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1)

趙清嶺躲在一座雪山上。

選這種鬼地方, 是因為在他眼裏,雪山是冰封的世界, 而在冰封的世界裏, 時間會完全靜止。

所以,就算一直沒有人來找他, 他也可以安慰自己。

沒有關系。因為世界靜止了。

……

世界本來是靜止的, 卻被一個不速之客打破。

趙清嶺看着來人, 不敢置信。像是完美的小蛋糕被人一勺子挖走了頂端的櫻桃一般,超級不開心!

“你來幹嘛啊?”

“我?”唐蜜甩了甩一頭漂亮的卷發,“霞姨擔心你,我是受托沒辦法,替霞姨來看看你到底在作(第一聲)什麽。”

她說着,大咧咧闖入,環顧了一圈那小屋,一臉的吃驚且嫌棄。

“卧槽?你不是一向很注重‘生活格調’嗎?呵呵,居然也有這麽邋遢、這麽亂的時候!”

趙清嶺的雪山小屋,此刻的陣仗, 很像是任何超級廢宅可能住過的地方。

衣服亂七八糟挂在椅子背上。

桌上是方便面, 塑料袋,餅幹屑。

好在雪山很冷,沒有蚊蟲環繞,要不然真的要不忍卒睹了。

唐蜜在仔細一看,趙清嶺整個人甚至都沒有好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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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頹,茶色發尾纏在一起, 皺巴巴的衣服上沾着巧克力碎屑,簡直就是廢物中的戰鬥機。要不是好在顏值高,誰能想到這貨雖然渣名遠播,可仍舊是很多人青春回憶裏的“男神”???

趙清嶺:“現在看完了,我沒死,可以走了?”

唐蜜挑眉,搖頭:“不,我還想再多看看。”

趙清嶺就暴躁了:“你都看我笑話看了十幾年了,還沒看夠???”

唐蜜:“沒有啊。”

艹。趙清嶺懶得理她,自顧自蹲在牆角生悶氣。

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跑來,不高興。

不高興!

唐蜜則在一邊順手幫他收拾看不過眼收拾垃圾,一邊收拾,一邊問:“說真的,這次到底什麽情況?‘真愛’也玩膩了?又想當回渣男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既然如此之前別辦‘婚禮’啊,現在還要別人看笑話。”

趙清嶺:“你趕緊走!”

“切,你炸什麽毛呀?”唐蜜完全不怕他,“所以到底怎麽回事?你倆吵架了?鬧別扭了?然後你就這麽小氣吧啦離家出走了?”

“然後就躲在這,吃着垃圾食品虛度光陰,巴巴等你的真愛來找你嗎?”

“……”

“哎我不會猜中了吧?”

“不會真的是這樣吧?”

“卧槽說真的趙清嶺,你都三十歲的人了,能幹點正事不?”

“都那麽多年了,怎麽還是拒絕長大啊你?還在指望有個人能像漫畫書裏寫的那樣,把你當做世界中心,沒有底線地寵愛你、縱容你呢?”

“醒醒吧小王子,睜開眼睛看一看真實的世界行不行?你是少女嗎?真是服了,我跟你說,早在二十年前,在我還是個十歲小姑娘的時候,恐怕對愛情都沒有你現在這麽高的期待!”

趙清嶺:“你當然沒有期待了,你又沒有心。”

唐蜜:“???”

唐蜜:“??????”

唐蜜:“卧槽趙清嶺你什麽意思,什麽叫老娘沒有心?你一個又渣又浪、自我中心,毀了老娘初戀的人,我沒找你算賬呢,你說我沒有心?”

“你就是沒有心。”趙清嶺道。

“當年,明明是你先說喜歡我的。說好的喜歡,卻那麽輕易就放棄我。”

唐蜜:“卧槽!你還有臉說我,那不都是因為你自己渣、自己作?”

