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我是
眨眼間, 衆人降至湖邊。
一些弟子立刻奔向自家宗門的弟子,興高采烈地同自己的朋友們團聚。
花朝在落地之後,表情卻愈發凝重, 她拉住要去同藍印宗修士聚集的薛玉山, 問道:“這位……太虛長老,是什麽修為?”
薛玉山聞言并未馬上回答,只因那個太虛長老在聽到了花朝的疑問後,此刻已轉頭朝着她看過來了。
太虛長老被天象門弟子簇擁着,并未出聲,但天象門有弟子出聲斥道:“你們清靈劍派的弟子都這麽沒有規矩嗎?”
“太虛長老是元嬰三階修為, 推演測算出神入化,是仙門派來接我們出秘境的!”
花朝聞言對上那太虛長老的眼睛, 這些修到元嬰的修士, 沒幾個不是将眼睛長在天靈蓋上的。
但是這位太虛長老雖然眉目威嚴, 卻意外地很和藹,只見他擡手輕壓, 那個天象宗弟子便立即閉口不語。
“想必諸位到此都是歷經千難萬險, 先休息吧。”
太虛長老身為這一群人之中唯一的元嬰修士, 又是此次仙盟的仙長之一, 說話自然特別有分量, “我知道諸位都出秘境心切,但是稍安勿躁, 我推算到還有弟子正朝着這邊趕來, 等人齊了,便開啓秘境出口。”
武淩也去接觸清靈劍派的其他弟子了, 只是太虛長老越是和藹, 花朝心中警惕就越深。
她記得很清楚, 上一世謝伏是越境誅殺了一位元嬰仙長,救下了各宗弟子,因此才聲名大噪,也讓各宗成功欠了他的情。
他所說的那位元嬰仙長,怕就是面前的這一位。
“諸位道友一定好奇,為何我不分批開啓秘境将你們送出陣法,一定要等人齊。”太虛長老耐心解釋道,“是因這秘境之中,存在一種侵染性非常強的妖族。”
“這一次秘境探尋,是我與其他仙長的疏忽,才評估錯了這黃粱秘境的危險等級。諸位道友在此遭遇的劫難,仙盟在諸位出去之後,定會一一補償。我在外已經與各宗仙長聯手設下了分辨是否被妖邪侵染了法陣,乃是妖族邊界用以辨別妖物的大陣,精力耗費太大,我同幾位仙長聯手,也只能開啓一次。因此需要等秘境之中所有的幸存者聚齊,才能開啓陣法将你們全部送出去。”
弟子中有人小聲議論,但是聲音很微弱,不開口耐心聽着的都是之前那些在岸邊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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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一番話,太虛長老這些天已經說了好多遍,他們對太虛長老完全信任。
“諸位道友無須擔憂,”太虛長老道,“仙長們已經尋到了這種侵染的解決之法,待你們出了秘境,便能輕易解除。”
太虛長老說完這些,大部分的弟子們都安下心來,有些之前同花朝在一起的,聽了花朝說過羽人族,都看向了花朝。
比起花朝這個自身只有煉氣期,而且是看古書才知道妖邪部分信息的低階修士,他們自然是更相信太虛長老這位元嬰修士。
甚至有人開始覺得花朝之前是危言聳聽,正這時候,太虛長老擡手又一揮,将花朝身後捆着的一些已經确認被寄生的修士,也都放開了。
有清靈劍派絕對信任花朝的弟子,立刻說:“那些是被妖邪寄生的人!”
一直态度溫和的太虛長老,眉目一沉,低聲道:“什麽寄生?只是暫時被妖邪侵染,并不礙事,不該被你們這樣囚困。”
這時候那個之前被花朝幾番逼問,自我懷疑到嘔血的林奇,聞言慢慢擡起了頭。
林奇自從自我懷疑之後,這些天都沒怎麽說話,但太虛長老這麽一說,林奇似乎又徹底活過來了。
他無神的眼中逐漸湧出了憤恨,目光如刀似劍地瞪向花朝,指着花朝道:“是她!是她蠱惑衆人,利用什麽狗屁不通的陣法做測試,說我們被妖邪寄生,把我們都抓起來了,不将我們當人對待!”
這話純粹就是污蔑,要是沒有花朝,這幾個人說不定就被大部隊抛下了。
太虛長老的視線轉向花朝,花朝還沒如何,師無射和看過清靈劍派弟子已經回到花朝身邊的武淩,一起上前,把花朝擋在了身後。
氣氛劍拔弩張。
花朝心中卻已經篤定了這個太虛長老不對勁了。
她上一世在謝伏搜羅各宗精妙的天下藏書閣之中,潛心鑽研了那麽久,還有羽人族随時聽憑她調用,她都沒有研究出羽人族眷族的解法。
在外探秘境都沒探明白的幾個仙長,怎麽就能這麽快知道如何解了?
而且說什麽妖族邊界的陣法能篩出被妖邪侵染的人,這純屬扯淡,四百年後的妖族邊界陣法,經過無數次的改良和加固,尚且篩不出羽人族,現在的……連稍作遮掩的半妖都能偷偷越過,還篩選羽人族?
