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禁言

最騷的是花朝面色通紅,師無射卻還一本正經,給兩人施了清潔術,又從儲物袋掏出衣服,遞給花朝。

花朝低頭一看,被滿目的鮮紅給刺到了。

登時連羞澀都顧不上,直接樂了。

這應該是師無射在成衣店裏面買來的,花朝擡起眼,看着師無射滴水不漏的表情,合理懷疑他是故意的。

他再怎麽不通情愛,總也是通凡塵俗事的,畢竟師無射每年都要無數次帶弟子們下山歷練。不可能不知道這衣服不是尋常衣服。

之前睡一夜,師無射一開口就要跟她結為道侶,現在出去買件衣服,直接買回來的就是喜服。

他這麽恨嫁?

花朝抿着唇笑,嘴裏含着糖,裝着看不出異樣,還誇贊道:“這衣服顏色……嗯,鮮亮,我喜歡。”

可不是麽,抖開一看,花朝頓時笑出聲,倒是師無射表情正常,半點也看不出心虛。

喜服正襟上全都是繁密的刺繡,繡的是振翅而飛的鸾鳥。

花朝看師無射,師無射低頭去整理油紙包包着的食物,花朝把衣服提起來又放下,往床上一癱,開始耍賴。

“我渾身酸疼,手軟腳軟的,穿不上。”她之前被師無射無意間給弄得臉紅,十分不甘心。

她好歹是個四百多年的“老妖精”了,怎麽能讓小雛雞給占了上風?

花朝從被子下面伸出腳,蹬在師無射腰上,一邊咯嘣咯嘣吃糖,一邊道:“二師兄,你給我穿嘛……”

師無射脊背僵了一下,花朝似笑非笑看着他。

師無射背對着花朝坐在床邊,微微側頭,難得主動開口道:“別鬧了,明日啓程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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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總是冷硬的,但是此刻竟含着些許無奈。

花朝不吃包子,直接把糖當成早飯,含了幾塊,就像一條蛇似的在床上扭了扭,從被子裏伸出如玉雙臂,從師無射身後摟住了他的腰。

“那二師兄快點給我穿衣服啊。”

“你身上……哪裏酸疼?”師無射側頭看花朝,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要給她輸送靈力治療。

花朝卻收回了手,把自己卷進被子裏,對着師無射嘿嘿笑。

她使壞,就是要師無射給她穿,就要看師無射窘迫又無奈。

師無射最後沒有辦法,将要穿的衣物都鋪開,手指都有些發抖。

擺弄亵衣亵褲的時候,他想到自己去成衣店買衣服,化身成一個女子,因為個子太高,還被老板娘好一通追問尺碼,說這樣尺碼的“她”穿不得,要拿大一些的。

師無射面紅耳赤地跟老板娘說了半晌,說是買給家中小妹,這才得以買到。

可是要他親手給花朝穿上,師無射縱使才和花朝親密過,也難以避免的羞恥。

最羞恥的不是他給花朝穿衣,而是他無可避免的本能。

師無射第一次知道,人被七情六欲支配,想要壓抑本能,是這樣艱難的一件事。

最終果然是穿得不太順利,外面已經是正午,但是屋內門窗緊閉,花朝像個小貓一樣,悶在被子裏直哼。

師無射衣裝肅整地坐在床邊,懷中緊緊抱着“被子”,恨不能将被子勒到自己身體,恨不能壓得被子與自己無法分離。

他的雙臂實在有力,又是發了瘋着了魔的失控,花朝若不是個修士,怕是要被他活活勒斷筋骨,撞得粉碎。

最終花朝的衣服還是師無射穿的,他因為餍足眼睛微眯,一件一件分外認真的給花朝穿好。

穿好的時候,外面太陽已經偏西。

花朝這次真的手軟腳軟癱在床邊,吃着糖,懶洋洋問:“明日才回山,我今天還穿衣服做什麽嘛……”

“馬上就要黑天了,”花朝看着師無射,說,“等會兒又要脫的,折騰。”

師無射坐在桌邊上,喝水。

聞言清咳了一聲,開口道:“姬剎師妹約你一起去鎮上。”

花朝看向師無射,師無射背對着她又補了一句,“中午的時候。”

花朝:“……”

“那你怎麽不早說?”花朝坐起來,起身朝着師無射走去,她這身喜服不誇張,除了紋繡精美,并不很長,袖口也不過于寬闊,顯然并非是喜宴正裝,而是宴後敬茶敬酒的服制。

花朝身形纖長,凹凸有致,穿上這喜服十分相得益彰,她從前只着淺色,畢竟“仙女”嘛,那一定要端莊缥缈,如夢似幻。

到後來做了禦霄帝後,也大多是素白繡金,襯得她莊嚴大氣。

算起來兩世,花朝很少着此等豔烈色彩,但其實她和順端雅的眉目,更适合這樣鮮亮的顏色。

走起路來簡直步步生蓮,很是明豔。

花朝走到師無射身邊,站定在他身側,彎着腰去看師無射,“為什麽不早說?嗯?姬剎那個小結巴怕你怕成那樣,和你說句話多不容易,估計要醞釀好久。結果她中午約的我,你死命折騰的快黑天了才告訴我。”

“二師兄,你怎麽這麽壞啊?”

