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嗜糖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清醒着如此親近,花朝騎在師無射的月要上,滿眼笑意,低頭看着他無措又震驚的模樣。

花朝上輩子常常會被謝伏勾到,謝伏深谙利用自己,只要有目的的時候,總是不吝釋放自己的魅力。

但是師無射不同,縱使花朝現在覺得他此刻很招人喜歡,這個自上而下的視角,他的眼睛半睜着看她,有種極其惑人的狐媚。

但師無射本身,并沒有刻意去吸引花朝,他根本就不會。

花朝低頭湊近他,師無射手指緊抓被子,呼吸亂了套。

他終于來不及用體內靈力去沖散潮熱,因為他情潮的源頭,此刻就坐在他的身上,像熔岩、像炭火、烤得他要灰飛煙滅,理智全無。

花朝離她的臉很近,這一次總算清清楚楚看到師無射因為羞赧紅透的耳朵。

花朝輕笑了一聲,師無射就整片脖子都紅起來了。

“師兄,你臉好紅啊。”花朝故意放軟聲音,吐氣如蘭地在師無射耳邊調侃他。

師無射呼吸一頓,花朝也頓了下,而後“咦”了一聲。

她撐着手臂坐起來,感覺到異樣,轉身正要去看,一直抓着被子的師無射迅速掐住了花朝的下巴,不讓她回頭。

師無射的眼圈都泛起了輕微的紅,是窘迫,也是悸動。

但他就算不讓坐在他月要上的花朝回頭看,就算他拼命用靈力去沖散熱度,壓抑本能,可惜他的道行實在是不夠,收效甚微。

尤其是花朝眯着眼睛見他這般藏着掖着,想到今夜自己在門外吃了那麽久的閉門羹,還被從屋子裏扔出去摔了個大月定墩,起了報複的心思。

花朝倒是沒有回頭,她只是換了下坐姿。

師無射登時倒抽一口氣,眼圈全都紅了,要殺人一樣死死盯着花朝,脖頸和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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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你一夜都沒有跟我說話,一句話也沒說,你這麽讨厭我嗎?”花朝故意扭了一下,做傷心的樣子,“你要是讨厭我,我可就走了。”

師無射呼吸亂得如同山崩,雙手都掐在花朝的月要上,妄圖制止住她亂來。

只可惜他那雙能把妖邪抽得形神俱滅的強壯手臂,此刻可以稱上一句綿軟無力,根本制不住他雙臂之間蓄意作亂的人。

花朝亂動,師無射面色越來越紅。

“師兄,你真的不跟我說話嗎?”

花朝就沒見過這樣悶的悶葫蘆。

師無射被逼得沒辦法,總算開口,聲音啞得宛如含了一口粗沙,“不讨厭。”

他回答的是花朝之前的問題。

“那就是喜歡?”花朝低頭,手指順着師無射側頸的青筋寸寸游走,自己不知道自己的面頰也已經紅透,和師無射臉對臉,那就是粉面桃腮相映紅。

她問師無射:“二師兄喜歡我嗎?”

師無射看着她,眸子只倒映她一個人的影子,再沒有其他。

他像是被妖邪攝魂的傀儡一般,低聲卻肯定地道:“喜歡。”

花朝滿意地笑起來,低頭鼻尖抵着鼻尖又問師無射:“那二師兄想要我嗎?”

這個問題實在是破了師無射的廉恥,他動了動嘴唇,卻沒能擠出一個字。

只是制着花朝月要身的雙臂,無聲收緊,緊得花朝呼吸不暢,兩個人嚴絲合縫地感受着彼此癫亂的心跳。

花朝卻鐵了心今天一定要師無射開口,等了片刻見師無射不說話,又道:“既然師兄不想,那我怎麽能強迫?”

花朝作勢起身,但因為兩個人的無距離,于師無射來說,這掙紮又是難以言說的折磨。

師無射其實還有很多事情不明白,就比如他到現在也沒有想清楚花朝為何會突然變成這樣。

但是他再清楚不過,他懷中現在抱着的,就是他一直不敢渴求的人。

“你放開我啊。”花朝口不對心地說,手臂撐在床褥上,擡起頭看師無射。

師無射看着花朝,明知道她就是故意如此,卻覺得自己像是蛛網之中的飛蟲,翅膀足肢,全都被蛛網裹挾,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只能随着狩獵者彈動大網,跟着震顫、跟着颠簸、跟着驚天動地,等待被蠶食殆盡。

“你又不放開我,又不說話,二師兄,你到底要……刺啦!”

