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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江之寒偶爾打電話找伍思宜幫忙,她總是很仗義幫忙,而且在江之寒的心裏,伍思宜也是很親近的一個朋友。江之寒說:“明天我們班主任好像要加一節課,可能會比較晚。”

伍思宜說沒關系,江之寒便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晚上六點半的時候,江之寒敲開伍思宜的家門,見她穿着一件全絲綢的,白底繡梅花的連衣裙,笑道:“好漂亮的衣服,不過這個天穿連衣裙是不是太早了?”

伍思宜不理他,說:“進來吧,把鞋換了。”

江之寒一邊換鞋,一邊問道:“伍阿姨呢?”

伍思宜淡淡的說:“去嶺南了。”

江之寒問:“出差麽?”

伍思宜說:“可以這麽說吧。”

江之寒換好鞋,四下打量一番。伍思宜的家是一套三室兩廳的單元房,客廳非常的寬敞,家具布置都走的是現代歐式的風格,家裏大概開着暖氣,比外面暖和不少。

跟着伍思宜進門左拐,就進了飯廳,是和廚房連成一體。地板是木制的,廚房的設備閃着好看的金屬的光澤。江之寒看見漂亮的長方形飯桌上擺着幾個菜,還有一瓶紅葡萄酒,笑道:“我可是晚飯沒吃就跑來了,沒想到這裏有這麽多好吃的?”

伍思宜打開壁櫃,拿出兩個裎亮的葡萄酒酒杯,放到桌子上,還拿出一張絲綢似的紅布,把酒杯輕輕的擦拭了幾下。

江之寒笑道:“這麽正式,我會坐立不安的。”又問:“這些菜是你做的麽?”桌上放着三菜一湯,數量不多,但都是做功考究的菜肴,一道泡椒魚頭,一道尖椒牛柳,一道響爆鳝糊,湯是墨魚炖雞。

伍思宜坐下來,說:“不是我做的,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

江之寒翹起大拇指,“了不起!大小姐,我從前真是小看你了。想不到你不僅出的廳堂,還入的廚房。”

伍思宜哼了一聲,說:“我爸我媽都不會做菜,很小的時候開始就經常在外面飯店裏吃。我媽偶爾在家裏做,味道真是太糟糕了。外面的東西再好吃,吃多了總是膩味。從初一開始,我就買了兩本菜譜,自己周日研究來着。做菜其實一點兒不難,或許我是個有天賦的也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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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寒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肚子不由咕咕的叫了兩聲。自從練功以後,江之寒的食量大增,大概是因為運動量太大,又在長身體的緣故。

伍思宜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為江之寒倒了小半杯紅酒,說:“你是餓死鬼投胎麽?先吃點墊着肚子吧。”

江之寒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突然又停下來,看着伍思宜的眼睛說:“這麽正式的宴請,不會有什麽陰謀吧?”

伍思宜白他一眼,“愛吃不吃。”

江之寒拿起筷子,夾上一筷鳝糊,一口吃下去,滿足的嘆息了一聲:“為了這美味,把我自己賣了也成。”

說着話,筷子毫不停頓,片刻就掃遍了幾個菜,口中包着菜,還不停的評論說:“這個泡椒味道很辣很正,怎麽做的?嗯,辣味裏這個鮮,搭配的絕了。還有這個尖椒牛柳,上次在飯店點了一次,遠不如這個,勾芡勾的太重。”

看着江之寒風卷殘雲的掃蕩着桌上的菜,伍思宜的嘴角慢慢舒展起來,展開一絲笑容。

江之寒一頓猛吃,總算給肚子墊了個底,看見伍思宜停筷不吃,有些不好意思的停了下來,“你怎麽不吃?再不吃就被我一個人全吃光了。”

伍思宜說:“做了飯,好像就沒有胃口了。”

江之寒想到伍思宜做這些精巧的菜,大概花了不小的功夫,越發不好意思起來,放下筷子,為伍思宜盛了一碗湯,又給自己盛了一碗,喝了一口,搖頭贊道:“很鮮,喝點湯吧,也許就有胃口了。”

伍思宜淺淺的喝了口湯。

江之寒說:“今天好文靜哦,有點認不出你了。做這麽豐盛的晚餐,總有個緣由吧,說來聽聽。”

伍思宜看着江之寒的眼睛,說:“今天是我的生日。”

江之寒啊了一聲,“這樣啊。”舉起酒杯,說:“生日快樂,思宜。”

伍思宜眼睛亮了亮:“你叫我什麽?”