趙清嶺:“可是,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

“……”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那樣的!那個時候我真的以為……就算別人不了解,但至少你的話,會給我多一點點耐心。”

“至少你,會和別人不一樣。”

“可是你沒有。”

唐蜜:“……”

她眯起眼睛,伸出紅蔻色的手指,直接拽着趙清嶺的茶色小尾巴。

把他拖着,站了起來。

“我才不上當,”她哼了一聲,“你別想把事情都怪在老娘頭上。”

“其實,我後來看了些書,多少也有點理解你整天無限作死,到底是在想些什麽。”

“但是趙清嶺,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你就聽我一句勸吧,早點面對現實、早點解脫——你想要的人,那種能夠100%地足夠愛你、‘無條件愛你’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同樣,你想要的那種,不管你怎麽作死也會無底線兜着你的感情,同樣不可能有人會給你。”

“……”

“你要求太多了。連叔叔阿姨都做不到的事情,別人能做到?”

“怎麽可能?你覺得抱有這樣的幻覺合理嗎?這個世界是現實的,沒有誰有義務照顧你的情緒、沒有誰有義務伺候你、沒有誰有義務把你當個寶寶。”

“別人也都很忙,別人也都會煩,以前也受過各種各樣的傷。”

“沒有人有義務治愈你。你一直作,作到最後的結局只會是所有人都離開你,而你一個人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躲在這雪山小破屋裏,自己孤老終生!”

唐蜜其實遠遠沒有說完。

她本來還有一段慷慨激昂的陳詞,可沒來及說出口,就見趙清嶺就把頭埋進了膝裏。

縮成一團,在那兒無聲掉起了眼淚。

可憐巴巴的。

唐蜜有點無語,這人似乎一向如此。

總有本事明明渣、很作,卻又讓人莫名覺得他很可憐。

唐蜜嘆了口氣。

“你家那個程徹,前陣子上新聞了,你應該也看到了吧?”

“人家在你爸公司裏當總助,混得風生水起呢,短短兩年而已,你看人家改變了多少,變得那麽帥,還那麽有氣質、有才華。”

“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自己?”

“人家不斷進步,你不斷作,差距會越來越大的。再不趕緊好好的,當心連暗戀你十年的程徹覺得你煩人、拖後腿,不想要你了!”

“我說真的趙清嶺,你都跑了三個月了,人家都不肯來找你。”

“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吧?還不學乖?當心真被甩!”

“……”

“……”

“是啊!他要是真的喜歡我,就應該來找我!”

趙清嶺擡起頭。紅着眼抽噎了幾聲,哽咽得超可憐。

也不避諱唐蜜了,就那樣一直掉眼淚,瑟瑟發抖抱着雙膝,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貓。

“他就是不像以前那麽喜歡我了。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會有人喜歡真正的我,我早就知道!我就不應該抱有任何期待!”

“嗚,可是,我要怎麽辦?我還是好喜歡他啊。”

“就算他、他……已經不是那麽喜歡我了,就算我已經被讨厭了,可我還是好喜歡他。”

“我好想他。我當然知道得快點回家、去把他哄回來,可是!”

“可是,他要是還有一點點在乎我,就應該來找我的啊!”

“我以為他會來找我的,現在連他都不要我了……”

唐蜜大大嘆了口氣。

繞來繞去,最後還不是又回到原點!

真的服了,某些一輩子也不願長大的熊男人。就像是要不到糖的小孩子一樣,一直哭一直哭。有用嗎?

……

臨走之前,唐蜜:“清嶺真的,你仔細想想,現在你爸浪子回頭,霞姨也不瘋了,小筵也好了——父母,家人,愛人,事業。你什麽都有,該知足了!”

“真的,正常人擁有你擁有的一切,做夢都要笑醒了,你還這麽作,真的毫無意義。”

“感情而已,你那麽較真幹嘛?”

“互相不讨厭、努力經營,其它差不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了。你非要那種‘童話般純粹的愛’,非要人家對你無限寵溺縱容疼愛,你要來幹嘛?能當飯吃嗎?”

趙清嶺:“不能。”

唐蜜:“你也知道不能?”

趙清嶺:“不能,但是我想要。”

唐蜜:“艹。”

“我想要,不到100%我就不行,不到100%我就活不下去。我也不想這樣,我也想當一個很好很好的男朋友,我努力過了,可是我、我還是控制不了我自己。”

“我也不想變成這樣的啊……”

唐蜜:“……”

她一直到坐在下山的纜車上,還是不明白趙清嶺什麽邏輯。啥叫“他也不想變成這樣”?“矯情”的高階版本描述方式?

