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安度一夜
“你住這兒?”項海洋一臉不可思議的問,前面那個吭哧吭哧在爬樓梯的女孩子,怎樣也無法和這個破舊的居民樓聯系在一起,“簡直像在爬長城。”他笑,提着箱子,更加賣力的跟在後頭。
“怎麽?趁着還沒爬到更多階樓梯,趕快住你的酒店去吧。”沈明媚爬高樓也吃力,短靴踏在臺階上發出一聲聲悶響。
“酒店有什麽好住的,我盼了你四年。”項海洋不由得得意起來,在他的圈子裏,是一群要麽多金,要麽才華橫溢日後一定多金的角色,人們可以多情,甚至濫情,唯獨沒人敢嘗試專情,而他,卻在這四年把“專情”演繹的淋漓盡致。
“到了!”沈明媚打開門請他進,聲音清脆好聽。
“好小的屋子!”雖然知道她一向活得簡單,卻沒想到已經簡單到有些簡陋了。一進去是一個小小的門廳,各式各樣的鞋盒子摞得很高,快要沖破屋頂了,緊挨着是一個破爛的硬棕榈床墊子,靠在一邊占了一整面牆,沈明媚解釋那是房東太太的,她唯一不能夠忍受的,就是睡在一張有着別人氣味的床上,于是,她自己另外買了床墊。
奇怪的姑娘,你永遠不知道,她注重的點在哪兒。
項海洋邁着長腿來回的參觀,脫了外套,室溫并不高,他裏面是件緊身T恤,精壯的體格在這間小屋子顯得有些局促。
衛生間也小,挨着廚房,對面是卧室,盡管是敞開的布局,他還是規矩的沒有靠近那“閨房”,而是暗自盤算,那短小的沙發,睡上去不會舒服的,今晚他有的受了。
“你就自便吧,我這也沒什麽好客氣的。”沈明媚燒了開水,倒了一杯給他暖手。“只有白水喝。”
“沒關系,秀色可餐。”項海洋對着她舉了舉杯,笑容在袅袅白氣中格外暧昧,沈明媚別扭的轉過身去不看他。
該死,衛生間還是半截的磨砂玻璃隔斷的......
總之,一切都別扭扭的......
沈明媚用盡量“優雅”的聲音洗漱好了自己,正想着該以何種形式道晚安,哪料,項海洋已經睡得香甜。
他那麽長個身子,面朝裏,蜷縮着窩在這個兩人位沙發上,雙手交互着疊在胸口,竟然十分自然,毫不滑稽。想到他的工作,應該也是經常風餐露宿的,所以不管睡在哪裏都顯得怡然自得。
不過他長得比照片好看多了,眉眼也是細長的,鼻梁在眼窩處有個凹陷,然後一下很高聳,嘴角永遠是有些上揚的弧度,下巴的線條很硬朗,雖然皮膚曬成了小麥色,不難看出曾經是個白淨的男人。沈明媚在心中努力告誡自己,“我是為他的才華所傾倒的,不是顏值,不是顏值!”她大着膽子伸出手指,在他眼角輕輕一點,誰知那眼皮突然抽動了一下,吓得她趕緊輕手輕腳的跑回床邊。
男人真是又髒又臭的,都不洗洗臉就睡麽?心裏雖然埋怨着,嘴上卻噗嗤一聲輕笑了出來。沈明媚找來了毯子,給他蓋了個嚴嚴實實,還是覺得半夜會冷,又找來了一床夏涼被壓在上面,才放心的回去睡。
黑暗中,項海洋彎彎嘴角,小心的活動着蜷麻了的腿,看來今夜注定無眠了。
這些年她沒什麽變化,步入社會并沒有讓她顯得成熟,和照片想比,甚至看不出她已經比那時長了四歲,還是個小姑娘模樣。
她遞水杯過來的時候,手還在緊張的顫抖着,他忍了又忍,才沒有握住。以為自己睡着了,卻敢大着膽子來觸碰,想到她落荒而逃的一幕,項海洋萬分愉悅,她可真容易害羞,一點也不像之前在郵件裏面,那個和自己誇誇其談着男人本色的小女人,她僞裝自己過盡千帆,結果卻是一只膽怯的小白兔,虛張聲勢,這故事有趣極了。
她倒是心寬,才多大會功夫,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一個健康的成年男性,在她的屋子裏,她居然睡着了......項海洋放心的翻了個身,雙手墊在腦後,長腿随意的搭在沙發扶手上,窗外月色正濃,也不錯,花了四年時間,聽到了她的呼吸聲,也算是進了一步,沒白忙活。
照例,天不亮,沈明媚伸伸腿,腳底下一片冰涼,好想去廁所,好不想起來。
半夢半醒間反覆掙紮,最終,一腳煩躁的踢了被子,抱着肩膀裹緊睡衣,迅速穿過客廳,随着一陣暢快的沖水聲,晃晃悠悠的避開各種熟悉的障礙物,直奔大床,此時此刻,她完全忘記了這間屋子裏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哐啷!”
