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出去

花朝“被迫”看了一番到底哪裏不同, 并且牢牢地記住了“師無射最不同”這幾個字。

兩個人在屋子裏,一眨眼又胡混到了黑天,花朝根本不會累, 師無射更是不知道什麽是累。

要不是師無射還有正事兒幹, 他們兩個可能今晚上一整晚都不會出來了。

天色徹底黑下來,他們手拉着手,甜甜蜜蜜走出來。

外面平坦的草地上燃起了一堆一堆的篝火,上面架着的是宰殺後的聞獜和蜚。焦香四溢,整個大殿前都是這股香味兒。

花朝抱着師無射的手臂,幾乎是吊在他的身上, 走路也不好好走,歪歪扭扭的, 絲毫不顧忌她新鮮出爐的“清靈仙子”形象。

有些東西, 就像是指間沙, 你追其一生,攥得越緊, 便越是難以得到。

但是等你不再攥緊, 甚至不甚在意的時候, 它就像是随着清風而來的蝴蝶, 圍繞在你的周圍。

“你什麽時候回來?還會給我摘點果子吃嗎?”花朝拉着師無射的手不放, 擺弄他修長的指節,仰頭看着他俊挺的眉眼。

師無射眼角眉梢還透着難掩的餍足, 身體和心理上雙重的滿足, 讓他的眼角眉梢細看都有一股狐媚的味道。

那兩雙眼像兩個勾子,直把人的魂都要勾掉了。

不過除了花朝, 倒也沒有人仔細去看師無射的狀态, 畢竟他看上去身量氣勢都在寫着“不好惹”三個字, 誰會從他的眼角眉梢摳什麽風情來細細品味?

“我盡快回來。”師無射重複第三遍,“給你摘,所以要晚一點,天亮之前肯定回來。”

他一只手被花朝抓着,擡起另一只手,給花朝正了正發間的小花,又順了下頭發。

接着捏了下她的臉蛋,傾身眯眼湊近她道:“不要再去看那些羽人。你該知道,妖并沒有什麽操守可言,你是他們的主人,看一眼,就是要的意思。”

花朝憋着笑乖乖點頭,師無射最後用鼻尖蹭了下花朝的鼻子,湊到花朝的耳邊低聲叫道:“主人,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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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無射走了,花朝的腿麻了。

