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天然毒源

我聞言讪讪笑道:“也許,就是巧合吧!”

“請問徐大夫,難道說,那兩根銀針乃是我父親自己插在後腦勺上的?”牛鎮長手扶着靈柩,站起身來,“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是……我很想你告訴我,哪怕那兩根銀針是你動的手腳,我心裏都好過點……”

問題是,我從來不做這等缺德的事情,所以,我只是苦笑,想要再次安慰牛鎮長幾句,竟然不知道從何說起。

牛鎮長輕輕地嘆氣道:“我父親自從主動提出要求調來這個邊陲小鎮,你們也都看得到的,也從來不敢欺壓人,這些年,更是戰戰兢兢。”

我聽得他如此說法,心中卻有些必以為然,當初牛振華對我的态度,很兇狠,若不是有求于我,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而且,牛振華和王來弟的事情,始終是我心中的一個大疙瘩,可以說,王來弟的死,我要承擔一半的責任,而另外一半的責任,自然就是牛振華要擔當的。

“可是,為什麽他還不能夠放手?”牛鎮長擡頭,直直地看着我。

我輕輕地嘆氣,攤攤手,他家的這些破事,我只是一個大夫,我什麽都不知道,除了老叫花子叫我不要管以為,隐約說過幾句,這是上一輩子的恩怨,餘下的,我真的一無所知。

“老牛,別說這些了,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先把老頭子的遺體找回來要緊,不管這人是誰,他這等行徑,都是違法的,一旦抓住了,哼!”陳所長冷哼了一聲道。

“不錯,還是先把遺體找回來吧!”我也忙道。

這裏正亂着,突然外面兩個公安人員急沖沖地跑了進來,叫道:“所長——”

“怎麽了?”陳所長忙問道。

“那個老鬼被火化了,我們按照你的吩咐清理骨灰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其中一個公安人員把一枚銀指環遞了過去,“我想着,這大概對于我們辨認那個老鬼的身份,可以有所幫助,于是就帶了過來。”

“咦?”牛鎮長輕輕地咦了一聲,從那個公安人員手中接過指環,對着光看了看,突然,原本就不太好的臉色,頓時蒼白一片。

“老牛,你認識這個指環的來歷?”陳所長急問道。

牛鎮長用力的握着指環,手指都在微微的顫抖,半晌才道:“十一年前,我弟弟失蹤了,這枚指環,就是我弟弟的……”

他不說,誰也都清楚,那個老鬼的身份,已經完全的浮現出來。

失蹤時間和我判定的屍體死亡年份完全吻合。而且,屍體當時已經面目全非,牛鎮長自然也認不出來的。

我心中突然一動,難道說,這老鬼的屍體突然出現在趙大海家附近,竟然只是為着引開我們的注意力,好讓這個人從容的把牛老頭子的屍體弄走不成?

只是,人都死了,他為什麽還是如此地執着?天大的恩怨,人死消仇,實在是沒有必要再折騰一具屍體圖報複了。

想想那兩枚銀針的款式,再想想牛鎮長昨天午後見到老鬼屍體後的分析,我心中實在不是滋味兒。

陳所長看着牛鎮長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忙道:“我帶着人,在這附近找找看,不管那人是誰,他帶着一具屍體,絕對走不遠的。”

牛鎮長垂首喪氣地道謝,陳所長召集所有的公安人員,命他們多帶手電筒,四處尋找牛老頭子的屍體,包括那個盜走屍體的兇徒。

幾個叫來伴夜的,不等說,也在牛振華的帶領下,四處出去尋找。

我看着天色不早,困意上湧,眼見這麽多人尋找,我也插不上手,當即和牛鎮長告辭一聲,就轉身回去睡覺。

我現在住在牛鎮長家的老房子,不過是前門後門罷了,于是,我也打開後門,想要直接從後門走,不料後門剛剛打開,我就看到一個黑影,差點就撞了一個滿懷。我頓時就吓了一跳,忙着後退,不料腳踝重重地撞在了門檻上。

牛家新蓋的房子,不是老舊的木頭門檻,而是水泥門檻,這一撞之下,痛的我大叫了出來。

恍惚中,黑影一閃而沒。

裏面的牛鎮長聽得我的叫聲,忙着趕了過來,扶住我問道:“徐大夫,你沒事吧?”

我忙着取過手電筒照了照,黑暗中,哪裏有什麽黑影了?我看花眼了?定了定神,我忙着搖頭道:“恍惚中看到一個黑影,然後——撞到腳了?”我一邊說着,一邊擡起腳來看。

“哪裏有什麽黑影了?”牛鎮長皺眉問道。

我搖頭道:“我看花眼了!”

牛鎮長看了看我,皺眉說道:“要不這樣吧,我送你回去吧!”