江之寒說:“思宜呀,不可以麽?我最近突然覺得,叫全名很生疏,不如叫名字親切。”

伍思宜說:“那你叫倪裳什麽?裳……?”

江之寒幹笑一聲,“一個字的名,叫起來倒是怪怪的。哎,我的酒杯還舉着呢。”

伍思宜舉起杯子,和江之寒碰了一下,淺淺的抿了一口,眼神迷離,好像看着遠處,沒有焦點。

江之寒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沒話找話的說:“真是不巧,你的生日,阿姨碰巧又出差去了。”

伍思宜沒有回答,沉默了一陣,說:“生日到了,所以自己做了一桌菜慶祝一下。和你操辦的生日宴會比,這樣的生日是不是有些太凄涼?”

江之寒不知道如何應對,只好開玩笑說:“做了一桌菜,沒想到便宜了一個餓瘋掉的家夥。”

伍思宜說:“別不好意思了,放開肚皮吃吧,我只想喝一點酒。”

被她這麽一說,江之寒倒真有些不好意思。聯想起不久前自己給倪裳辦的生日宴,那時候一心想着如何讨玉人一笑,遂竭盡所能,廣邀好友。回頭來看,無論是阮芳芳別離後的傷感,還是伍思宜一個人生日的落寞,在那場生日的反襯下,越發顯得刺眼起來。所以,顯擺終究是不好的,就如楚明揚所說,老大,以後叫我們咋辦呀?

江之寒從來沒想過伍思宜是那種朋友寥寥的人,他問伍思宜:“過生日,怎麽不請朋友同學聚一聚呢?”

伍思宜說:“中午一起吃過飯了,晚上本來說去唱卡拉OK,不過今晚不太想吵吵嚷嚷的。”

喝了一口酒,伍思宜問:“你知道我媽去嶺南幹什麽去了?”

江之寒反問說:“不是出差談生意麽?”

伍思宜說:“名義上是這個樣子,實際上呢,是去陪她的新男朋友。”

舍了相依為命的女兒的生日,獨自去遠處約會,這恐怕是伍思宜今天神情寥寞的最主要原因吧。江之寒不知道說什麽,只好埋頭狠吃了幾口菜。

111.伍思宜的生日(下)

伍思宜看着江之寒,說:“我媽這個對象,是文化宮的一個幹事,搞美術的,出出版畫,畫畫漫畫什麽的,勉強算個藝術工作者。認識我媽之前,也在報章雜志上投個稿,發表了些不痛不癢的東西。自從認識了我媽,現在……呵呵,已經是中州市美術協會的會員。這還不滿足,現在正撺掇着我媽贊助,幫他辦個人畫展呢。這一次去嶺南一個邊鎮小城,說是去采風的,其實還有一個目的,我媽的公司在那裏有很大的生意,再加上小城不比中州這樣的規模,在那裏設法搗騰個畫展什麽的,操作起來可是相對容易不少。”

江之寒喝了口酒,沉默了一會,說:“所以,……你覺得,他是沖着你媽的錢來的,其實并不愛你媽。”

伍思宜哼了一聲,“愛?誰又知道?不過,他的眼神不正,心術也正不到哪裏去,我卻是知道的。”

江之寒說:“興許……你不想你媽找男朋友,對他一開始就有偏見呢?”