師無射被花朝調侃的嗆了一下,飛快壓住,別開了臉。

但是花朝不饒他,歪着脖子傾身追逐師無射的面頰,直盯得他面色又隐隐彌散血色,這才“大發慈悲”饒了他。

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說了句:“我去找小結巴說會兒話。”

“你把被子整理下嘛,棉絮都飛出來了……”

花朝重新把師無射的儲物袋挂在了自己腰上,從裏面摸出了糖,丢經自己嘴裏,悠哉悠哉的開門出去找小結巴了。

師無射端着茶杯看着她出門,等門重新關上,他才慢慢把茶杯放下,唇角勾出一點弧度。

師無射這種笑意連花朝都沒有見過,和師無射從來哪怕笑,也只是唇角動,笑意不達眼底,反倒更淩厲不同;師無射在無人的屋內,笑得眉眼都彎起來,眼中潋滟輕晃,道不盡的狐媚入骨。

而花朝出了屋子,就跑去弟子們住着的院子,去找小結巴姬剎。

姬剎正和弟子們都圍在院子裏,對着地上一雙枯骨一般的鬼修雙手讨論着。

他們本來應該一起去尋找線索,發現這鬼修蹤跡,再圍捕,然後記錄消滅鬼修的步驟,以累積經驗。

但是現在師無射自己去把鬼修抽得神形俱滅,只剩這一雙枯手拿回來,扔給他們看看。

弟子們心中有怨,也不敢說什麽,只好竭力按照鎮民們被這鬼修騷擾迫害的經歷,來推斷這鬼修到底是修哪一種害人之術。

花朝一出現,弟子們就都看了過來,然後被刺的差點瞎了眼睛。主要是花朝這一身衣服實在是太張揚了。

清靈山現在算是個雜修門派,門中弟子穿各種顏色的服制來區分所屬哪位長老門下。

但是就連性如烈火的修刀弟子,穿的也都是偏淺色衣袍,只有刑律殿的着墨藍色,算是比較深。

花朝這般一身熾烈,實在是紮眼得厲害。

而且花朝最近總是失蹤,不與弟子們一同行動,還直接宿在二師兄屋子裏,弟子們都知道花朝之前是和謝伏相好,兩個人就差結為道侶了,結果眨眼,花朝就跟二師兄牽扯不清,弟子們雖然不敢說什麽,但是心中難免嘀咕。

衆人普遍都和謝伏關系不錯,有人心中亦或者私下為謝伏打抱不平,鼓動謝伏回山後請鴻博長老做主,他們都一致認為,這件事是師無射橫刀奪愛,強迫花朝師妹。

但是知道一些實情的姬剎可不這麽想,她見到花朝過來,也是先被她這一身衣服給刺了下眼睛,而後歡歡喜喜地圍過來,拉着花朝到一邊說話。

這鎮中邪祟被除,鎮長帶人來送了不少感謝禮,并不是什麽貴重東西,都是一些婦女人家做的吃食,擺在院子裏頭,弟子們都在看鬼修的一雙枯手,沒什麽人上前吃。

姬剎拉着花朝到一堆吃的前面,做賊似的東張西望,而後對花朝鬼鬼祟祟地說:“你,你,有麻,麻煩,了!”

“嗯?”花朝随手拿起一個樣子做的十分精致的點心塞嘴裏,疑惑看向姬剎。

姬剎道:“單笠,先回,回,山了。”

花朝挑起眉,反應了一下,才想起單笠就是那生一雙貓眼的男修,但沒明白單笠先回山,她的麻煩在哪裏。

姬剎又湊到她耳邊道:“他,他,和謝,謝伏,好啊!”

花朝見她那着急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姬剎一急就說不出話,得力道不輕的拍了下花朝的手臂,“啪”地一聲。

拍完了,姬剎先不好意思了。小姐妹之間确實總是推推拉拉相互打鬧,但是她和花朝說到底沒多熟。而且花朝從前最喜歡裝模作樣,尤其看不上打打鬧鬧沒個正經的女修。

姬剎有些不好意思地給花朝揉了揉手臂,觑着花朝臉色,見她沒端起“仙女”架子,一開心,又抽了花朝手臂一下,拉着她湊近說小話。

“你不,急,急嗎?”姬剎說,“他,回,回去,告狀!”