我一愣,我這麽大的一個人了,平日裏也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說法,要他送什麽啊?只是最近不知道為什麽,我老是朦胧中看到那個詭異的黑影——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相信,如果是一次兩次,可能是看花眼了,可是出現這麽多次,只能有兩種說法。第一,我精神出問題了;第二,我确确實實是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

我寧願相信我精神出問題了,也不願意承認第二個說法,老天爺,我可從來沒有天眼,看不見這些怪異東西的。

但牛鎮長卻是不由分說,拉着我就走。我忙道:“牛鎮長,你還是辦理正經事要緊,不用送我的。”

“我也不盡是送你!”牛鎮長說道,“因為剛才陳所長判定得不錯,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老頭子的遺體是自己打開門跑出去的,而這條路,必定是他的必經之路。”

“牛鎮長,請恕我說一句放肆的話。”我說。

“哦?”牛鎮長皺眉道,“徐大夫有什麽話,只管說就是!”

“如果找到牛老先生的遺體,牛鎮長最好還是就地處決了好。”我低聲說道。

“呃?”牛鎮長很明顯的不理解我的這麽一句話,畢竟,就地處決一般都是針對活人的,而牛老頭子已經死了。

“牛老先生的遺體,如今能夠自己開門走出去,那就證明了,他老人家的遺體已經僵化,如果有人刻意為之,可能會傳染很厲害的屍毒,來勢兇猛,只怕比普通的瘟疫還要嚴重。如果沒有對症良藥,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喪命,所以,一旦發現牛老先生的遺體,最好立刻火化。”我解釋說道。

但凡懂得醫術之人,也都是精通各色劇毒之人,這個連着牛老頭子死了都不放過,又懂得煉制老鬼那樣的幹屍,絕對非等閑之輩。他也不會吃撐了難受,把你老頭子的屍體盜去了給小朋友撐橡皮筋,絕對是另有所圖。

我思來想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想要利用屍體傳播某種疾病,如此一來,這些傳染疾擴散開來,成為要命的瘟疫,連控制都無從控制。到時候,不光小鎮上的人要遭殃,就連着附近的山村,也一樣無可避免。

“我明白,多謝徐大夫提醒!”牛鎮長嘆了口氣,我們兩人說話之間,已經走到了牛家後面,我忙着取出鑰匙開門,同時伸手摸向電燈線,叫道,“牛鎮長,過來坐坐……”

“不了……”牛鎮長話海沒有說完,突然臉色蒼白,愣愣然地盯着我的背後。

我一愣,眼見牛鎮長神色詭異,忙着轉身,而在下一刻,我突然要尖叫出聲,死命的忍住,才避免了沒有叫出來。

堂屋的桌子上,端端正正的放着一顆球狀的東西……

牛鎮長跌跌撞撞地搶到了裏屋,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悲聲哭道:“兒子不孝啊!竟然讓你老人家死活連個全屍都保不住……”

牛老頭子的人頭,就這麽端端正正的放在我堂屋的桌子上,原本已經合上的雙眼,如今就這麽白慘慘地瞪着我。

人頭是在死後被人砍下的,因此并沒有血污。只是如此詭異的景象,着實吓人得緊。

我愣愣然地站着,甚至忘了安慰牛鎮長一句,牛鎮長跪伏在地上,哭了好久好久……

我明白他的心情,因為我不久前,姥姥剛剛去世了,如果誰如此的對待我姥姥,我簡直無法想象我會做出何等瘋狂的舉動。

牛鎮長是個孝子,從牛老頭子患病開始,我就看得出來了,如今,牛老頭子在死後,居然被人砍下人頭,直挺挺的擺在了桌子上,只怕誰都接受不了。

“牛鎮長,你節哀順變!”我定了定神,安慰牛鎮長說,“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找到牛老先生的身體要緊……”

“我不會放過那個人的!”牛鎮長使勁地抓着我的手。

“哎呀——”我痛得叫了出來,可牛鎮長的目光中,卻露出我從未所見的兇煞之光,甚是吓人。

我嘆了口氣,心中暗道,“這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幸好這個時候,牛振華正好帶着人從我門前經過,事實上,所有去搜尋牛老頭子遺體的人,都在這附近,經過我門前,我忙着招呼他進來。

只是見到這等狀況,牛振華也愣住了,具體地說,他是被吓到了……

終于,在陳所長和一幹人員的幫助下,牛鎮長帶着牛老頭子的人頭回去了,而由于是在我房裏發現的人頭,陳所長首先是着人把這所房子裏裏外外翻了個底朝天,這地方原本也是牛鎮長家的,我不過是昨天才租來住的,自然是翻不出個什麽名堂來。

經過這麽一番折騰,天已經快要亮了,陳所長和我都一夜沒睡。當陳所長再次揉着有些發紅的眼睛,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苦笑道:“陳所長,你也歇歇吧!”實話說,他這個所長也做得夠辛苦的。

“我倒是想要歇歇呢!”陳所長嘆了口氣,問道,“有熱水嗎?我嗓子都啞了!”

我忙着給陳所長倒了一碗熱水,他找了一張板凳坐了下來,嘆氣道:“我剛才聽得牛鎮長說了,得盡快找到牛老先生的遺體,否則,麻煩就大了……”

我點點頭:“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人會不會喪盡天良,利用屍體傳播病毒?”