伍思宜說:“偏見麽?我倒是真有的。我最讨厭的就是留着一頭長頭發,裝藝術家氣質的男人了。”

江之寒不由笑起來:“諺語不是說,我之毒藥,人之蜜糖。你不喜歡這個調調,但你媽偏偏喜歡,怎麽辦?既然我們年輕人,平常說起來,都不喜歡父母無故幹涉我們的事情。将心比心,你媽談戀愛,也不必按照你的審美标準來吧。”

伍思宜說:“第一印象不是主要的。這個家夥,比我媽小了五歲,結過一次婚,這些也還罷了。他是個聰明人,左手拿了我媽的錢,右手就用它來給我媽買禮物,給我買禮物。我爸是幹什麽的,幹銀行的,很小時候我爸就教育我說,傻子拿了錢才藏到被窩裏,聰明人,就應該拿去再投資,只有錢生錢,才是正确的道路。他也是個會再投資的家夥,你看,我媽拿了自己的錢買的禮物,高興的不得了。”

江之寒說:“我沒有任何立場替他辯護,但怎麽聽起來,他不管做什麽事,在你眼裏都會是所圖不良呢?”

伍思宜冷笑一聲,“他背後還對我講,思宜,你是我見過的十五六歲的女孩中最漂亮最有氣質的。我說,是麽?可是為什麽從來沒有人說過我漂亮呢?你猜他說什麽,他說那些俗人都沒有發現真正的美的眼睛。”

江之寒呵呵笑起來。

伍思宜看着他,嘴角微微的上翹着,問:“這話聽起來是不是太假?我是你見過的最漂亮的十五六歲的女生麽,江之寒?”

江之寒摸摸鼻子,“這個麽?我最近倒是認識了不少漂亮女孩,你也算是一個。他恭維你,也許誇張點兒,不過就算說你是最漂亮的,也不算離譜啊。”

伍思宜似笑非笑的直視着江之寒,“是麽?”

江之寒坦然的說:“當然啦,我又沒有什麽動機刻意讨好你。”

伍思宜接着說:“他的問題呢,就是把我當作平常的高中女孩兒,說的話做的事看似聰明,反而暴露了本性。我告訴過你,我看人可是很準的。當年呀,我爸升任市行負責信貸的副行長以後,身邊的狐貍精就多了起來。我爸為了顯示他的清白,有些認識的女人也是會公開介紹給家裏的,說是工作關系或者普通朋友。我對我媽說,那些狐貍精,數那個小牛最危險。我媽當時說什麽來着,說小牛看起來倒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女孩兒。結果呢?其他的人不過是過客。呵呵,就是她,讓我爸終于決定要抛家棄子,現在正準備着正式迎娶她呢。”

江之寒張了張嘴巴,不知道如何回她的話,最後說:“再怎麽講,你媽比你多吃了二十年的飯,多見了二十年的人,這幾年又在商場上混,爾虞我詐見的多了,識人的本領怕是比你更高吧。”

伍思宜冷笑一聲,“你知道什麽?不是大家都說,當局者迷麽。再說了,這個人,幾乎恰好是我爸的反面。我爸這個人吧,沒有受到誘惑變心之前,對家裏還是很好的,工作上能力強,平時話不算多,甜言蜜語更是從沒說過,更別說什麽浪漫了。而他呢,最拿手的就是這些,正好對了我媽的胃口。自從離婚以後,她一心想的不就是找一個我爸的反面,來證明自己當年的決定是多麽的錯誤?”

江之寒看着伍思宜的眼睛,柔聲問道:“思宜,問句也許不該是我管的事,你希望有一天你父親和伍阿姨複婚嗎?”

伍思宜看着自己的酒杯,發了一會兒呆,無聲的嘆息了一口氣,擡起頭來說:“我想什麽又有什麽用?他們兩個,現在一個是商界的女強人,一個在銀行呼風喚雨,春風得意。誰又會放低了姿态,去遷就另一個人?”

