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房子

第二天,陳欣然不願照鏡子,她讨厭看到自己一副失戀憔悴的模樣。那麽多次的口是心非,這一次,她讓決絕沒有退路。她不敢哭,怕一哭,就忍不住打電話給範城光。然後聽到他若無其事地說:“來接你嗎?一起吃早飯。”他們又跟很多次前,又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在一起。問題依然在,愛依然在,折磨卻更深一層。

她費力地把這其實并不重的箱子帶到了樓下,放在垃圾桶旁,落荒而逃。她去上班,她找各種事情做,她發呆,她裝成精神抖擻的樣子。

之後的幾天,範城光打了幾次電話,她都按掉了。

最近一次,她正跟檢察官在吃飯。她看了一眼就按了。她看着對面的人,卻無法對焦。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說:“我叫程鵬,鵬程萬裏的程鵬。”她笑了,覺得很有意思。旅游回來後,可能因為她的冷淡。程鵬有好多天沒有聯系她了,如果以前,她就算了。可是,現在她需要他,需要他帶着自己走向一片新的天地,甚至不問好壞。她的主動讓對方有點驚訝,但更多的是欣喜。兩人的交往逐漸頻繁起來。

程鵬送她回家,到門口的時候,小區保安走了過來,手裏推着她前幾天扔掉的箱子。

“陳小姐,我們特意查了監控,這個箱子是您遺落的。好幾天沒碰到你,晚上我就特意不換班,等着你。”

“哦,你不說,我還不知道沒帶回來呢。謝謝你啊!”

程鵬笑着接過箱子,說:“你可真夠迷糊的。要我送你上去嗎?”

“不用不用,就送到這裏吧。我自己推進去,電梯也方便的。”陳欣然慌忙着說。

程鵬也感覺現在的關系,送人上樓有點唐突了,就笑笑告別了。陳欣然推着箱子,低着頭,快速地走向電梯,沒人看見她滿臉決堤的淚水。

半個月後,她接到了趙宇的電話。

趙宇坐在臨街的位子上,他看着陳欣然從街對面走過。一身精致的藍色連衣裙,外面套着白色小西裝,長卷發和高跟鞋,說不出的妩媚。他摸了摸桌子上的檔案袋,諱莫如深地看向了遠方。

“曉言呢?”陳欣然說。

“等會過來。”趙宇探究着明媚的笑容背後有多少的陰郁,臉上不露痕跡地從檔案袋裏拿出了2份合同。

“這是s市的一處房子的購銷合同。”

“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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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喜歡s市,你可以看看k市這個。”

“什麽?哦,哈!價值多少?”

“面積不同,價值一樣。你看看。”

“你幹嘛用這個口氣跟我說話,好像咱們不認識一樣。”

“我怕你罵我,欣然。”趙宇恢複了尋常的口吻:“我覺得你可以要求兩處都要,我幫你傳達。”

陳欣然認真地看起合同來,還很細致地問了趙宇幾個小區的情況,拿起了s市的合同。“就是跑到s市辦理有點麻煩。”

趙宇愣了一會,直言:“我以為你不會接受?”因她接受範城光贈予而産生的失望,以及努力壓制的嘲諷,還是讓他心生不快。

陳欣然誇張地笑起來,過了好久,她哀傷地說:“我接下了,彼此就不會再有念想,他不會再留戀我,我也就不再心存希望。”趙宇答不上話來,他說不出自己在這一刻是不是信了她的這個理由。

陳欣然拿着檔案袋起身,說:“我還有點事情,如果手續上有什麽不懂的再問你吧。”

趙宇目送她離開,發了個短信給範城光:“收了。”

範城光坐在千裏之外的s市的辦公室裏,他看了一眼短信,就把手機扔了。“也不過是個女人罷了。”

見慣了太多的交易,趙宇卻在辦理這起交易中,有點心情低落。蘇曉言應約來到餐廳,卻發現只有趙宇一人。

“欣然呢?”

“她臨時有事,先走了。咱們倆吃飯吧。我還有點事情跟你談。”趙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哦。怎麽了?”蘇曉言問。

“曉言,欣然的家境如何?”

“你為什麽這麽問?你是不是覺得她跟了範總,是因為家境不好?”蘇曉言的眼睛裏有點不悅。趙宇沒有否定也沒有承認,只是看着蘇曉言,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咱們k市靠海,你知道楊帆這個冷凍廠嗎?就是她爸爸的。她是家中獨女,家境雖不比你們範總,殷實還是有的。自己又是個公務員,犯不着為了點錢。”蘇曉言有點生氣,撂了筷子,說不下去。

趙宇聽完,心生感慨,連忙道歉安慰,說自己只是随口問問,沒有別的意思。蘇曉言還是執意要先走。“錯了還不行嗎?就問問而已,我從來不問你們倆的私事的。他們倆都分開了,我才問問的。”

蘇曉言坐了下來,冷漠地說了一句:“分開就好。”

趙宇說:“不說他們,說你的事。你在h城的房子,執行下來了,你什麽時候有空過去把手續辦了。”

蘇曉言還沉浸在陳欣然的事情裏,來不及從兩個事情上轉換過來,趙宇卻公事般說了另外的事了,她怒瞪了一眼趙宇,說:“真是個狠律師。”

因着這個“狠”字,兩人都回憶了離婚的那段時光。蘇曉言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如果離婚的時候她妥協了,現在的她會怎麽樣?當她得知陸鳴抱走了西西作為要挾,要求她放棄財産時,她真的憤怒絕望到了極點。

“還記得你那天找我的情景嗎?”趙宇問。

趙宇是蘇曉言那個時候的救命稻草,她失魂落魄地來到了s市,坐在天一房産公司的門口,等的趙宇。“趙律師,我希望你幫我,我要他人錢兩空,不管以什麽代價。我會把獲取的財産的百分之10分作為傭金酬謝你。”

現在,趙宇已經無法從眼前這個明眸善睐的女子身上找到那個落魄的影子了。他如今回想幫蘇曉言打官司,倒不是為了這個傭金。那個時候無助的蘇曉言是如此讓他動容,除了因為範城光的原因,他還想證明下自己有沒能力幫上這個窮途末路的女人。

很快從回憶裏走了出來,趙宇問:“房子要賣掉嗎?”

蘇曉言淡淡地回答:“這些都等西西長大了随她處置吧。”她突然定睛看着趙宇,冷冷地問:“在你眼裏,我和欣然是不是都很貪財?”

趙宇被她這一臉正經的樣子微微地怔住了,然後慢悠悠地說:“我拿了你這麽多傭金,也很貪財。”這一句話反而把蘇曉言逗笑了。

她看着對面這個自若的男人,她見識過他的算計和陰沉,也感受過他的溫和和關愛。但是哪怕他在最艱難的時候擁抱過她,幫助過她,她也不懂他。

與之相比,範城澤是一個多麽可愛的人,他在她面前透徹明亮,他們一起共度的是她人生中最輕松的時光。可是,現在也是物是人非了。她看向玻璃窗外暗了的天,幽幽地說:“好久沒去h城了,該去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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