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鈞天城一游
墨堂終于還是回到了神界,一個人,一壺酒,一身落寞。鈞天城內,大殿之旁的那片空地上,孤零零的一座墳,四周人跡罕至,卻花木有序,清雅別致,顯然時常有人悉心打掃。墨堂駕輕就熟地走到這墳前,蹲下身來,解下腰間那半壺酒,微微一笑,笑容中帶着幾分苦澀。
“去了趟你的故鄉,這酒的味道,你還記得麽?”
傾酒在墳前,四周寂寥無聲,唯有他一人,将那葫蘆中僅剩的一點點酒仰頭一飲而盡,目光定定注視石碑上的幾個大字:雲承之墓。
魔界,焚影壇。
素潔雅致的亭臺樓閣外,一張不知什麽仙材制成的雕花躺椅上,清凜悠閑自在地半躺着,右手垂在躺椅之外,左手還把玩着一根叼在嘴上的青翠枝葉。敖若潇坐在他的身邊,此時正拿了傷藥,細心包紮他右腕上的傷口,眉頭緊蹙。那并排的手指印記深可見骨,顯然是被人僅用手、卻以極大掌力硬生生鉗成這般,下手之狠,讓她有些心驚,尤其是一想到清凜此行是去了鳳鳴城尋找墨堂。
不過,清凜倒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就像他每次和墨堂打架,高手的對決使得兩人或多或少都會受些傷,早已成了家常便飯。
墨堂出手狠麽?敖若潇仔細包紮着傷口,默默想着。她不清楚,自問對墨堂還并不十分了解,不過從他對付那位鬼道衆生的手段來看,雖然先禮後兵,禮數到了,可對方如果不買賬,他還是下得去狠手給人來個魂飛魄散的下場,甚至不惜自己受傷。
想到墨堂,敖若潇覺得自己對這個人,還是有着莫大的好奇,尤其是珞珞信中那些提到了皮毛,卻又不很确定的事。此時,身邊就有一個比自己更了解墨堂的人,她有心問問,卻又不知這個時候在師傅面前提起墨堂究竟合不合适。不過想了想,又覺得自小到大,似乎沒有什麽是在師傅面前不能說的,如今這般患得患失、扭捏起來,不是清凜的徒弟該有的樣子,也不是若翊殿下的妹妹該有的樣子。
于是,趁着清凜有一句沒一句與她閑扯的時候,她盡量讓自己做到不着邊際地問了句:“師傅,你知道黑鳳族的雲承殿下麽?”
清凜垂在躺椅外的右手明顯抖了一下,牽動着傷口疼得他皺了皺眉,似乎是認真思索了一會,才道:“他是我的手下敗将。”
敖若潇自己也不知何時起,多半是在東海的日子裏,學會了察言觀色。從清凜聽到那個名字的反應來看,他該是認識那位雲承殿下。而且清凜思索了一會才給出了手下敗将這麽一個概括性的模糊答案,那麽顯然,在概括時被省略掉的信息該是有很多。
誠然,清凜單純,爽快,但這并不代表他就是一張白紙,他也有他知道的、不知道的、想說的、不想說的,只不過,他不會拐彎抹角地去猜測他想知道的、去隐藏他不想說的,想知道的,他會主動去問,不想說的,他會直接不說,僅此而已。
敖若潇跟随他多年,自也磨合出了與他相似的性子,那便是懂得別人想讓自己知道的,自然會說,不想告知于人的,自己也不會轉彎抹角去打聽。因此,許多方面,她像極了清凜。
比如此刻,她便直接問:“師傅,與墨堂相約鈞天城的日子快要到了,我要去麽?”