江之寒說:“但他們有你呀,也許為了你,也許,你可以是那個膠合劑。”

伍思宜垂下眼睛,不說話。

江之寒說:“我這樣講,可能是太多管閑事了。不過,……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他們來說,最好的不是現在身邊的人,而是重新回到以前。你就得有所行動。光這樣坐着,你想要的是不會發生的。”

伍思宜突然笑起來,“現在這樣也挺好。我告訴我媽,爸上個月給我的零用錢可比你多一倍喲!下個月再告訴我爸,我媽上個月的零用錢可是蓋過了你喲。呵呵,讓他們攀比吧。你看,他們離婚幾年,我買的衣服和化妝品的檔次都升級好幾次了。”伍思宜好像越笑越開心,側過頭去,有一滴眼淚滑出來。

吃了飯,江之寒申請要洗碗,說總不能白吃壽星的飯吧。

伍思宜搖搖頭,說:“我呢,要過一個特別的生日,給自己買禮物,為自己做飯,再自己洗碗,不好嗎?前天,我拉了小倩去買禮物,她還以為我是給我朋友買的呢。”

江之寒看了一下表,拍了一下腦袋,說:“不好意思,今天過些時候還約了一個長輩,談件重要的事情。我得走了,生日快樂,思宜,不要想太多,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伍思宜向他揮揮手,“你快去吧,別耽誤了你的正事。”

聽到關門的聲音,伍思宜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怔怔的發了回呆。她不知道坐了多久,慢慢站起來,把碗筷收拾進廚房,打開水,滴上洗滌液,慢慢的清洗起碗筷來。她做的很慢,也很仔細,每一個碗都洗過兩遍,再用軟布輕輕的擦幹,小心的疊起來。

伍思宜想着自己的心事,一不小心,有個碗掉在了地上,碎成了片。她看着滿地的瓷片,好像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麽事情,最後狠狠的對準一塊大的殘片,踢了一腳,眼淚終于還是掉了下來。

門鈴聲在這時響起來,伍思宜沒好氣的問:“誰呀?”見沒人回答,走到門邊,從貓眼裏往外看,江之寒笑吟吟的站在那裏。

伍思宜胡亂的用袖子擦了擦淚水,打開門,沒好氣的說:“有什麽東西落在這裏了?”

江之寒走進門來,自己換了鞋,拿出一個小包,說:“生日快樂。”

伍思宜打開包裹,卻是一個小巧的漂亮的皮夾。伍思宜哼了一聲,嗔道:“沒想到小倩卻是個多話的人。”嘴角卻忍不住慢慢的翹了起來。

前天伍思宜去和小倩逛店的時候,在友誼商場看到一個皮夾一個手提包,她都很喜歡。猶豫了很久,伍思宜還是選了手提包。小倩當時以為伍思宜是給朋友買生日禮物,問她皮夾挺适合她的,為什麽不給自己買一個呢?伍思宜搖搖頭,沒有說話。江之寒借口有事出了伍思宜的家門,想要給她買一件生日禮物,卻不知道買什麽好。打個電話給小倩,想問問她伍思宜的喜好,知道了這件事,便匆匆的打車去買了這個皮夾。

江之寒走進廚房,看見一地的碎片,笑道:“剛才被你做菜騙到了,結果大小姐畢竟還是大小姐,洗個碗花了幾個小時還沒有洗完,倒是砸碎了一個。”拿來掃帚,把碗的碎片清幹淨,從紙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蛋糕,插上兩根蠟燭,一根是一阿拉伯數字1,一根是7,笑着對伍思宜說:“別多愁善感了,讓我們來過一個一點都不凄涼的生日。”

伍思宜坐下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江之寒點上蠟燭,關上燈。

江之寒說:“快許願吧。”

伍思宜搖搖頭,說:“不是要過快樂的生日麽?還沒唱歌呢,我不要聽那首大家都唱的生日快樂歌,你給我唱首別的吧。”

江之寒為難道:“我的聲音可不怎麽好聽。”

伍思宜只是看着他。

江之寒說:“可是,我能唱全的歌兩只手就能數過來。唱什麽呢?義勇軍進行曲?還是兩只老虎?”

