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神仙大會

身旁那股涼意緩緩迫近，清凜并沒有現身，敖若潇卻聽到身旁一聲淺笑：“鈞天城還好玩麽？”

“還不錯，那是一番與魔界截然不同的風景，師傅要不要也來逛逛？反正別人看不見你的。”敖若潇覺得此刻自己對着空氣說話的樣子一定很像白癡。

身旁看不到人的地方，清凜那熟悉的聲音再次傳來，“我早去過幾百回了……墨堂那家夥還好麽？”

“他？”敖若潇有些詫異清凜為何會提起墨堂，并且現在由于清凜隐身的緣故，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是從聲音中依稀辨別語氣似乎由先前的玩笑帶上了那麽幾分正經，當下想了想，一笑道：“他好得很啊，師傅今日不是還和他在戰場上切磋了麽？”

身旁一時無聲了，似乎清凜沉默了好一會，聲音才再次傳來：“這兩天你回焚影壇一趟吧，若翊殿下來了。”

“七哥？！”敖若潇驚異，的确從前敖若翊與清凜頗為投緣，從而時常往來，不過都會事先和她打好招呼，讓她不要走漏風聲，畢竟與魔族來往密切這種事不是一個仙龍該做的。可這次她卻事先一點消息也不知道，七哥就這麽神龍見首不見尾地來了魔尊焚影壇。

許是知曉她心中疑惑，清凜的聲音幽幽傳來：“下月他要去一場神仙大會，在鳳鳴城。”

敖若潇覺得有些奇怪，雖然他們這些神仙日子過得清淨了、閑來無事隔三差五便來個聚會。但能夠請動東海若翊殿下的，卻絕非尋常規模的尋歡作樂，定是有什麽重要事情，搞不好這聚會也少不了墨堂，更何況竟然是在鳳鳴城！雖然黑鳳一族也屬于高階上仙，同龍族一樣成為神魔之戰的強大外援，但近年來族中日漸沒落，勢力甚微，不知為何此番竟然作為開辦神仙大會之地，其中定有蹊跷。

只是眼下，她一個人眼睜睜盯着面前空無一人的方向自言自語這番可疑行徑，實在不适合仔細研究什麽神仙大會，當下答應了師傅，作別之後便悄悄溜回鈞天城。

當晚，敖若潇本想計劃一下要怎麽與墨堂開口提出告辭，畢竟敖若翊在魔界等她這種事是決然不能說出口的，然而思索半晌，發覺甚至連這神仙大會的目的究竟為何也不得而知，繁雜之事太多，她也懶得再去想，有心去找蘇淩打探一下關于鳳鳴城的事，又覺得不該招惹一個厲鬼，想想只好作罷，早早歇下，一夜好夢，待明日再做打算。

戰後的鈞天城，晴空萬裏，浮雲飄渺，敖若潇起了個大早，來到高聳恢弘的城牆之上，四下一片開闊，心曠神怡。身旁，是墨堂沉默卻安暖的微笑。說實話她真有些舍不得離開這裏，不為這神域宮闕，不為這萬裏千城，單單為身邊人這一個深邃的目光，一個清淺的笑容，便好似将她的心留下了。

她一向随性，不覺得什麽是應該，什麽是不該，只要不違背天道大義，那麽喜歡就是喜歡了，她從來不多做糾結。因而經過昨晚一夜好眠，心緒也豁達了許多，這一番向墨堂請辭，竟然請得從容。

倒是墨堂有幾分詫異，微微一笑：“若翊殿下既然光臨神界，怎不到我這鈞天城坐坐？”

敖若翊來到此間，不曾先到神界，卻反而去魔界走了一遭，這委實太說不過去，敖若潇當然不可能供出七哥是去魔界尋了自己師傅喝酒閑談，當下腦子轉得飛快，想了想，道：“七哥說是有要事趕往鳳鳴城參加一場神仙大會，不敢多做停留，他日再到鈞天城來向神君登門謝罪。”

“若翊殿下這麽早就動身了，看來我也該準備啓程了。”墨堂的唇角微微上揚，傾盡溫柔。

“神君也要前往鳳鳴城？”敖若潇覺得，事情的關鍵所在便是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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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堂點點頭，解釋道：“其實本不是什麽大事，近日戰事頻繁，天帝令我召集仙族同道，設一場屠魔大會，原本我打算只在我北海一脈請些兵馬即可，沒想到天帝十分重視此事，不但請了四海龍族，還有白鶴族，黑鳳族……大大小小十來個仙族。”

屠魔大會……敖若潇想着，這是要對魔族大規模宣戰了，不知為何，聽到屠魔兩個字時，心中總像是有一道梗，化解不開。

墨堂頓了頓，又道：“至于選在鳳鳴城，一是黑鳳族長有意做東，我們做晚輩的也不好違背他老人家的意思，二是……我一位黑鳳族至交好友死于魔族之手，如今各路神仙齊聚黑鳳族亟待大舉屠魔，也算是對他的紀念。”