“怎麽了?”幾乎是同時出聲。
憑空出現的人聲迅速将沈明媚喚醒,突然意識到項海洋的存在。她揉着踢到硬物上刺痛的腳踝,應該是撞到了他的箱子,疼痛幾乎要把眼淚給逼出來了,她帶着哭腔,慌張回應:“沒事,撞到了。”
黑暗中被準确的淩空抱起,還沒等到發出驚呼,已經被放到了柔軟的小沙發上。
“唉......”一聲帶着笑意的嘆息,項海洋把她的腿從上到下摸了個遍,“沒撞壞。”他宣布結果。
雖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被那大手突如其來的摸了一圈,沈明媚還是很不好意思的低着頭,“一個箱子還能把我撞成什麽樣,你快再睡會吧,天要亮了。”
“好。”項海洋答,卻沒有放手,而是一把圈住了她,背對着和自己一同放倒在沙發上,像兩只抱在一起的蝦。“我怎麽能放心你獨自闖蕩江湖。”他低喃,如同夢呓,帶着蠱惑,沈明媚竟忘記了掙紮。
“會不會擠?”她不安的挪動了一下,随即感嘆自己的智商,他可千萬別理解成她邀請他去床上。
項海洋收了收手臂,抱的更緊了些,“挺好的,在床上我可不能保證是否還把持得住。”總要嘗點甜頭才行,好撐過下一個四年,下下個四年,自從與她結識,他竟然能夠理解,原來曾嗤之以鼻的柏拉圖式愛情,他想要他的人生重新開始,用簡單幹淨的模樣。
聽了這一句,沈明媚是動也不敢動了。
一整個早上都恍恍惚惚的,沈明媚喝了一大口咖啡,夾着記事本去開會。
“我們部門還有誰沒有會計證?”會議的末尾柳麗看似随意的問了一句。
沈明媚弱弱的舉了下手,一同舉手的只有一個新入職的臉生的男孩子,還補充說已經報過名只等考試了。
“好好考。”柳麗象征性的鼓勵了幾句,卻絲毫沒有對她做任何評價,只有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
那就足夠了,足夠她去揣摩,去猜測,在全部門員工的面前,她一個沒有任何資格證書的小小審計專員,卻大張旗鼓的審核公司的營運和賬目,這個沒有重量和意義的問題,輕易的就能把她擊的潰不成軍。
寂靜的午休,随着天氣的好轉,辦公室的同事們也野了起來,不再訂餐,紛紛出門去吃午飯,然後惬意的用個下午茶,整個辦公區空蕩蕩的,沈明媚無心吃飯,在辦公椅裏仰着頭,閉着眼小幅度的轉動着椅子,她使勁的想也沒想明白,柳麗是在針對她嗎?可是,兩人并沒有可以結仇的地方。還要記挂着獨自在家的項海洋,天大亮着,相擁而眠,早上實在尴尬,匆匆打了個招呼就走了,唉,叫她怎麽面對呢?
一個錢包從天而降,“啪”的一聲落在她的桌子上,沈明媚像一只受驚的小鳥,猛的回過頭去。
“小沈,麻煩幫我定兩份盒飯。”是李浩森。
“太摳了,就請我吃盒飯。”宋寒推搡着和他勾肩搭背。
李浩森嫌棄的甩開他的胳膊,“有的吃不錯了。小沈,你吃了嗎?沒吃給自己也訂一份。”他轉過頭問。
“謝謝,不用了。”沈明媚翻着外賣單子,給了他一個疏遠的微笑。每次看到這二人狼狽為奸的樣子,她就分分鐘跳戲。
李浩森看着那水靈靈的小臉,心裏不怎麽是滋味兒,卻終究什麽也沒說。
“怎麽了你,一見着我們小沈就不對勁兒呢。”宋寒打趣道。
“怎麽就是你們小沈了,明明是我的員工,是我們小沈。”李浩森沒好氣的說。
宋寒笑的前仰後翻,“行,行,你們小沈,我說說都不行了,怎麽,看人家氣色好好的來上班,心裏別扭了?”
“去你的,人家有男朋友滋潤着,氣色當然好了,我別扭什麽。”李浩森矢口否認。最糟心不過,她有了男朋友,連你都覺得般配。
作者有話要說: 唉,海洋啊,連肉都吃不到,叫我說你什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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