伍思宜說:“也行啊,都可以的。”

江之寒這下沒了轍,苦思冥想了一分鐘,說:“倒是真想起來一首,我不一定唱的全,你就将就聽着吧。”

他吸了一口氣,看着伍思宜的眼睛,認真的唱起來:

你的生日讓我想起

一個很久以前的朋友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

他流浪在街頭

我以為他要乞求什麽

他卻總是搖搖頭

他說今天是他的生日

卻沒人祝他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握着我的手

跟我一起唱這首生日快樂歌

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有生的日子天天快樂

別在意生日怎麽過

伍思宜溫柔的說:“唱的很好聽呢。”一口氣吹滅了兩根蠟燭。

江之寒打開燈,問:“有許願麽?”

伍思宜嗯了一聲,說:“我許了三個願,但也許說是怨念更準确一些。這第一個麽,希望我媽早點認清畫家同志的真面目,和他分手吧。這第二呢,希望我爸不要和姓牛的狐貍精結婚,把她甩了吧。”

江之寒不由苦笑,說:“唉,你這是何苦來着?哪有人許生日願望是希望別人分手的?那第三個呢?”

伍思宜溫柔的看着江之寒,說:“人家說,第三個才是最想要的,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靈了。”

在心裏面,伍思宜默默的念着,也許我有些卑鄙,但在我十七歲生日的夜晚,伍思宜的第三個願望就是:

倪裳和江之寒,你們快分手吧。

112.食堂內外的老鼠

自從寒假以來,江之寒去楊老爺子的家裏愈發勤了。開始的時候,是為了請教功夫,擒拿手的功夫比以前學的要複雜許多,單靠自己領悟是遠遠不夠的。到了後來,有事沒事江之寒喜歡往老爺子家裏跑,心裏已經把他當作像去世的外公一樣,有了親人間的那種感情。

雖然老爺子生活規律,生性灑脫,無論是品茶養花,都充滿着生活的情趣,江之寒總覺得他一個人獨自守着一個四合院,妻子早逝,膝下無子,是一件有些凄涼的事情。江之寒去的多了,慢慢的把四合院也當成了一個家,有時候周日坐在裏面附庸風雅,品品茶,安靜的一坐就是一下午。老爺子笑說,你這個年齡,這個耐性倒真是難得,不像十六七歲的小孩,倒有些像六七十歲的老人家。

楊老爺子雖沒上過正規的大學,但涉獵的東西還是很廣的。從中醫到詩詞古文,都頗有些造詣。受楚明揚的影響,江之寒也讀不少古書,從文心雕龍到古文觀止,從三言兩拍到明清小說,都囫囵吞棗的看過。把這些東西拿出來向楊老爺子讨教,才發現他這方面的造詣很深。兩人常常在四合院的天井裏,泡上一壺茶,從日落西山說到月上枝頭,江之寒每次都感覺獲益匪淺。

這個周一的清晨,江之寒由于有個疑問琢磨不透,一大早就跑到楊老爺子家裏去請教,然後從那裏直接去了學校。第三節課剛下,江之寒就看見陳振中在教室門口向他招手。江之寒心裏咯噔一下,難道食堂出了什麽大事?肖邯均可是從來沒有在上課的時候派人來找過自己。

※※※

周六的時候,由于前幾天接到消息,下周一會有上面衛生檢查小組下來檢查學校清潔衛生,食堂毫無疑問會是一個重要的目标。肖邯均這一個星期以來,都把廚房和餐廳的清潔當做頭號大事來抓,減少了每天供應的菜肴品種,騰出多餘的人手,力争不要有任何的衛生死角。

星期六上午,肖邯均接到溫副校長的通知,檢查組提出中午就在七中食堂用餐,而且點名要吃平時老師同學們吃的家常菜,标準是四菜一湯的工作餐。這兩個月來,七中食堂聲名鵲起,私下被很多人評為市區中學當之無愧的第一。

為了這個臨時安排的工作餐,肖邯均傷透了腦筋。左思右想,還是打電話向溫副校長具體請示了一下,溫副校長在電話裏說,晚上學校領導還會在市中心商業區的酒店宴請檢查組領導,所以中餐的要求就定為家常菜,中州特色菜,不要用太名貴的食材,但味道一定要保證。