正想着,餘光裏,一輛上山的纜車擦肩而過。

她突然站了起來,貼在玻璃窗上。

他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剛下了纜車,唐蜜就馬上立刻往上山纜車那邊跑去排隊,管理員:“小姐抱歉,黃昏了,上山的纜車已經停了,剛才最後一班。”

唐蜜:“啊啊啊,但是,我想回去啊啊!”

管理員:“您是落了什麽東西在山上嗎?您先下山吧,我請山上的工作人員幫您找。”

……

程徹剛好趕上了最後一班上山的纜車。

其實心裏很忐忑。

就算拿到地址、就算見了面,也總覺得一切也絕不會簡單。

于是已經默默做了最完備的心理建設,想着可能面對的嚴苛的指責、刺心的争吵,或者這段時間各種各樣他忽視的、血淋淋的真實和控訴。

當然,最壞能怎樣呢?

最壞其實,也不過是“我不愛你了”,“你從來就配不上我”。

沒關系,他能承受。

何況,再仔細一想,他們的關系從最初在一起開始,就一直是趙清嶺在主動、是趙清嶺追求的他。

所以,就算這一次是要他倒過頭來,狠狠地追趙清嶺一次。就算是要他受點傷,丢點面子,其實也很公平。

一次換一次,非常公平。

程徹到達雪山小屋的時候,剛好是夕陽西下。

雪地染上了一片金黃,趙清嶺就一個人坐在小屋門口,就那麽傻傻坐着,像是在想什麽事情一樣。

逆着光,程徹不知道自己那一刻的表情。

但确實看得清楚,趙清嶺緩緩地擡起眼來,看到了他。

好像是看到了什麽小瑰寶一般,眼睛眼睛紅紅的,眼神清澄,全是驚喜、繼而全是委屈。

程徹愣住了,他本來真的以為會很難。

以為要吵架,要講道理,要不可收拾。

但都沒有。

他一步一步,踏着淺淺的白雪,走到趙清嶺面前。而趙清嶺就全程那麽看着他,仰着頭,然後很委屈很眼巴巴地,伸出了雙手。

是那種小寵物求抱抱的卑微姿勢。

仿佛殘忍的不是他,抛棄所有人一走了之的不是他。

黃昏的晚霞中,他看起來那麽無辜,委屈那麽真切,讓程徹根本舍得不管不顧。于是伸開雙手,把人抱住他,抱緊。

“徹徹。”男神把頭埋在他的胸膛,吸了吸鼻子,聲音可憐兮兮。

“你怎麽才來?”

“你怎麽才來呀?”

……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錯。

那,程徹微微閉上眼睛。就當一切都是他的錯好了。

……

……

三個月,趙清嶺的身上,沒了一向清爽的香水和煙草香。

桌子雖然看起來剛收拾過,但還落着一些外賣的油漬。衣服一起團在旁邊的沙發,超級多,感覺攢了很久沒洗了。

皮膚粗糙了很多,蹭上去也沒有那種香香滑滑的感覺。

“徹徹,徹徹,徹徹。”

他像野獸一樣把他拖進屋,念的他的名字,咬他的脖子。

許久不見,越是渴求、于是無度瘋狂,昏天黑地。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黑暗中。

手機也沒電了,仿佛與世隔絕。程徹就這麽躺在雪山上寂靜的小木屋裏,手指被身邊的男人緊緊握住。

男人沒有睡,一聽見他醒了,就像八爪魚一樣纏上他。

“徹徹,你還要我嗎?”

“……”

見他沒有回答,那人像是急了:“你還要我嗎?還要我嗎?你生我的氣了?不要生氣好不好?”

直到這一刻。

程徹恍恍惚惚中,某個地方,像是有一層一直看不透窗戶紙被捅開了,漏出一絲亮光。

他一直以為,以為他了解他,他一直以為他是了解趙清嶺的。

他錯了。

他對“趙清嶺”這個物種,一無所知。

而身邊的男人,還在很着急:“你來找我,就說明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不是來找我談分手的吧?”

“徹徹,我不分手,絕對不分手。”

夜色下,程徹翻過身,黑夜之中盯着月色下男神晶瑩的、帶着一絲霧氣的眸子。

趙清嶺:“抱抱。”

程徹:“不抱。”

趙清嶺:“qaq”不管,強硬地爪着人不放。

程徹嘆氣,有點無奈,有點心疼,同時覺得很有必要——

真的很有必要,跟這個人好好地談一下!