“當然去!不過,別讓他知道你是我的徒弟,否則怕他對你不利。”清凜将草葉拿在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掃着自己那張精致得不可方物的臉,眉目間染上一抹如畫淺笑:“反正,過些天神魔兩族又要開戰……”
天空中藍紫色的光芒迎着拂動的枝條,暖暖地照在身上,手腕的傷處上了藥,也不甚疼痛了,清凜有些昏昏欲睡,其實對于是否讓敖若潇去見墨堂這個問題,他并沒有想得很明白。魔是思維偏頗的生靈,尤其是對于一些微妙的情感和關系,他們并不如六界中的神仙人鬼容易察覺自己內心的想法。比如清凜,他懂得自己不待見墨堂,但是卻不會去想讓自己的徒弟也一同仇視墨堂,甚至連他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不待見墨堂,他也不甚清楚。魔的思維一直具有極強的目的性,比如我要這樣,你不讓我去做,那麽咱們就是敵人了。而至于目的之外的一些東西,比如我為什麽要這樣,你為什麽不讓我去做,他們多半想不明白。确切的說,魔是有着思維缺陷的一種生靈,他們的思維缺陷導致了性情的偏執乖戾,也導致了他們往往不能正确理解別人,以及表達自己的情感,這就促成了他們與六界其他生靈之間越來越大的隔閡與仇視。而魔随着修煉的年頭逐漸增多,也會相應地更會控制自己的情感、以及試着理解別人的思維,但顯然,清凜這個小魔據此還太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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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之後,敖若潇只身前往了神界鈞天城,只不過在去鈞天城之前,她特意帶上了清凜所贈的那塊大的羅盤,她自己那小的已經贈給墨堂了,如今随時帶上師傅那塊,免得再遇到什麽妖魔鬼怪,有備無患。
終于,站在那高聳聖潔的鈞天城大殿前,她驀然有一種嘆自身渺小的感慨。神界地廣人稀,千千萬萬這樣的空曠大殿,而真正居住在裏面的神仙卻又是少數,比起那些室如蝸居的凡人,不知好了多少倍。然而沒有人知道又要經歷幾生幾世的磨難、積累幾生幾世的福報,才能夠踏上神族的門檻,即使他們這些小小仙族,一世盡後到頭來還是要重入輪回。
鈞天城的守衛向墨堂禀告龍七公主來了時,墨堂正在讀一本佛經,墨香氤氲間,恍然憶起東海之淵望月臺前那一場劍舞琴音,那一身紅衣的少女手捧經書,明眸善睐,音容笑貌宛在身畔。想着念着,他的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揚,泛起一抹暖心的笑,他覺得,自己有些喜歡她了,從東海至北海,再由北海之濱一路走來,她的明朗、她的善良、她的豁達、還有她敢愛敢恨的真性情,讓他覺得着迷,像是喝醉了,有些把握不住自己的心,有種一見如故、相識已久的默契,像是佛祖早就為你安排好了遇見這個人,更像是從前所經歷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這一場相逢。
他仰起頭,将那經書合上,放進衣袋,帶着墨香的紙張貼近胸口的剎那,驀然又是一抹記憶萦繞心間,那是年代久遠的一絲往事了,久遠到他模糊的記憶裏,已幾乎聽不清那人的聲音,模糊了那人的容顏,只有一抹清冷似雪的白影,如皓月煙雲般在記憶裏一閃而過。
他記得,他遞給那人一本《妙法蓮華經》。
“你今天不是來和我打架的?”那人好奇地翻看着書頁,顯然發現上面的內容與法術秘籍不沾邊。
“佛教的經書,記得沒事翻翻,總有益處的。”他還記得自己那時盡量讓語氣變得輕松,心中卻是難以名狀的擔憂,至于擔憂什麽,卻想不通。
“魔來學佛?”那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頓了頓,又道:“也罷,世間因果輪回總有定數,魔也是衆生,對吧?”
那人揣着經書大笑而去,留下蒼茫皓雪中他孑然獨立的身影,心中掠過一抹難以言喻的五味陳雜。
現在,他終于明白自己當年的擔憂是什麽了,确切的說,那不是擔憂,是害怕,害怕将來有一天,在那人澄澈無暇的雙眸之中,看到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妖邪之色。
可如今,六界紛繁紅塵無涯,那一抹白色身影還在,他卻強制将往事禁锢于心,那一雙靈動雙眸亦在,他卻再也沒有認真看過那雙眼。
世事滄桑,他慨嘆,一個轉身就越走越遠,再也回不了頭。
起身親自去迎敖若潇的時候,他特意換了一件不常穿的藏青色華服,還特意整理了下儀容,無論怎樣,人總是活在當下,那麽當下,他自然是該打理好自己,去見中意的姑娘。
敖若潇今日也特地打扮了一番,在她看來,到神界鈞天城一游實在是件難能可貴的事,倘若不想到自己與墨堂之間隔了這麽一層敵對的關系就更好了,因為只要一想到那些,就需要繼續去想該什麽時候挑明身份,以及又該什麽時候表明自己對他有些中意,還有倘若他十分介意自己的身份,又該當如何……這些來來回回往複不斷的麻煩事幾乎能一下子将人的心填滿。因而敖若潇覺得,那些事思索再多遍,只怕也不會有一個結果,就算有了一個結果,也不見得就是正确的。而每個人,每一時都會有這許許多多思之無用的事,就算沒有,也極有可能是暫時忘了,既然知道人生不是完美無瑕的,總會有事困擾,那麽不妨就接受它,并且學會控制自己不去時時想那些煩心事。
美景美男當前,還是盡情領略這鈞天城風光比較靠譜。看到墨堂一身藏青色長袍站在對面事,她驀然有種一切都放下了的心境明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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