有了這個指示,肖邯均找來吳老師傅,商量了好一陣,總算定下來菜譜:

荔枝全魚

魔芋燒鴨

蒜泥白肉

椒鹽茄餅

鮮蘑雞塊湯

小吃是蟹黃小籠包

周六的下午,肖邯均召集食堂所有的職工開了個短會,重點強調一下這次衛生檢查的重要性,又具體的落實了分包責任制,食堂的每一個部分,每一個角落,都落實到具體的負責人身上,出了差錯唯他是問,不僅是這個季度的獎金全部泡湯,還要考慮內部的紀律處分。

晚上營業結束以後,肖邯均還不放心,帶着陳振中,樓铮永等幾個親信又巡查了一遍,才鎖了門離開。

樓铮永出了食堂的門,正想着怎麽打發周末傍晚的時間,就看見江之寒和一幫同學在籃球場上打球。樓铮永跑過去加入他們,一起玩半場3VS3的對抗。

打了沒幾分鐘,江之寒就發現樓铮永是個高手,身體素質特別的出色。江之寒這邊,顧望山和陳沂蒙身高都和樓铮永差不多,但單防他的時候,總是被他用力量硬吃。無論是背身還是正面的上籃,兩人根本抗不住他,畢竟十六七歲還在長身體的時候,論力量和成年人頗有些差距。

江之寒好勝心起,主動輪換去防樓铮永。樓铮永很快發現江之寒的身體素質,尤其是力量,比那兩個小夥子強了太多。樓铮永連續兩三次正面硬突江之寒,他不僅腳步跟的上,力量對抗上也不差,讓樓铮永最後出手的時候有些難受。樓铮永換成背打,拿了球撅起屁股往裏面擠,江之寒一只手搭在他後腰上,倒是使出了老爺子傳授的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的要訣,和樓铮永對抗。更讓樓铮永難受的是江之寒的小動作,每次他翻身跳投前那一下,江之寒似乎都能預判到,在他腰背上的手會使出暗勁,來影響他騰空後的平衡感。

最後,樓铮永不得不使出自己的絕活,就是突破結合十四五尺左右的跳投。他的跳投很準,江之寒一時間也拿不出什麽辦法來防守。這一場攻防對抗,成了今天這場比賽的焦點,到頭來靠着精準的手感樓铮永還是略微占了上風。

斷斷續續打了将近一個小時的對抗,大家都大汗淋漓,舒暢的收工了。江之寒衷心的豎起大拇指誇贊樓铮永,樓铮永哈哈笑着說,你是我遇到最難纏的防守,再打幾次你把我琢磨透了,就更糟糕。江之寒邀請說,一起去買杯可樂喝,樓铮永說自己喝不慣那個,還是喝泡的茶比較好,和江之寒他們說了再見。

樓铮永想起自己的茶杯還放在食堂廚房裏,便回頭往食堂走去。剛上食堂的斜坡,迎頭遇到了左冷芒。

左冷芒原先是在采購處上班的,前兩個星期被肖邯均調離了崗位,去了廚房,這段時間一直在鬧矛盾。肖邯均私下告訴樓铮永,本來做采購的,在賣家那裏拿點回扣,只要不過分,大家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但肖邯均上任以後,作了詳細的市場調查,把各種蔬菜肉類和調料的價格都規定了一個明确的範圍,不能任了采購員自己報的,這能拿的回扣的量就少多了。開始的時候,肖邯均在溫副校長的支持下,調走了原先幾個負責的不聽話的人,還是震懾住了左冷芒,規規矩矩的做了一段時間。後來肖邯均把這一塊基本上都交給陳振中負責,左冷芒又開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盤。