……

……

程馳不知道哥哥施了什麽法術。

但他哥去雪山之後幾天,确實成功手牽手把姐夫給拐帶了回來。

姐夫回來以後超級乖。比以前還乖,撒嬌賣萌、洗衣做飯,零花錢也偷偷多給程馳發了好幾百。

看在好幾百的份上,程馳甚至沒辦法如最初設想的那樣,雄赳赳氣昂昂沖過去問趙清嶺要個說法,說你當年抛夫棄子到底是在幹啥!

沒辦法問趙清嶺,程馳知道去問小筵,問他哥哥姐夫到底怎麽回事啊。

趙清筵想了想,只說很難解釋。

程馳只好又去問齊危,齊危則說你大學不是讀心理系嗎,自己翻翻課本不就知道了。

程馳:“……”

他讀心理系是被迫的。

他報的明明是工科,但無奈分數不太夠,被調劑到了心理。

程馳的大學在隔壁s市,是個普通一本,但以程馳的水平,能考上一個普通一本真的就已經是出人意表、謝天謝地了。

趙清筵也在s市念大學。

按說他本來有更多的選擇,可以去b 市更好的幾所學習,也可以出國念書,但為了湊合繼續拯救一下程馳,也就找個s市這邊頂尖的大學勉強念一下。

兩個學校,校址就在隔壁。還是可以一起玩。

趙清嶺和程徹,也在那個夏天一起搬去s市。

不止是為了弟弟們,也是為了程徹在s市集團總公司的新事業。

當然某種意義上,也是為了趙清嶺的新事業——作為從不露面的二世祖“太子爺”,趙清嶺最近空降集團公司當了個董事,終于進入大衆視野。

本來媒體、對手公司本來還挺興奮,真太子爺終于坐不住了,來和老爺子矚意的年輕接班人程總搶位置了!這下有好戲看了。

然後各種觀望、各種輕敵了半年有餘,才發現完全被騙了。

太子爺和程總……根本就是一夥的!

而且,是誰說的太子爺是個二世祖?太子爺真的一點都不二世祖好嗎!太子爺名校畢業履歷漂亮,而且在生意場上的手段花樣繁多、刁鑽陰險,分明比他老爸有過之而無不及!

趙清筵的智商,讓他進入大學之後分分鐘脫穎而出。

才大一就做了個什麽機器人出來,參加國際比賽還得了獎。程馳既替他高興,又擔心自己越來越追不上人家的步伐,于是急着報了學校的讀書會,想讀點書提高提高自我。

就這樣,成功讀到了人生中最嫌棄的一本書。

太宰治《人間失格》。

別人都說很經典。以至于程馳抱着非常高的期待,結果,他都看了啥?

“小筵你智商高!求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書到底是想表達什麽???”

兩個學校之間,某珍珠奶茶店。兩個孩子沒事就約着一起自習的“秘密據點”。

程馳是真的不明白。一般小說的套路,難道不是男主出身豪門、本無一技之長,然後不斷學習奮鬥,最終逆襲走上人生巅峰的嗎?

為什麽這本“經典”,是倒過來的?

《人間失格》的男主角大庭葉藏,不但生在顯赫的門第,還天生擁有着帥氣的外表和過人的創作才華。

按說這麽高配的出廠設置,這人本該輕輕松松出任ceo迎娶白富美,順理成章一帆風順。

可是葉藏沒有。

他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日子過得一塌糊塗、最後窮困潦倒而死。

“真不是我說,明明有美好的人生,卻不珍惜。要是換成我是他、要是我家小時候有他那麽好的條件,我肯定早就——”

“嗯,”趙清筵咬了咬吸管,“我知道,大概很多人都會像你這麽想。”

“但是,你可能忘了一點,大部分人雖然或許沒有跟‘葉藏’一樣優厚的條件,但同樣的,也沒有跟他一樣的痛苦。”

“上天在造人的時候,是不一樣的。”

“不然,也不會有很多人,明明在別人眼裏美貌多金、條件優越,什麽都不缺,卻依然會最終陷入不幸,甚至痛苦到主動抛棄整個世界。

“——‘膽小鬼連幸福都會害怕,碰到棉花都會受傷,有時甚至會被幸福所傷。’”

