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美酒與美人

魔界的天空，無邊幻紫一如深邃的夢境般絢爛如海。敖若潇回了梵影壇，卻并沒有見到七哥敖若翊，甚至連師傅清凜也不見蹤影，只有梵影壇的守衛向她禀告：魔尊大人與客人一同出去了，至于去了哪，以魔尊大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性子，他們這些小魔自然不得而知。

敖若潇扶額，定定立于魔界天幕下空曠無垠的風中想了半天，終于想起，從前每次七哥來魔界看自己時，與師傅清凜常去的地方，當下不多猶豫，只身前往。

與大部分絢爛天空下的魔界有所不同，這裏的天幕，是一抹純淨的藍，猶如神界般浩然聖潔，敖若潇記得從前清凜時常會獨自來到這片天幕下，什麽也不做，就那樣定定望着這片神界般的天空，不知在想着什麽。

時而，她也會在這裏為師傅撫琴一曲，她還記得，這裏叫做沐風臺。

此時的她，再次将那清凜為她造的那把琴抱在懷裏，一步步登上沐風臺的石階。

亭臺高處，在那夜幕時分天空卻依然碧藍的閣樓裏，清凜與敖若翊相對而坐，桌上幾壺美酒，映着兩位猶如畫卷之中走出的美男，這景象當真養眼得很。

“若潇來了。”敖若翊淡淡微笑招呼，那一身杏黃色長衫迎着安暖如雲的笑容，是那般潇灑如風。

向他們見過了禮，又向七哥送上墨堂的禮物，敖若潇才落座，不經意間瞥見清凜掃過那一包裹名貴禮物時，眼中那一絲不屑的目光。

她笑笑，師傅向來就是這樣的性子，倒有幾分像小孩子，閑談一陣，得知了七哥此行來歷的确是要往仙界鳳鳴城去參加那什麽大會的，也并不怎麽算是順路的來趟魔界，與清凜喝喝小酒再閑談個三五日，順便把自己一塊帶去鳳鳴城去那什麽大會開開眼界。

談罷了正事，這兩個男人之間只剩下閑扯，敖若潇覺得無聊，便将那琴架在一旁的石臺，輕撥弦音，一闕古曲緩緩流出，權當為他們飲酒助興。

“不錯，琴藝又有長進。”敖若翊飲下一杯酒，贊道。

能得這六界之中琴棋書畫樣樣翹楚的若翊殿下稱贊，實屬不易，敖若潇覺得心中自有幾分飄飄然，想了想，道：“這琴是師傅花了許多心血所造，我随身帶着，在鈞天城閑來無事時彈一曲解悶，那位墨堂神君看到，還贊了這琴材質精良，是千載難逢的寶物。”

她此言不提墨堂贊了琴藝，而獨說贊了這琴，意料之中的看到清凜的目光又變得靈動閃亮，還夾雜了一絲得意的竊喜。

她手中琴音婉轉，敖若翊羽扇輕搖，笑道：“琴音如斯，若有佳人相伴一舞，可謂妙哉。”

敖若潇撫琴的手一抖，知道七哥又開始附庸風雅了。不料就在下一刻，清凜微微揚手，不知打了個什麽手勢，從那沐風臺之下，竟緩緩走出一列舞女，個個都是傾國傾城之貌，身披輕紗，頭帶绫羅，應着琴音，翩翩起舞。

敖若潇這一次真的差點下巴掉在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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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一個個舞姿妖嬈的美女，花容月貌，雲袖輕舞，她覺得整個人都傻了，她師傅什麽時候開始好這口了啊！要說她七哥那纨绔子弟時常招個美女飲酒尋歡一番倒是常事，可她師傅，從來沒見近過女色啊！

更何況，這一衆漂亮姑娘都是魔界最驚豔妩媚的魔女！

瞠目結舌了半晌，她覺得作為一個弟子，還是不要沒事揣摩師傅他老人家的心事才好，這些漂亮姑娘們就全當師傅大人是為了招待若翊殿下而安排的好了。撫琴的同時，她悄悄擡眼望向七哥，但見若翊殿下羽扇輕搖，酒到杯幹，十分陶醉的樣子，而她師傅大人倒是一派淡然，對這些載歌載舞的魔女似乎都沒正眼好好瞧瞧。

敖若翊自然十分适應這樣的場合，似乎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自來便是他的一向本能，此時杯中酒已幹，擡手便在桌上的另一個酒壺中自己斟滿，放在唇邊。敖若潇留意到，他們面前的石桌上有兩個酒壺，一個是自己常在東海見到過的一種不記得名字的名貴佳釀，而另一個，是師傅這裏偶爾會出現的一種少有的酒，好像是叫做慕卿。