衆弟子都覺得花朝迫于師無射的淫威,才和他牽扯,但姬剎知道,是花朝劈叉腳踏兩船,将謝伏和師無射玩弄在股掌之間。

門中雖然對修士相互之間喜愛,結為道侶并不制止,但是若因情同門相殘,是要受很嚴重責罰的。

花朝咀嚼的動作一頓,摟過姬剎,讓她詳細說一下。

姬剎磕磕巴巴的半天,花朝倒是也聽明白了。

謝伏的手段她早就領教過,謝伏從來不需要自己動手去做什麽下作卑鄙的事情,總有人前赴後繼的為他舍生忘死,自己前世也在這“舍生忘死”的行列之中。

花朝那天就想起上輩子單笠是為謝伏而死,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淵源,但是單笠都能為謝伏舍命,自然是承了謝伏大恩。

那謝伏受欺負,被搶了女人,謝伏可能都不需要說什麽,只要裝一裝可憐,單笠就會為他回山去告狀。

謝伏最會裝可憐了,他甚至還很會哭。

從前做了禦霄帝君之後,各族之間的勢力平衡起來總是顧此失彼,謝伏經常是和這個族群推心置腹,同那個族群把酒訴情,表面憂他人之憂,苦他人之苦,到動情處甚至怆然淚下,可把人騙的五迷三道。

當時花朝都被他騙過幾次,他紅着一雙桃花眼看人,直能把人的心都看碎了。

花朝還以為他是真的同人推心置腹,憐憫衆生,結果他騙了花朝好一番疼惜,最後回頭下的命令,都是雷霆萬鈞的鐵血手段,半點不見憐惜。

照謝伏的手段,那單笠回去,就算是被搜魂也搜不出謝伏的不是,單笠只需要将前些日子師無射所作所為如實禀告尊長,師無射回山還能有好?

花朝一時間真有些着急,匆匆和姬剎分開,就跑回去找師無射。

師無射還坐在桌邊上,花朝進屋劈頭就問:“你怎麽能放單笠單獨回去?他要是亂說話,你回去就等着挨罰吧!”

師無射看向花朝着急的模樣,拉着她在桌邊坐好,還給她把嘴角上的點心渣滓抹了,給她倒了一杯不冷不熱溫度适宜的水。

“他說身體不适,隐有心魔滋生,要回山求助尊長,我如何能不放人?”師無射為花朝的焦急很是愉悅,說話都溫和了幾分,“我心中有數,你放心。”

花朝一聽師無射這樣說,倒是也放下了心。

她本來想過去找謝伏說說,分手而已,別弄得那麽難看,但是師無射給她的感覺太可靠了,花朝見他成竹在胸,自然也就不着急了。

反正刑律殿長老十分喜愛師無射,還真能罰他不成?

花朝放松下來,在這裏又度過一個吃糖縱欲的愉快夜晚。

師無射這一夜實在是如同猛獸出籠,折騰的特別狠,好似吃了今天就沒有明天一樣。

花朝修為到底不濟,也懶得去運轉靈力治愈自己,第二天禦劍飛行,全程靠在師無射懷中,藏在他的鬥篷裏面。

禦劍行路非常快,這個城鎮距離清靈劍派也不是很遠,他們只用了不到半日,就回到了山中。

結果弟子們才換了通信玉牌進入山門,花朝腳才落地,一群身着墨藍色的刑律殿弟子就烏鴉一樣圍攏過來,押住了師無射,然後把一衆弟子都請去了刑律殿。

花朝有些腿軟,表情也有些憔悴蒼白,主要是縱欲過度。

她還沒來得及好好看一看闊別多年的師門,就被拉入了刑律殿森嚴冰冷的大殿跪下了。

迎接弟子們的不是論功行賞,而是“三司會審”。

為首的正是花朝多年未見的師尊,鶴發童顏精神矍铄的鴻博長老!

她心中一喜,正要站起來,“師尊……”

就被司刑殿弟子給按着肩膀又跪下了。

花朝下意識去看跪在她前面的師無射,以及師無射身邊的謝伏。

這時鴻博長老開口,底氣十足的渾厚男音響徹大殿:“師無射,有人指斥你因情瘴強奪師弟謝伏伴侶,還因妒恨假公濟私,欲要用戒鞭鞭撻謝伏神魂,拘禁你小師妹數日,折辱□□,同行弟子皆可作證,你可知罪!”

花朝一聽,心道要遭。

她遭受“淩虐”的證據密密麻麻的在脖子上排列呢,她早上是犯懶才沒有修煉恢複身體,師無射竟也沒有幫她,且她現在披的是師無射的披風,披風下面,是師無射買來給她穿的喜服。

她看向上首莊嚴肅穆坐着的三位長老,其中除了自己的師尊,左側坐着一個女長老,水月長老,右側正是刑律殿的司刑長老,律音長老。

花朝急着幫師無射辯解,結果記憶裏向來對她慈眉善目的鴻博長老,見她要動,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後花朝就被她的好師尊禁言了。

她說不出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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