敖若潇點點頭，算是了解了，其實不用問她也知道，這次七哥叫自己相見，十有八九是打算帶上自己同去鳳鳴城見見世面，這樣一來，過不了多少時日，就能夠再次與墨堂相見，想想也算是一樁美事。而墨堂大約也是想到了這一層，竟沒有多做挽留，只是準備了幾件禮物，請她幫忙轉交若翊殿下，算是一點心意。

離開的前一晚，她前往內城後院，向蘇淩告辭。思索了下，她并沒有說出自己此番離開也許會去鳳鳴城，一是由于原本還沒問過敖若翊的意思，二是倘若蘇淩想去鳳鳴城，倒還是跟着墨堂相對穩妥些，畢竟自己身邊一位龍七殿下，一位魔界至尊，萬一他們兩個心血來潮來個捉鬼的把戲，那豈不是鬧得雞飛狗跳，更何況帶個鬼魂在身邊這種事，她目前還是做不到完全坦然，因而決定便将這個麻煩留給墨堂了。

于是她只說了要離開鈞天城去尋七哥，蘇淩依舊是一副潇灑清淡的樣子，并沒多做挽留，只在末了謝了她所贈的衣物錢財。

真是一個超凡脫俗的鬼道衆生，轉身離開的時候，她這樣想着。

次日一早，墨堂送她出城，在跟随墨堂走出內城的門牆時，她驀然瞥見就在城門不遠處那繁花盛開的角落裏，赫然立着一座宏偉墓碑，墓碑上散發出淡淡金光的四個大字映入眼簾：雲承之墓。

沒有頭銜，沒有稱謂，只有這光芒閃耀的四個字，深深刻在那不知什麽材質的仙石上。她還待細看，卻已落後了墨堂的腳步，不得已只好小跑幾步追上，轉頭的剎那，她看到就在那座墓碑的角落裏，刻着一枚小小的鳳凰圖案，如果沒記錯，那該是黑鳳族的徽記，她想起曾在凝歌的衣飾上見到過。

對于突兀立于鈞天城外城的這座墓碑，墨堂從來沒有作過解釋，她當然也不會去問，只是跟随他來到外城的城門之下，微笑作別，而後，在他依稀溫柔的目光裏，灑脫地架上雲端，向遠處飛掠而去。

當晚，墨堂對月獨飲，腦海中依稀是那片作別之時的紅雲，紅得漫過了半邊天，那樣熱情似火的顏色，偏巧在她這裏，穿出了一種從容，一種豁達，還有一種近似于無暇的坦率。墨堂覺得自己這一次，真的動心了。

思前想後睡意全無，他索性起身，信步在那月影疏橫的庭院之中，不多時，竟不由自主來到後院，這裏，是蘇淩暫住的地方。他記得敖若潇在鈞天城的這些天裏，時而自己公務繁忙時，她也會偶爾來找蘇淩談天，看來六道衆生無論人鬼，都不至于完全沒有共同語言。之不過，對于蘇淩的來歷，饒是他與敖若潇費了好一番周折，仍沒弄清個所以然來，只知道，這位鬼道公子與凝歌有仇，對他墨堂似乎也并不怎麽友好，只有在對着敖若潇時，才會說上那麽幾句話。

月上中天十分，他坐在蘇淩屋外的院子裏，品一壺香茗，而蘇淩則斜倚門前白玉石柱，雙手抱臂，仰首望天，不知在想着什麽。

他開門見山：“過幾天我要去仙界了，鳳鳴城。”

果然，蘇淩的目光一下子亮了。

“去參加一場仙族的盛會。”墨堂補充道。

“我和你一起去。”蘇淩的話中沒有語氣，卻堅定不移，月光照在他慘白的面色間，有種凄涼的俊美。

“你以為我願意帶一個鬼魂在身邊？”墨堂冷笑之中帶着那麽一絲調侃的意味。

“你帶我去，我不會傷害你。”蘇淩依舊保持負手而立的悠閑姿勢，聲音卻字字篤定不容置疑。

“我帶你去，然後看着你找我朋友的麻煩？”墨堂輕笑。

“你不是不過問鬼道之事麽？”蘇淩揚眉反問。

墨堂沉默了，他承認放任蘇淩去找凝歌的麻煩，這委實太不厚道，可話說回來，鬼道之事沒有無因的果，既然這位蘇公子至死糾纏，那麽定有化解不開的恩怨，就算自己無動于衷，他遲早也會獨自跑到鳳鳴城去，倒不如帶他在自己身邊，還可以見機行事。

想到此，他問了句：“你打算就怎樣跟着我？”要知他蘇淩再厲害，不過是一個鬼魂而已，輕若塵埃，淡若浮雲，夜晚還可以冒充常人招搖過市，白天卻不能在陽光下久待。

“怎樣來，便怎樣去。”蘇淩似乎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

墨堂蹙眉了，凝眸好一會，在懷中貼身的衣袋中取出敖若潇相贈的羅盤，頓了頓，問道：“這個？”

蘇淩的目光從那羅盤上淡淡掃過，算是默認了。

墨堂暗暗嘆息，他如今要應對的，不僅是一只強大的鬼魅，更是一只不怕羅盤、不怕道法的厲鬼，想他墨堂一世仙龍，什麽時候也淪為和鬼來交涉往來、讨價還價了，他不由得心中苦笑。

作者有話要說： 千千生日快樂~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