她撐着腿蹲在那裏,竭力想要壓住自己臉上蕩漾的春情,但是壓不住。

她從不知道,原來和一個人相愛,是這樣令人心馳神往的事情。

他們甚至什麽都不用做,只是看彼此一眼,只是蹭一蹭鼻尖,只是像師無射這樣,故意在她耳邊叫一句主人。

她的精神就會敲鑼打鼓天翻地覆一次。

她從不喜歡什麽妖寵和主人的橋段,也沒有妖寵敢要求主人不許去看旁人一眼。

但是師無射将這種事情變為一種情調,時不時來一句,只讓花朝又想笑,又心動。

沒有人能夠理解,花朝接受了師無射是她的黑球之後,她對他感情的晉升程度有多麽離譜。

那是一種完完全全不需要去擔心,去經營,甚至可以肆意揮霍的濃厚。

畢竟你永遠也不用擔心你的寵物會嫌棄你、背叛你、不喜歡你。

花朝在師無射的面前,擁有了前所未有的絕對自信。

這種自信,讓她整個人都容光煥發。

師無射也相較從前放開了不少,他最近總是愛對着花朝笑,甚至在床上的時候,還喜歡像黑球一樣枕着花朝的腿,以人形翻肚皮,眯着眼睛讓花朝給他撓撓肚子和耳朵後面。

只差張開嬌嗔地叫出聲,當然了花朝也讓他叫了,但是說什麽他都不肯,這可能是他人形最後的倔強。

花朝靠在門口看了一會兒,這才走向火堆的方向。

她整個人都像一朵正在盛放的鮮花,見人就三分笑,說話溫柔和緩,令人信服又覺得溫暖,整個秘境之中,就沒有人不喜歡她。

今晚是一個篝火晚會,不是什麽羽人族的緊要日子,只是尋常的慶賀。

慶賀他們都好好活着,慶賀他們有了一位非常好的主人。

所有羽人族的戰士都得到了花朝的賜福,他們都能夠把翅膀自由舒展收起。

他們圍着花朝唱跳,身上各色的羽人披風和裙子抖動起來,帶起來的風吹動火光四濺,像一場小型的焰火表演。

各宗的弟子有在分食食物,只是畢竟是很少數,大多數的弟子們現在都在羽人族的密庫挑選東西。

也有一部分弟子在金蓮池的靈脈周圍瘋狂吸取靈力。

不過花朝很快在火堆邊上找到了一頭紅發的姬剎,頓時奮起追人,把她逮住好一頓打,讓她故意引着她說話,害她哄師無射費好半天力氣才哄好。

花朝圍着火堆和姬剎追逐打鬧,而師無射正帶人鎮守在羽人族的密庫邊上,确保進去的各宗弟子,拿出來的确實是三件東西,而不會夾帶更多。

一切都平和而美好,花朝現在也算是高境修士,她沒有睡覺,和姬剎鬧了一陣子,分別吃了一點東西。

兩個人原地打坐,互通靈力,幫對方梳理經脈。

而在黎明前夕,火堆燃盡,羽人族也要去休息的時候,最南邊的遠處一片連綿山脈之上,黑紫色劫雲濃厚累積。

師無射在這時候關閉了密庫,回到了花朝的身邊,給她帶回了充當糖果的赤舌果。

“大師兄要進境了。”師無射向花朝伸手環住她,和她一起看向南邊方向。

元嬰修士進境,他們這些修士是幫不上忙的,尤其是劍修的雷劫,他們去就屬于添亂。

不過白日裏忙活着自己的修士們,見到武淩進境的雷劫,全都暫時停下來了。

他們齊聚在羽人族大殿的廣場上,全都靜默地看向了南山方向。

一路上武淩為他們保駕護航,現在他們雖然幫不上武淩的忙,但是他們都與武淩同在。

第一道粗如巨柱的劫閃刺破長空劃破天際之時,一道拔地而起的白虹劍光,橫沖而上,直直撞上了劫閃。

霎時間天地亮如白晝,劍意幾乎越過青山,湧滿了此間的每一處。

是疏闊豪放的不羁不服,也是心懷蒼生的廣博壯大。

劫閃持續不斷,陸陸續續整整劈了兩天三夜,才在一道通徹天地的巨閃過後,雲雨收斂。

衆人紛紛禦劍乘風而去,朝着南山的方向去查看武淩的安危。

師無射沒了武器黑尾蛟骨刀,在羽人族的密庫之中,找出了一把羽人翅刀。

一樣是鋒利無比,且展開之後猶如一把骨扇,可大可小,道道扇骨都能如匕首射出,同他之前的黑尾長鞭,有異曲同工之妙。

據說這是羽人族族長死後的翅骨,也算是同蛟骨不相上下,只要出了秘境,再找大能修者重新為師無射煉化,就能夠變成他的本命武器。

他将羽人扇變大,和花朝一起朝着南山的方向飛去。

花朝雖然修為進境了,但是她會的東西很雜,卻不精,而她慣用的鎮靈鐘已碎,她現在是個沒有武器的金丹,被衆人有意護在最中間,飛天還要師無射帶着呢。

她抱着師無射腰身,沒用多久便已經落在了南山地界,這兩天三夜的天雷幾乎将南山這片山脈的地都翻了一遍,到處焦糊狼藉,最中間甚至劈出了一個宛如天坑一般的巨大坑洞。

而衆人紛紛落在坑洞周邊,探頭看去,只見坑洞最下方靈氣湧動不休,濃稠得猶如白雲落地。

而在這些湧動的靈霧形成的“白雲”之下,時不時透出淩然不可侵的劍意。

他們并沒有急着叫武淩現身,修士進境得到天道饋贈,這些饋贈總要消化一陣子。

而武淩自己肯定是消化不完這些饋贈的,衆人們确定他安危無恙,已經成功結嬰,全都席地而坐,開始——蹭天道饋贈。

一直到夕陽西下,花朝在靈力運行三個大周天後察覺到了坑洞底下的動靜,睜開眼便見武淩自坑底騰靈雲而起——

衆人也都睜開眼看向他。

武淩眉目森寒,如同一柄被天火淬煉過後的冷劍,只是看着便要割傷眼球。

他手持本命劍,連劍身都籠着細細盤旋不去的雷光電閃。懸在半空,長發飛散無風自動,他持劍肅立如一尊降世的戰神。

他屬于元嬰境界的威壓不斂,場中所有人的呼吸俱是一沉,心口窒悶,忍不住想要匍匐。

花朝卻開心到不顧威壓,直接站起來興奮喊道:“大師兄!你進境成功了!”