“有些人,天生比正常人更聰明、更敏感,更纖細得多。以至于在平常人的感覺裏遲鈍的、可能轉眼就忘的小傷害,對他們來說,随随便便就是致命傷。”

“而對于‘幸福’和‘愛’,要求也會更加挑剔。只要少一點點,哪怕就只有一點點,也會讓他們完全無法去相信、去依賴。”

“他們自己,也不想這樣。”

“畢竟背負着那種單純、纖細,其中的痛苦、掙紮,根本無從說起。”

……

程馳聽得懵懵懂懂,走的時候依舊懵懂。

趙清筵嘆了口氣,這孩子真的沒救。他得找哥哥幫幫忙,趕緊給程馳轉個科系算了,這孩子學心理系絕對沒前途!

回宿舍的路上下起了雪,趙清筵微微眯起眼睛,伸出手去。

雪花落在掌心,六邊形很漂亮。

滿滿消融。

他突然想起程徹去找趙清嶺那幾天,齊危跟他們說的幾個小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豌豆上的王子,把自己藏在城堡裏,等着人去救他。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很勇敢的錫兵。看起來普普通通,卻什麽火坑都敢跳,披荊斬棘、無堅不摧。

他還說,海底有一只鯨魚,頻道和所有別的鯨魚都不一樣,似乎注定會成為整個海底最孤獨的靈魂。還說從前有一朵玫瑰花,明明只有四根刺,卻自以為無堅不摧。

但是最後,海底的鯨魚奇跡般地找到了它的伴侶。

而那朵玫瑰花,也一直有小王子呵護着它,縱容着它的天真、它的可愛、它的嬌矜。

趙清筵不禁想着,如果葉藏也能找到一個那樣的人。

找到他的錫兵,他的藍鯨,他的小王子。

……

……

雪山小屋裏,幾個白天黑夜。

他們吃,睡,做,聊天。

程徹聽趙清嶺說了好多、好多,他從前沒有說過的事情。

“從小,我爸總愛說,他對我很失望。”

“後來有了小筵,他高興壞了,小筵比我聰明、比我天資優越。要不是後來小筵身體不好,他覺得小筵活不到長大,也不會突然又開始假惺惺地對我好。”

“就是因為他,我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虛假。”

“我媽更虛假。”

“她所謂的愛,不過都是瘋狂控制——控制我爸,更控制我。在我離家以前,她對我的控制精确到每天茶杯裏茶葉的克數。要是我哪天沒泡她給我精心計量、準備好的茶葉,她都要歇斯底裏。”

“我本來還天真地以為,也許那就是她愛的表達方式。雖然不正常,但好歹也是愛。”

“成天逼我什麽都争第一,也不僅僅是把我當成争我爸回家的籌碼,也是為了我的前途着想。”

“可是後來有一次,我生病了,一度被誤診成嚴重的慢性病。後來确定沒事,她當場雙手合十,說謝天謝地,差點以為要因為我毀了她的整個人生,那樣的話她可受不了。”

“很厲害吧,她光明正大地就說出來了。”

“而且那天之後,她就成天逼我去鍛煉身體。”

“理由是,怕我像小筵一樣生病,到時拖累她。而且如果我再病了,我爸一定會再找別人女人生健康的孩子,就再沒可能回到她身邊了。”

“……”

“所以,我其實,不知道怎麽原諒他們。”

“盡管他們現在可能已經在反省了,我也能感覺到他們在試圖修補關系。也可以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粉飾太平、和樂融融。”

“但我很可能,永遠不會真的再相信他們。”

“很可能,也永遠不會真的再愛他們。”

“但是這樣的想法,我又不敢讓你知道。”

“我怕你覺得我記仇、怕你覺得我冷血。”

程徹:“……”