“屍體如何傳播病毒?”陳所長問道。

“屍毒本身就是一種毒!”我皺眉,想了想才說,“陳所長,你瞧瞧這個天氣,快要夏天了,正常情況下,屍體超過六到七個時辰,就會出現屍斑,并且開始腐爛,加上太陽底下一曬,你自己想想吧……”

陳所長重重地在板凳上打了一拳,罵道:“真他娘的,這人也太過分了!人都死了,他還要做什麽啊?就算真有仇,他也算是報了仇,出了氣,連着人頭都被他砍下來了,剛才牛鎮長說,那個幹屍老鬼,可能是他親弟弟……哎……這都做什麽孽啊?”

“這還不是最恐怖的事情!”我搖頭道,“陳所長,我也不瞞您說,我也是學醫的,是個大夫,常言道,是藥三分毒。所以,但凡天下做大夫的,都懂得一些毒藥的配置法子,這人只要配置一些毒藥在屍體上,一旦傳播開來,後果不堪設想,不知道會有多少無辜牽連進去。”

“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陳所長道,“我等着天亮了,就打電話向上級彙報,讓上頭再派遣人員過來,就我們鎮人手不夠,這裏我再趕緊找人。”

“目前也只有如此了。”我忙道,口中說着,心中卻開始想着我曾經給牛老頭子開過的那個藥方子,而牛老頭子也服用過三天的藥……

那個藥是針對石化的良藥,可是卻是一劑劇毒,老頭子這麽一死……

想到這裏,我頓時愣住了。如果真是如此,牛老頭子的屍體簡直就是天然毒源!加上之前他還在糞坑裏面被泡過。

我的娘啊!我怎麽事先沒有想到這個?否則,早就應該建議牛鎮長把牛老頭子的遺體火化了。

可是我就算早說了,只怕牛鎮長也絕對不會聽我的,他原本甚至還想購買好上棺木,好生收斂牛老頭子的遺體呢!

“徐大夫!”陳所長突然正色說道,“說句冒昧的話!”

“什麽?”我不解地問道。

“按說你忙了我們不少忙,我們不該懷疑你,可是目前為止,你的嫌疑卻是最大的!所以,我不得不問問!”陳所長正色道。

“啊?”我愣然,他竟然懷疑我?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徐大夫,你是個大夫不錯吧?”陳所長問道。

我點點頭,我自然是個大夫,這一點毋庸置疑。

“你年紀不大,但眼力卻不凡啊!”陳所長突然站起來,冷笑道,“那個風幹老鬼,我今天白天可是特意請教過兩個老醫生,可人家都說,這等詭異的醫道,聽都沒有聽說過。換他們檢驗屍體,也絕對檢查不出來——倒不知道徐大夫從什麽地方學來這等詭異醫術?”

“陳所長既然懷疑我,我自然也無話可說!”我搖搖頭,确實如此,各個流派的醫術互不相同。确實,我師父這一本的醫道,從本質上來說,打走詭異行徑,至于青囊經補術,更是奇詭無比,其中但凡種種,簡直無法以常理解釋,“今夜我可是一直和牛鎮長在一起的。”

陳所長哼了一聲道:“你說的對,你确實整夜都和牛鎮長在一起的,但是,自從你來到這個鎮子上,我們小鎮才頻頻出事。”

“我又不是自己主動要來的。”我聞言,心中也不僅惱火,我對于玩弄屍體,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而且,我也在費盡心機幫牛鎮長找牛老頭子,他居然跑來懷疑我?

“徐大夫師承何人?”陳所長突然再次問道。

“家師已經離開多年了!”我冷冷地回頂了過去,既然不相信我,我為什麽好告訴你!

“過世了?”陳所長皺眉道,“你如果說了假話,我去你們村子一查就可以查出來的。”

“我沒有說家師已經過世。”我搖頭道,“只是我師父兩年前離開,從此音信杳無,你如不信,大可去村子裏面查問。”

陳所長低頭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說實話,我心中也是狐疑無比,只是恩師對我恩重如山,沒有師父他人老家,哪裏有我今日的成就?甚至沒有他老人家,我哪裏可能活到現在?

“那以徐大夫來看,你師父最後可能去什麽地方?”陳所長在沉吟片刻後問我道。

他一邊心中懷疑我,一邊又想要靠着我的一些獨門法子找人,因此,話雖然說得難聽,該問的問題,卻是一點也不含糊地問了出來。

“我不知道!”我雖然對陳所長懷疑我非常反感,但是轉念想想,我自己何嘗不懷疑?

陳所長站了起來,來來回回地在房裏走了兩圈,用手敲着桌子,問道:“徐大夫,你是知道,牛老先生的遺體如果不找回來,可能存在危害性的。”

“我知道,我也着急!”我點點頭,擡頭看着他,一字字的道,“我也希望盡快能夠找到牛老先生的遺體,否則,真的後患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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