武淩空如冷山的眸光随着聲音落在了花朝的身上。

霎時間似雪山消融萬物複蘇,他周身那種得成元嬰超脫神識的孤寂之感,頃刻間灰飛煙滅。

他飛向花朝,收起了本命劍,落在花朝身邊之時,威壓已然收斂得幹幹淨淨。

他看着花朝,将她看得仔仔細細,而後微微勾唇,露出了一點過于溫和的兔牙。

整個人瞬間從高不可攀的戰力巅峰,冷雪霜寒的劍修,成了一個溫和的老好人。

“師妹,你也進境成功了。”

“嗯!”花朝猛點頭,想拉武淩以靈力化為的衣袖,卻拉了一個空。

而後掩唇笑道:“我們給你準備了弟子服!”

師無射也這時候湊過來,對武淩道:“恭喜大師兄成功進境元嬰。”

“這是清靈劍派弟子服,我在門中弟子手中收上來的,大師兄先穿着。”

各宗蹭了半天天道饋贈的修士,也紛紛出言恭喜。

武淩一一點頭謝過,分明是寒梅松骨,卻半點不帶元嬰修士的傲氣。

他接過師無射手中的衣物,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也笑了一下。

不過有點複雜。

他這個二師弟是妖啊,還是天妖。

武淩現在想想當日慘烈,還覺得心有餘悸,情緒複雜。

衆人很快又都回到了羽人族地宮,接下來,他們便開始商議開啓秘境,回到人間。

花朝作為羽人族認定的族長,自然要會開啓秘境之法,是王女親自告訴她的,這秘境的鑰匙便是羽人族的手環。

王女說:“你心念所想,再撥動羽環,便能夠讓秘境出口重新回到你們被傳送進來的湖邊。”

而後他們再聯手設下傳送大陣,他們就能重新回到淮崗鎮之中。

但是臨走前夜,羽人族王女和族衆找到了花朝,提出了一個要求。

王女說:“主人身為族長,不與我們生活在秘境之中,但是主人需要帶一個人同你一起出秘境。負責保護主人的安危,也負責每隔多少年,帶着主人回來看看我們。”

羽人族的族衆從來沒有對花朝提出什麽要求,這是他們唯一的一個要求。

花朝試過,羽人族的族長羽環,并不能轉送。

她是族長,除非她死去,羽環才會自動脫落。

而她的意思,是要羽人族繼續生活在黃粱秘境,世世代代與外人不再來往,這也是羽人族的心願。

可是族長确實每隔幾十年上百年得回來一趟,開啓秘境,好讓他們設法買一些外面的東西。

這件事所有人都沒有參與,他們都在遠處商量着設傳送大陣的事情。

武淩進境成功回歸,各宗之間不需要花朝來調停。

她只需要搞定羽人族。

但是花朝犯了難。

因為要跟着她出秘境,自告奮勇要保護她的,是羽人族戰鬥力最強的那個白羽戰士。

修士耳聰目明,花朝不回頭看,也能感覺到不遠處師無射的眼神要燒穿她的後腦勺了。

她又覺得好笑又覺得甜蜜。

但是最後她沒有選任何一位羽人族的戰士,畢竟這些戰士留在秘境之中,也是需要豢養妖獸,并且防止其他的妖獸來作亂傷害族人的。

花朝最後決定,帶走王女。

王女對此不光沒有異議,甚至興奮到兩眼冒光。

花朝此舉也是有所考量的,一是帶走王女,秘境之中還有一個退化的王子,會漸漸恢複。

而且王女外形更像人類,還是偏弱小的那一種,不會讓外面的修士們生出太強的警惕心,而王女是絕對擁有自保的能力的。

她的天賦能力,當真有人要害她,就連元嬰也未必辦得到。

決定好了一切,衆人也都準備就緒。

有幾個修士在沖擊境界的關口上,衆人倒也不太急,就稍微等了幾天。

這幾天陸續有修士進境,小境大境不斷,可以說進入這秘境之中,存活下來的所有修士,全都或多或少提升了修為。

而在所有人都準備好的那一天,花朝将秘境出口重新調回了湖中。

他們布下的傳送大陣開啓,整個湖面被游動的符文金光籠罩其中,“嗡”然作響。

湖中心漸漸生出了漩渦,而所有修士也正在這時候,全都站在了符文金光籠罩的範圍。

湖面徹底被靈符分開,所有修士被靈力拉到半空,而後驟然朝着湖中傾倒。

白光沖天,山河同時發出嗡鳴,靈光飛速在天地間流動,驚飛了沖向無垠天際的鳥群——在羽人族族衆的歡送之中,他們出了黃粱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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