他收緊手臂,抱住趙清嶺,抱得緊緊的。

是他的錯。

是他什麽都沒搞清楚,就去勸他們一家人和好。他想的多簡單——自己的父母都不在了,就算想要聊一聊當年的事、想要冰釋前嫌都沒有機會了。

可是趙清嶺的父母還在。

他在此之前,真的以為他們正在一點點和好,他不知道趙清嶺其實背地裏那麽痛苦。

他的男神,他的小太陽。

他仰視了他那麽多年,以至于從來看不見他背後的陰霾。

在他的眼裏,男神太過陽光、優秀,無所不能。以至于在一起兩年,他竟然從來不知道他其實心裏藏着那麽多酸楚。

程徹怪自己,心疼趙清嶺,同時又覺得男神也挺笨的。

早點告訴他啊!要是早知道,他一定早就好好揉揉他、抱抱他,不直男、不惹他不安、不跟他吵架。

也就不會南轅北轍,天天瞎努力吭哧吭哧搞個人進步,結果從頭到尾沒努力到點子上。

……

那天下雪山,因為是一大清早,纜車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眼前的景致,從寒冬的白雪皚皚,開始逐漸變成了盛夏的綠樹成蔭,男神忽然抓住他的手:“徹徹,真正的我……會不會很絮叨、很煩?”

“不會啊。”

“也許你現在不煩,但是以後就煩了。因為真正的我……是真的不夠好,而且以後老了,可能長得也不好看了。”趙清嶺捂住臉。就可能、簡直,一無是處。

程徹無奈:“你應該知道,我喜歡你從來不是因為你好看、你優秀。”

那邊安靜了一會兒。

“嗯,其實我知道。”

“抱抱。”他撒嬌,把頭埋在人家肩膀裏,咕咕哝哝。

“徹徹,我以後再也、再也不會這樣了。”

“以後再也不會這麽任性,離家出走了。”

“徹徹,我喜歡你。”

“喜歡你,喜歡你。”

“不會再那樣了。”

“……”

趙清嶺似乎聽見了一聲低低的嘆息,然後,耳邊的聲音很溫柔:“就算再這樣也沒關系啊。”

“我不怕。”

“任性也沒關系,幾次都沒關系。我都會來找你的。”

趙清嶺睜大了眼睛。

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清透,像是雨後的天空一般。

他原本以為,不會有的。

所有人也都跟他說,不會有。

不會有人給他童話世界,不會有人縱容他永遠不想長大。不會有人慷慨到願意把別人欠你的愛補給他,更不會有人有那麽大的能量,願意把這個世界欠他的溫度統統補也一起補給他。

但是,他最後,還是找到了。

或者說,早就找到了,他早就知道是他,早就知道他可以。

只是這一刻,終于确定了。

……

程馳大二成功轉系,脫離了心理學的黑洞,跟着大牛趙清筵搞人工智能高科技,人生如魚得水。

反到是他哥程徹,暗戳戳買了很多心理學的書回家看,看完了還經常會遠程跟齊危交流一下。

有時候看着那些書,他會更加心疼趙清嶺。

因為很多書上說,一個人如果童年被摧殘,沒有得到什麽溫暖,多數時候很難很好地做一個成人。

因為,在最年幼、最脆弱無力的時候,遭遇的痛苦往往傷害最深。

小小的孩子會自顧自陷入強烈的懷疑,懷疑在那樣的摧殘下,他到底能不能活下去。

怎麽樣才能活下去。以及,更可怕的問題,他的父母究竟希不希望他活下去。

還會迷茫,就算能活下去,可他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麽。

會自然然而地經歷無限的自我懷疑,會顯得很“神經病”,會對當時沒有得到的愛和溫暖,終其一生地索求、饑渴。

直到有什麽人,能給他足夠的愛,填補那個空洞。

如果得不到填補,就算這一生再成功、就算再優秀,他也不會真的開心、真的幸福。

看完這個,程徹恍惚了幾分鐘,當即有了新的人生努力目标。

開玩笑,他當然不可能讓男神一直背負着那樣的不安和無助,他一定要給他滿滿的愛,早點把那個空洞填上、填滿。

他覺得他做得到。

因為,那對他來說或許很簡單——因為不就是讓他“做自己”嗎?

他之前兩年,其實不能算是完全地“做自己”,他是刻意收斂過情緒的、總是故意想要裝得酷一些、雲淡風輕一些。

他怕男神發現,發現他真的太喜歡他。

害怕這段感情會失衡。

結果萬萬沒想到,原來男神想要的,反而是他每天都能表現出來他究竟有多喜歡他。他真的太傻了。

不過偶爾,程徹合上書時,也會思考另一個問題——

他自己的童年,目測也沒好到哪裏去吧。

那樣的父母、那樣的家,也沒給他什麽必然的愛,可他卻好像并沒有像書裏寫的那樣,特別地“缺愛”?