左冷芒想出來的辦法其實也不稀奇,你不是規定了一個大概的價格範圍嘛,我也有對策。他專門跑去買一些剛剛過期或者過期一陣的不那麽新鮮的食品,可以拿到更低的價,差價都進了自己的荷包。陳振中發現以後,是警告了他幾次的,但事情不算太嚴重,他打的又是擦邊球,倒也不能把他怎樣,只能向肖邯均彙報備案而已。前幾個星期的時候,左冷芒買回來的豆瓣醬,打開一看裏面都黴掉了。借這個事情,肖邯均果斷的把他調離了原來的崗位,從此之後沒看見他的好臉色。左冷芒是學校的正式雇員,不是合同制的,一下子肖邯均拿他也沒太多辦法。

左冷芒看見樓铮永,鼻子裏哼了一聲,擡頭看着天,從旁邊走了過去。樓铮永站在那裏,回頭看了他一眼,心裏有些迷惑:這家夥這些日子走的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路子,天天遲到早退,反正你扣完了我的獎金還是要照發工資的。怎麽今天這麽晚了,還在這裏晃悠?

星期一一早,樓铮永就去了食堂。比他來的還早的是吳老師傅帶的兩個徒弟,他們倆不僅要預備早上的糕點食物,今天還要提前做些前期的準備,中午的時候要招待檢查組,食堂提供的菜品比平時也更講究。其中有一個提前準備的,就是預先熬一鍋豬骨頭湯,中州這邊叫高湯,做很多菜用它來代替白水,會鮮美很多。

樓铮永四處看了看,就回自己的地方工作去了。六點多的時候,樓铮永瞥見左冷芒進了門,心裏疑惑道,這家夥,還真是早到遲退了,難道是因為這兩天檢查組要來的原因?樓铮永埋頭忙着自己的事,大概到了八點鐘左右,擡頭看見左冷芒從旁邊走過,臉上挂着一絲微笑,嘴裏好像還輕輕的哼着句小曲兒。

九點半的時候,肖邯均來到二樓,和大家打了個招呼,四處巡視了一下,停下來問樓铮永:“怎麽樣?今天不會出差錯吧?”

樓铮永回答說:“應該不會吧。”待到肖邯均走了,樓铮永不由想起這幾天左冷芒的奇怪之處,這家夥明明是在一樓幹活的,和上面的人說不上關系多好,一大早跑到二樓來轉悠一圈幹什麽?樓铮永越想越覺得有幾分蹊跷,他的直覺告訴他有什麽事情不太對。

樓铮永作過多年的偵察兵,心思缜密,而且有一種天然的直覺。他放下手裏幹的活,跑去找吳師傅的兩個徒弟,問:“今天早上都有誰到二樓來轉了轉?”

兩人說了五六個名字,除了左冷芒,都是平時這個點在上面做事的,或者經常上來打招呼聊天的。

樓铮永又問:“你們早上都做什麽了?”

兩人說:“饅頭包子和糕點呀。還熬了一鍋高湯,蓋着呢,吳師傅中午做飯的時候要用的。”

樓铮永皺着眉頭想了想,走到放高湯的地方。因為食堂的用量很大,所以熬湯的鍋是用一個很大很深的鍋,盛滿了一個人根本是端不動的。樓铮永打開鍋蓋,往裏瞧了瞧,不知道加了什麽料,湯的顏色很濃,看不出什麽異常,拿來一個大湯勺,攪了攪,也沒什麽特別的地方。樓铮永心想,我這個鬥争的弦還是繃的太緊了。

十點一刻的時候,所有人都開始瘋了似的忙碌起來。吳師傅已經到了,去裏間換衣服,準備開始親自切菜擺盤,開始初期的食物準備。

樓铮永在自己的工作間做事,心裏總覺得有些不踏實。他放下手上的活計,猶豫了一會兒,想起江之寒說的話,在這個地方要多看多說,多提意見,不要怕擔事。樓铮永看到自己的活兒差不多要幹完了,就走出去,過了一會兒,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個空置不用的大鍋,叫來方卓,說要把高湯騰到這一個空着的鍋裏面。

方卓抱怨說,大哥,我忙着四腳朝天呢,你這是做的哪門子無用功?樓铮永在這幾人裏威信頗高,他說少廢話,兩分鐘就幹好的事,和方卓一起擡起鍋,把湯倒出來。湯倒完了,方卓看了一眼原來的鍋,叫了一聲,險些吐了出來。

※※※

江之寒和陳振中一起快步往食堂走。

江之寒問:“出什麽事了?”

