曾努力攢錢,希望給家人換成更氣派寬敞的青磚大瓦房。
奈何天不遂人願。
師雁行一圈打量下來,就發現江茴正抓雞。
那大公雞體格雄健,腳爪上寒光閃閃幾根尖甲,抓着地面跑得飛快。
江茴顯然沒多少抓雞的經驗,去雞籠折騰半天,雞毛都沒摸到一根。
大公雞拍拍翅膀,施施然落到旁邊的柴火堆兒上,不緊不慢梳理着斑斓的羽毛,看向江茴的豆粒眼中,明晃晃帶着鄙視。
江茴又羞又氣,一扭頭,發現外面一大一小正扒着雞籠看自己。
師雁行:“……”
師魚陣:“……”
玩兒呢這是?
江茴一張臉騰地紅透了,“公雞不能下蛋,每日喂養還要耗費許多,不如殺了來吃。”
大病一場,也該補養補養。
旁邊三只母雞頓時流露出些許優越感。
我們不光吃得少,隔三差五還下個蛋呢!
師雁行看看旁邊瘦得奶膘都快沒了的魚陣,再看看排骨精似的江茴,都不必找鏡子,就能想象出自己是個什麽模樣了。
這娘兒仨,确實得補一補。
魚陣仰頭看着她,又指了指圈裏的雞,操着一口天津腔道:
“介~介,雞!”
最後,還是病秧子軍團集體出動,這才将那只耀武揚威的大公雞拿下。
頂着滿頭雞毛出來時,三人對視一眼,都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樂。
将大公雞綁好,脖子上劃一刀,血就咕嘟嘟冒出來。
師雁行趕緊拿碗來接,抽空還對蹲在一旁看的娘兒倆解釋,“回頭撒一點點鹽,就能吃血豆腐了,對身體很好的。”
江茴和魚陣就都點頭,一臉學到了的樣子。
亡夫還在時,江茴很少做這些營生,确實不曉得。
見師雁行十分得心應手,江茴忍不住問道:“你以前是做什麽的?”
她總覺得對方身上有種與尋常女子截然不同的飒爽和幹脆,可偏偏對庖廚一道如此熟悉。
師雁行從可憐巴巴的鹽罐子裏挖了一點鹽灑入碗中,“開酒樓的。”
江茴的眼睛都亮了。
“真了不起。”
言辭間,似乎有些羨慕。
師雁行看了她一眼,“還好,燒水吧!”
江茴去燒火,魚陣插不上手,就去抽柴火。
她尚不滿三歲,又瘦,拖着根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柴火吭哧吭哧走半天,腦門子上都憋出汗來,臉蛋也紅彤彤的。
“嘿咻嘿咻……”
“介~介!”
路過師雁行身邊時,小姑娘還不忘炸着一頭黃毛向她炫耀。
“真棒。”師雁行誇贊道。
魚陣的眼睛驀地亮起,兩條小短腿兒倒騰起來更有勁兒了。
熱水褪下的雞毛也沒浪費,清洗了晾幹,特別漂亮的留出來給小孩兒做毽子玩,其餘的可以綁個雞毛撣子。
雞肉連皮帶骨剁大塊,大約還剩個四斤左右,和下水一并焯水去血沫,然後先幹鍋煸炒。
這公雞确實死有餘辜:它太能吃了!
三只母雞都瘦巴巴的,唯獨它吃得膘肥體壯,雞皮下面許多黃色脂肪。
正好煸出來以後炒菜吃。
在火力作用下,原本濕潤的白色雞皮漸漸幹燥,開始染上美麗的焦糖色。
瑩潤的油脂浸潤了幹巴巴的鍋壁,并在底部彙起清亮的一汪,不斷有細小的油花迸濺開來。
空氣中迅速彌漫開濃郁的葷香,沁涼的秋日仿佛也帶了溫馨。
已許久沒沾過葷腥的娘兒仨整齊地吞了下口水,看着大鍋的眼珠子都有點綠油油的。
待雞皮收縮,師雁行也攢了小半碗雞油。
大料價格昂貴,翻遍這家裏也找不出一粒花椒、八角,所幸純天然喂養的大公雞本就很香,只用姜蔥倒也罷了。
令師雁行感到驚喜的是,這個世界中已經出現了紅薯、土豆這兩種大産量農作物,她又讓江茴拿了幾顆皺巴巴的土豆來切上炖着。
這娘兒仨身子骨都夠嗆,突然吃大葷大油的恐怕虛不受補,正好清淡些,也能多吃幾頓。
大鍋燒柴熱力猛,不過半個時辰,雞肉就炖爛了。
筷子輕輕一夾,直接脫骨。
怕三人驟然吃得太葷腹瀉,師雁行特意多加了水,熬得好一鍋鮮雞濃湯。
切成滾刀塊的土豆邊緣已然融化,原本清亮的湯汁變得濃稠,攪動間依稀可見油花。
還挂壁呢!
前幾日剩的野菜窩窩也熱了熱,一人掰開一塊,抱着碗埋頭大吃大嚼。
冷天熱竈,在連湯帶水熱乎乎吃這麽一碗,連身帶心都舒坦。
魚陣還小呢,江茴怕她卡着,只将爛熟的土豆和挑出來的雞肉與她盛了一小碗。
又把野菜窩窩掰碎,泡在碗中。
不多時,原本粗糙難以下咽的窩窩也被香濃雞湯浸透,小姑娘也不必人喂,自己擎着勺子,恨不得腦袋都埋進碗裏,吃得大半張臉油光發亮。
公雞骨骼粗壯,師雁行将幾根大骨頭用蒜臼的石錘砸碎,用筷子尖兒挑出裏面的骨髓,三人分食。
骨髓中富含蛋白質和各種微量元素,也足夠黏稠爽滑,雖只得抿一小口,娘兒仨也美得眼睛都眯起來。
真香啊!
一時飯畢,一鍋土豆炖雞還剩下一大半,又白得一小碗雞油,分外滿足。
吃飽了飯,身上也有力氣,人就有些懶洋洋的。
趁着午間日頭好,江茴和師雁行将房中被褥搬出來晾曬,魚陣困得直點頭,一腦袋紮在被子上,登時摔了個屁股蹲兒。
她不哭不鬧,自己爬起來,又蹬蹬跟着跑。
“這附近可有什麽鎮子或是集市?”師雁行一邊拍打着被子,一邊問。
這家可謂家徒四壁,她背後的半截窗紙還“刷拉拉”迎風招展呢,就是不舍得熬漿糊糊。
畢竟漿糊就是面粉,貴着呢。
所以,她必須盡快尋點買賣來做。
江茴拍打被子的動作頓了頓,無數細小的塵埃在陽光下翻滾,像朦胧的飄蕩的金粉。
“出了村子往西走約莫大半個時辰就是鎮上,後日便是五天一次的大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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