她酒量不錯，卻不太懂酒，唯一能夠品嘗出的，便是東海家鄉那邊的酒勁頭要足一些，而師傅這裏唯一的這種慕卿酒卻十分淡雅。

果然，敖若翊飲下一口這慕卿酒，回味半晌，轉向清凜：“這酒雖淡，卻自有一種清冽，回味無窮，不知此酒何名？”

“這酒據說名為慕卿，是我從一位……朋友那裏拿來的。”清凜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知為何猶豫了一下，頓了頓，又道：“龍族好酒，而我飲不了烈酒，怕你喝不慣我這的，才又備了你家鄉的酒！”

敖若翊一笑，舉杯一飲而盡。

這些仙魔兩界的風俗民情敖若潇自然知道，龍族一向愛酒，其中猶好烈酒，而四海之內又以北海龍族最為海量，連她這絲毫不懂酒的東海龍女都能飲上幾壺烈酒而不醉，何況其他龍族。只是魔族與其不同，許是體質的緣故，魔族一向不太擅長飲酒，清凜也不擅長，因而不知何時、也不知清凜從何處拿來了這種淡雅的慕卿酒，一開始她還嫌味道淡，後來許久不回龍宮，也就慢慢習慣了這酒的清冽甘甜。

這麽一走神的功夫，手中琴音不斷，卻聽得敖若翊又問清凜，“你是從哪裏知道鳳鳴城仙族大會的消息？”

敖若潇的手一頓，七哥此來魔界，莫非竟不是他帶給清凜的消息？

果然，清凜并未覺得有什麽奇怪，随口道：“是聽手下人說的啊，還以為這是你們仙族很機密的事，可我們這很多人都知道了。”

敖若翊微醺的眼神中驀然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精光，只是那精光轉瞬而斂，輕笑：“原本也不是什麽保密的事，否則我也脫不開身過來了，這麽興師動衆，能保密才怪。”

“反正你來的是我這魔界，而并非神界，可見你還是把我當朋友的。”顯然，清凜捕捉到的重點略微偏差。

“那是當然，呵呵，喝酒喝酒。”敖若翊勸起酒來也是十成十的游刃有餘。

不過，許是孿生兄妹心意相通的緣故，敖若潇與七哥之間向來有種難以言喻的默契，從敖若翊剛剛那一瞬間微頓的目光，敖若潇隐隐覺得，此次神仙大會，該是一項至少對魔族保密的行動，可師傅清凜還是知道了，并且不是從七哥這裏知道的，而是從自己手下處得知，那麽一定有人事先将這個秘密洩露給了魔族。

不過，這些神仙妖魔之間的戰争大事，也不是她能夠管得着的，還不如好好彈琴來得實在，她想着，唇角微微上揚，沉醉琴音歌舞。

三五日小聚罷，顯然敖若翊是打算帶妹妹一塊去鳳鳴城開開眼界的，當然，這種熱鬧事自然少不了清凜，不過，他們三人不能同行便是了。只是在帶着妹妹一同離開魔界的時候，敖若翊忽然壓低聲音，在她耳畔道：“其實，若是清凜事先沒得到風聲，我沒想說出此行鳳鳴城目的，原是打算随便想個理由把你帶出去再說，可沒想到，清凜已經知道了。”

“那怎麽辦？等師傅到了鳳鳴城，恐怕又是一場大戰。”敖若潇也覺得此事定有蹊跷。

“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敖若翊似自言自語般，言罷又輕笑：“到時……便等着看好戲吧。”言罷當先一步架上雲端。

敖若潇若有所思片刻，跟了上去，望着遠處越來越小的焚影壇，她忽然覺得有幾分莫名傷感，似乎每一次與家人出行，都是把師傅撇在身後，只因為他的身份，并不能光明正大地與她站在一起。對此清凜似乎早就無所謂了，可她，還是總覺得心中有愧。就如同每每在離開師傅與家人同行時，她都覺得師傅很可憐，可又知道清凜從不需要別人來可憐，曾經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不知道清凜需要的是什麽，後來，又慢慢地覺得似乎清凜什麽都不需要，這樣便很好，可這樣究竟又是一種怎樣的狀态呢，她想不通。轉頭放眼身後，那遠得早已看不見的魔界焚影壇，她知道，那裏有一個靈動邪魅的白衣男子，卻永遠那麽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