花朝的聲音被布帛碎裂的聲音打斷,花朝只感覺後背一涼,低頭對上師無射深暗不見底的雙眸,被他那兩汪欲海裹挾住,如入泥沼,再也掙脫不出。

師無射大掌滾燙,覆上花朝失去衣物遮蔽的後脊,花朝感覺自己像是被烙鐵燙到。

師無射迫使花朝傾身,深看她一眼,開口近乎兇狠道:“要!”

話音一落,他便壓着花朝後頸,吻上她的唇。

還是生澀,卻帶着令人難以拒絕的熱切與蠻橫。

天旋地轉,兩個人調轉位置,屋子裏的長明燈被一股靈力擊中,掉在地上“砰”地一聲,伴随着一件輕飄飄的衣袍自床榻飛落在地,光影交疊映在牆壁,似一對振翅的比翼之鳥。

窗外星月繁茂,繁星簇擁着挂在天際的彎彎月牙,正似此刻花朝閉合的雙眸弧度,與臉上淋漓汗水。

夏夜蟲鳴鼓噪,似愛人糾纏的愛語,清風漫卷帶起野草搖晃,如戀人曼妙舞動的腰肢。

花朝這次沒撞着腦袋,因為師無射直接把床頭橫杆捏碎了。

她這一次沒有把師無射打昏過去,到最後是她自己昏睡過去了。

她只記得昏睡過去的時候,陽光已經爬上了窗扇,映照的屋子裏一片暖黃。

師無射長發勾纏在他健壯寬闊的脊背,他看着花朝的眼神專注無比,在這晨曦暖黃的映照下,整個人似裹了蜜糖一般甜美。

花朝嗜甜。

她睡了一覺,大概是太累,做了個被壓住的夢。

夢裏她不知道怎麽被壓在了自己的鎮靈鐘下面,無論如何也翻不了身,攝人心魂的鐘聲一聲聲鑽入耳膜,帶動靈魂都跟着尖嘯。

花朝在夢裏出不去,只覺得自己身體随着聲聲鐘鳴,被塞入了什麽,變得越發腫脹,到最後視角都開始變得扭曲,她感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撐裂了。

鎮靈鐘認不出她這個主人,将她死死壓着,花朝只感覺自己連呼吸都停了,然後在這樣窒息般的感覺裏面醒了過來。

她猛地坐起——沒坐起來。

她身上壓了兩床被子,沉得厲害,花朝低頭看了一眼,醒神片刻,才無奈笑出聲。

一床是被揪爛了棉絮的,一床是嶄新的,出自誰的手筆不言而喻。

花朝掀開一床被子,一身的熱汗,但是身上還算清爽,并不黏膩,可見她睡着後,師無射為她清理過。

給她蓋兩床被子害她做噩夢,是怕她冷?

陽光換了個角度再度爬上窗扇,屋子裏依舊一片暖黃,好似她這漫長的一覺,只是彈指一瞬,花朝掀下去一床被子,又懶洋洋地躺回去了。

師無射跑哪去了?

昨晚上他可沒中情瘴,總不能再不認賬了吧?

花朝一邊想着,一邊運氣靈力滌蕩自身的酸澀,運行一個周天,給自己施了幾個清潔術,只覺得神清氣爽。

但她也沒有起床,只是趴在床上朝地上看了看,昨晚上被師無射直接從後背扯成兩半的弟子服沒有了。

應該是他收起來了。

花朝笑着躺回床上,晃蕩着小腿有點餓了。

她現在修為還不能辟谷,她的儲物袋裏面倒是有辟谷丹,但是她不想吃。

花朝上輩子為了修煉,喜歡吃的東西後來全都戒掉了,怕在身體內淤積雜質,可是她再怎麽克己,到最後還不是結不成嬰?

人活着不能吃,還活着有什麽意思?