若當真是這麽厲害,她出山來這個秘境的時候,各宗仙長也就不會聯合去妖族邊境加固陣法了。
就連本來一副安心的樣子的藍印宗薛玉山,也微微擰起了眉。
場面一觸即發,但是太虛長老看了手壓在劍柄上的武淩,和手壓在鞭子上的師無射半晌,卻并沒有聽林奇挑撥。
而是依舊态度溫和,甚至還誇了花朝一句:“這位道友能分辨出被妖邪侵染之人,很是難得。諸位被侵染之人也不用激動,這種侵染并不傳播。只等出去便好了。”
這一手稀泥和的,讓林奇和被花朝他們栓了好多天的修士都沒了脾氣,不過他們這些天的自我懷疑和掙紮,此刻都被太虛長老撫平,現在一個比一個鮮活,一點也不像是被妖邪寄生,很快跑去和同宗彙合了。
整個湖邊又恢複了寧靜,除了花朝身邊的弟子們,衆人都像是沒事人一樣,各自散去,等待着太虛長老說的“人到齊”。
“師妹,你可能分辨出這些人的異樣?”武淩回頭看向花朝,眉目微蹙,顯然他分辨不出清靈劍派的修士到底有沒有被寄生。
師無射也看向花朝,說:“能不能再尋一處水邊,設個陣篩一遍?”
就連謝伏都上前來,看着花朝,等着她作出決定。
一行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竟是隐隐以花朝的決策為主要決策。
花朝看向不遠處被簇擁的太虛長老,對着師無射和武淩搖了搖頭,說道:“等人到齊吧。”
現在所有的修士都混雜在一起,看上去一片和諧,完全沒有任何的異樣,花朝根本無法分辨。
再者要設陣篩選也不現實,畢竟這麽多弟子,各大宗門齊聚,有太虛長老這個元嬰修士在,誰會礙于武淩和師無射的能力,就配合過陣?
太虛長老都說了能解能治,誰又還會相信一個煉氣期的修士之言。
花朝确實準備告訴武淩和師無射,這個太虛長老不對勁。
但是她現在不能說,因為元嬰修士耳聽八方,他們說什麽,他只要想,就都聽得到。
武淩和師無射也很快明白花朝的意思,衆人尋了一處沒有人的地方,開始修整。
青山蔥郁,綠水蒼渺,山花搖曳,鳥鳴蝶舞。
這裏确實是個容易讓人放松的好地方,花朝站在湖水邊上,武淩還在一個個探入那些同他們彙合的弟子靈臺,謝伏身邊依舊跟着刀宗的那些弟子,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休息打坐。
花朝站在湖邊,看着水中倒影,心中思索着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難道要讓謝伏再走一遍老路去對付那個太虛長老?
大師兄縱使只差一步元嬰,也絕不可能是那個太虛長老的對手,劍修雖然戰力卓絕,可是修士境界差一步便是天淵之別。
若是他們聯手……
花朝倒是能夠在清靈劍派的弟子裏面,找到五個能撐起五行誅邪陣的修士,但是不行,她根本無法确定後來的那些人,有沒有被寄生。
一旦關鍵之時反水,陣法的反噬會讓所有人喪命。
花朝蹲在水邊,拿了一根棍子,不斷捅着水邊松軟泥濘的沙子,想得特別入神。
回神的時候,花朝猛地發現水面上出現了一個人影!
花朝回頭看了一眼,正撞見姬剎一張素白的小臉,她看着花朝的眼神很詭異,花朝看着她的眼神也不遑多讓。
進入秘境之後她們就分散了,花朝雖然一直挂念她,但是因為自己本身也自顧不暇,弟子的通信玉又全部失靈,無法尋找她。
之前她在天上沒有落地的時候,就已經眼尖地發現了姬剎的蹤跡,還有與她一起的幾個小姐妹。但是花朝高興不起來,就沒有立刻找她們攀談。
那是危機四伏的秘境,若不是她先遇見刀宗,又被師無射他們找到,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
而且她還在秘境外做了萬全準備。
但是姬剎和那幾個姐妹,修為低微,沒有太多保命手段,和宗門分散之後,是如何活到現在的?
花朝發現水邊的各宗弟子們,也有很多修為低微的,他們又是怎麽活下來的?
光是一個高境聞獜,就能輕易将他們卷走。
花朝不想将事情朝着糟糕的方向去想,當時能活下來的,怕是……兇多吉少。
除了被寄生,花朝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秘境之中妖獸常常成群結隊,他們一路上有能感知妖獸的吉良,也總是躲避不開,如此密集的妖獸,難不成這些低階弟子,全部是靠着幸運活下來的?
那幸運兒的數量也未免太多了。
因此花朝沒有急着去找姬剎,姬剎若是被寄生,那她也就不是姬剎了。
沒想到她沒有去找,姬剎反倒主動來找她了。
花朝站在水邊,沒有先開口。
姬剎用很糾結、很詭異、也有些懼怕的眼神,把花朝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
然後她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你是,是,人嗎?”
花朝:“……我看你不像人。”
姬剎繃着臉:“我,我是!”
花朝也繃着臉:“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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