陳振中低聲說:“有人在熬湯的鍋底不知道怎麽黏了只小老鼠。”

江之寒睜大眼睛,“什麽?!”

陳振中說:“具體的事情,我不是全清楚。是铮永發現的,現在知道的人還不多。”

江之寒心裏着急,三步并作兩步到了肖邯均的辦公室。

肖邯均看他進來,示意陳振中關上門。

江之寒急着問:“有人要搞鬼?”

肖邯均點頭說:“完全是肆無忌憚的招數啊,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這麽下作的事情,真虧他們想的出來。”

江之寒問道:“知道是誰嗎?”

肖邯均說:“九成是左冷芒這家夥了,前不久才被我從采購處趕了出去,不過應該還有人配合吧。”

江之寒說:“今天先得應付過去,別出了差錯,別的事,我們可以慢慢算賬。”

肖邯均說:“你放心,現在只有振中,方卓,铮永,吳師傅的小徒弟,和你我知道。我已經吩咐吳師傅的小徒弟不動聲色,再熬一鍋湯,味道差點無所謂,趕快弄好了放在那裏,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江之寒問:“具體是怎麽回事?”

肖邯均冷笑道:“應該是高湯熬好以後,放在那裏,有人往裏面鍋底黏了只死老鼠。這個嘛,真是夠無聊的,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呀,難道是要撕破臉皮和我們大幹一場?”

十一點四十五的時候,檢查組的領導們到了,先在一樓巡視了一番,就上了二樓。看得出來,檢查組的同志們對于七中食堂的改革很感興趣,有兩位還站在櫥窗外面,看吳老師傅在那裏現場操作,進行烹饪。七中食堂的透明櫥窗和現場操作是獨有的特色。負責後勤的溫副校長,總務處的吳處長,和寧校長都在一邊作陪。

肖邯均抱着手,站在操作間背後的陰影處,面色陰沉。

吳師傅正在操作,在他旁邊當助手的是他的小徒弟和另外一位叫傅斯林的。小徒弟正忙着切姜蒜,吳師傅示意要用高湯,肖邯均看見傅斯林揭開高湯的鍋蓋,拿起大勺,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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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神州,有人皇立道統,有聖賢宗門傳道,有諸侯雄踞一方王國,諸強林立,神州動亂千萬載,值此之時,一代天驕葉青帝及東凰大帝橫空出世,東方神州一統!
然,葉青帝忽然暴斃,世間雕像盡皆被毀,于世間除名,淪為禁忌;從此神州唯東凰大帝獨尊!
十五年後,東海青州城,一名為葉伏天的少年,開啓了他的傳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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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級仙醫在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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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醫者,生死人,肉白骨。
神級仙醫者,敢改閻王令,逆天能改命。
他是仙醫門第二十五代傳人,他資質逆天,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又是個大學生,本想低調,但螢火蟲在夜中,豈能無光?
行走都市,一路喧嚣,神級仙醫,我心逍遙。

爽文 掠痕
757.2萬字
英雄無敵大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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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噩夢折磨幾近要挂的徐直決定遵循夢境提示,他眼前豁然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不僅不吐血,還身強了,體壯了,邁步上樓都不喘息了。更牛的是,夢境世界中某些技能和東西居然可以帶入到現實世界,這下,發啦啦啦。即便是一只弱雞的叢林妖精,那又有什麽要緊呢,徐直笑眯眯的手一劃,給隊友頭頂套上一層綠光……(參考元素英雄無敵4,英雄

唐雪見肖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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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雪見肖遙是唐雪見肖遙的經典玄幻小說類作品,唐雪見肖遙主要講述了:唐雪見肖遙簡介:主角:唐雪見肖遙站在離婚大廳的門口,唐雪見想到了八年前和肖遙領證結婚的日子。
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很冷,但心卻是熱的。
不像此時,四肢冰涼,寒氣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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