花朝正琢磨着等會兒起來上鎮上找點吃的去,找小結巴一起去,吃了她的點心正好還她。

正想着呢,門就開了。

花朝趴在床頭看過去,師無射正回身關門。

“二師兄,你去哪了?”花朝趴在床上,身上搭着一角被子,堪堪遮蔽緊要,晃蕩着小腿道,“我沒衣服了,你總不能讓我一直在你床上不下去。”

師無射聞言看了她一眼,心中有那麽瞬間,對花朝無意間說的這話十分心動。

師無射陰暗地想了一下,就很快收斂了思緒。

他走到床邊,第一件事便是拉過被子,将花朝緊緊裹住。

他給她蓋兩床被子,就是怕她蹬被子,她現在的樣子……實在是非禮勿視。

花朝被卷成了一個人卷,只露個腦袋,蠕動了兩下,又被師無射按住。

花朝瞪着他,開口正要說話,師無射突然不知道塞她嘴裏一個什麽東西。

甜味和奶香在舌尖炸開,花朝頓了一下,趕緊咀嚼,開心道:“是牛乳糖,你去給我買糖了?!”

“好吃。”花朝咀嚼了幾下,就咽進去了,還沒等她開口要,師無射又把一個果味兒糖塊送到了她唇邊。

花朝張開嘴吃了。

師無射坐在床邊上,一只手中托着一個紙包,一只手撚了糖,見花朝吃完一個,就喂一個。

花朝笑得眼睛彎彎,這就是她一定要吃師無射這口軟飯的原因。

他看着悶不吭聲像個木頭,實際上心細如發,總能知道花朝喜歡什麽。

這個鎮子上面花朝早就和小結巴姬剎聊過,糕點鋪子都沒有兩個,更別說糖果鋪子。

師無射應該是根本沒休息,等她睡着了,就馬不停蹄地去給她買糖,應該還是隐匿身形,淩空禦劍去了大一些的城鎮裏。

花朝一共吃到了五六種口味的糖,心裏甜得很。

還想再吃,師無射把糖包放一邊,又從儲物袋拿出一個油紙包,打開裏面竟然是熱騰騰的包子。

花朝沒接包子,把被子掙紮的松散了,起身搶過糖包,又撚了一塊牛乳糖,塞在嘴裏。

師無射微微皺眉看着她,惜字如金地說:“少吃。”

花朝挑釁似的又撚了一塊,被子本來就不牢固了,一動,就滑下來了。

師無射眼疾手快攏住,飛快垂頭看了一眼,然後唇邊就被遞了一塊糖。

師無射辟谷已久,早不食凡間滋味,沒張嘴。

花朝另一只手抓了一小把,都塞自己嘴裏咀嚼。

她嗜糖,不是愛吃,是嗜好,是能把糖當成飯吃的。

上輩子她因為戒糖,痛苦的時候半夜會一個人躲着哭,她從來不是什麽成熟穩重的性子,一切仙女架子,後來的帝後架子,都是僞裝出來的。

為了能夠配得上越來越強的謝伏。

但是裝得久了,假面就像是印刻在了臉上,她都要忘了自己的樣子了。

三族初合并的時候,明争暗鬥明槍暗箭,她不能做錯一丁點的事情。禦霄帝後修為只是金丹還能用極品法器彌補,還能躲在禦霄帝宮不出來,但是後宮各族那麽多雙眼睛盯着,她不能有其他弱點,否則會被人攻擊利用。

她那麽大方端莊,端穩了帝後的架子開口便是憐衆生苦痛,卻只能半夜抱着她的小狐貍懷念糖的滋味。

現在她總算能肆意妄為,想吃多少吃多少了!

“你不吃我自己吃。”花朝知道師無射不吃東西,把遞給師無射的糖塞自己嘴裏。

但還沒等咀嚼,師無射突然捏住了她的腮,迫使她張開嘴,然後把手指伸入花朝口中,将那塊給他的糖摳了出來。

一雙琉璃色的狐媚眸子,緊鎖花朝雙眼,當着花朝的面,塞進了自己嘴裏。

沾染了糖的口水在半空拉成銀絲,花朝那麽厚的臉皮竟然沒抗住,轟地一下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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