他不缺愛。

中間那十來年孤孤單單的日子,也沒什麽人愛過他。

為什麽他就不缺愛?

程徹想了兩天,想不明白,可真的等到想通的時候,卻又哭笑不得。

還不是因為他高中時遇到了趙清嶺。

在那天看臺架的夕陽下,繼而是随後的日子,這個世界最高級別的溫柔以待,都落在他的懷裏。

那天那麽多人熱火朝天地打籃球,他一個人在角落哭泣。

人類的悲歡并不共通,趙清嶺本來無需管他。

但他走過來,他管了他。

給了他溫柔。也是從那一天起,某種意義上,他就預見到了今後一切可能的歡喜,雀躍,悲傷,等待和甘之如饴。

然後,時至今日。

程徹真實地發現吧,人與人之間的資質差距,還是很顯著的。

他拼死拼活了兩年,那麽多項目鍛煉下來,才終于搖身一變成了個“尚算說得過去”的程總。

然而這個趙清嶺呢?才來公司兩個月而已,就已經彰顯了他作為政治家、陰謀家、營銷鬼才、炒作聖手以及談判專家等等的多方面完全天賦。

集團公司業務紅紅火火。

真的,這種人,讓他來集團公司總部當董事都是屈才了。

就該弄到古代宮廷去搞權術,分分鐘平步青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毫無經驗究竟怎麽做到的?有時候程徹也是想不通。

仿佛之前在公司裏當二世祖、摸那麽多年的魚,都不是趙清嶺本人摸的一樣!

同樣,家庭關系那邊也很神奇。

在雪山上,聽趙清嶺說了那麽多他父母當年怎麽傷害他的事情之後,程徹再也不敢提議讓趙清嶺去跟叔叔阿姨吃飯了。

本來以為,那麽深的怨恨,說不定以後會再也不來往。

結果也沒有,樣子還是在穩步和解中。

偶爾吃吃飯,過節聚一聚。

仿佛趙清嶺在把一切都跟他說了以後,過去的心結多少也解開了一些。雖然不知道最終能不能原諒,但至少過去的傷痕,有一點點愈合的跡象。

……

趙清嶺作為太子爺在公司當了一年的執行董事,換屆之後就立馬出任了總裁。

出任總裁之後,比以前更加萬衆矚目,主要是人好看,八卦新聞也是滿天飛。

在被某無良小報傳過和女明星的緋聞之後,趙清嶺隔日就在某財經頻道的節目上,無名指上公然戴了一枚戒指。

帥炸天的太子爺果然已婚。

當日哀鴻遍野。

趙清嶺不管,還在之後的某個八卦財經節目上,詳細地炫耀了一下戒指內側那醜醜的“老婆給刻的小愛心”。

程總那邊,則經常會被趙總一起拉着去被采訪。跟趙清嶺不一樣,他比較嚴謹,回答問題超認真,可明明很認真,莫名評價卻總是一水的“呆萌”。

後來有一次,某網站舉辦活動,要他們這些“財經成功人士”給大學生推書。

趙清嶺那邊推的,當然都是一些精彩又小衆、非常劍走偏鋒的書籍,被各種留言表揚。

而程徹那邊,則無比的老幹部,推的都是什麽《經濟學原理》《國富論》《投資與市場規律》,評價又是一水的“哈哈哈一本正經呆萌老幹部”。

推十本書,七本經濟學類,一本市場營銷,一本心理學。就連唯一的一本小說都很正統,他最愛的《基督山伯爵》。

趙清嶺:“呵。”

“我問你啊,書裏面最後,伯爵是選擇了美爾賽苔斯還是海蒂公主?來,你給我說。”

程徹:“……”

趙清嶺:“我就知道,你根本沒看!”

程徹小盒子裏珍藏的那本書,真的非常新,都十年了書頁還雪白,幾乎是全新的。

有一天趙清嶺閑來無事拿着翻了翻,發現書頁裏面有好幾頁是連着的,印刷故障沒有裁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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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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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