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64)
教務處王主任要找你,你現在就過去,和王主任談完話再回來,晚一點也沒有關系。”
江之寒出了教師休息室,又去隔壁的三層辦公樓見綽號閻王的王主任。
王主任見了江之寒,态度很是和藹,讓他坐下,要他詳細講講那天的情況。
江之寒想了想,撿他想講的大概講了五六分。
王主任說:“平時我們這裏報案,難得請到派出所的同志來一趟,你這次,倒是請動了不少的人。我聽說,刑警隊和110特警隊的同志都來了的。”
江之寒敷衍說:“因為他們敲詐的財物數量很大,所以……警察叔叔們很重視。”
王主任看他一眼,見這個學生不肯露出口風,便說:“這一次他們抓捕了十幾個人,雖然解決的是你的切身問題,客觀上也幫助我們學校解決了不小的治安問題。學校領導想請派出所和公安局的領導同志吃個飯,你可不可以幫忙帶個話?”
江之寒揉了揉鼻子,看來王主任這老狐貍根本不信什麽警察叔叔很重視這樣的話,一心認定自己認識公安局的大人物,才能請出這麽多的警力。
他快速的考慮了一下,既然要在四十中混下去,以後自己還想逃逃課什麽的,和王主任的關系還是要搞好了,就不再敷衍,一口答應下來。
中午放學的時候,江之寒照例慢騰騰的收拾好東西,才站起來。
楚婉走過來,說:“你等一下。”
江之寒面無表情的問:“有什麽事麽?”
楚婉放軟了聲音,說:“可以等一下麽,我有事要問你。”
江之寒坐下來,等到教室裏其他的人都走掉了,楚婉說:“今天曉曉被派出所的人帶走問話去了。”
江之寒看着她,不說話。
楚婉咬了咬嘴唇,說:“那件事,開始的時候是曉曉叫了幾個人去吓唬你一下,只是看不慣你嚣張的樣子。她說,只要你求求她,她就可以幫你擺平的。可是……後來的事情,真的和她沒有丁點兒關系。她還去找了那邊的人,不過人家不賣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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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寒輕輕哼了一聲,說:“派出所的人叫她去幹啥?”
楚婉說:“我也不太清楚,昨天就有一個民警到學校來問過話了。沒想到,今天直接把她叫到派出所去了。我聽曉曉說,那些家夥害怕了,所以亂咬一通,說開始是她唆使來勒索的。”
江之寒說:“說的也不完全錯啊。”
楚婉急道:“她怎麽可能叫人來勒索你幾千塊錢呀?”
江之寒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直看到楚婉避開了他的目光,才說:“派出所那邊,我可以幫忙打個招呼。不過有一個條件,讓她自己來保證,以後別做這些幼稚的事情,糾纏不休。”
下午上課的時候,江之寒注意到林曉已經坐在她的座位上了。放了學,他便耐心的坐在座位上做家庭作業,等着林曉來負荊請罪。在四十中,雖然沒有倪裳的家庭作業可以抄,但有幾個好處,一來作業的量不多,二來即使不交好像也沒什麽人來找他。所以,江之寒基本是撿自己覺得有意義的做,從這一點講他還是很享受這裏的新生活的。
等到其他的人都走了,林曉和楚婉走到江之寒前排的座位,面對着他坐下來。
江之寒放下筆,擡起頭來,看着她們倆。
林曉冷着一張臉,“你說,只要我保證什麽,你就會去派出所打招呼。”
江之寒說:“沒錯。”
林曉說:“你要我保證什麽?”
江之寒說:“保證什麽?不要做些無聊幼稚的事來打擾我。”
林曉問:“我做什麽無聊的事糾纏你了?”
江之寒冷笑道:“問你自已呀,你自己不清楚麽?”
林曉一揚眉毛,“沒錯!那幾個笨蛋是我叫來吓吓你的,沒想到有人扮豬吃老虎,很能打哦,而且還會假裝害怕,找來幾十個條子把人都抓了,心黑的很,不愧是個陰險小人。”
江之寒也不生氣,饒有趣味的看着她。
林曉說:“我長這麽大,還不知道怎麽做保證不再犯這樣的事!我就這樣了,你怎麽着吧?”越說聲音越大,“你有本事,就去叫你認識的警察把我抓起來呀。”
林曉倏的站起來,還不解氣,一拍桌子,激動的說:“有本事叫人把我抓起來呀,抓起來扔進監獄去,關個幾年!反正怎麽着不都是你們這些人說了算的麽?”
轉頭叫楚婉,“小婉,我們走!”又對江之寒說:“江之寒,我等着你!”拉着楚婉的手,怒氣沖沖的走了。
江之寒被她這通突發的脾氣震住了,一時呆在那裏,目送着她出了教室。
林曉拉着楚婉的手,一路疾走,走出去好遠,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才停下腳步,抱着好友,嘤嘤的哭起來。
楚婉輕輕的拍着她的肩膀,柔聲問:“怎麽了?派出所的家夥都說什麽了?”見她不說話,只是哭,急道:“你倒是說話呀!”
林曉擡起頭來說:“也沒什麽,就是反複吓唬我,要我說實話來着。”
楚婉問:“就這樣?”
林曉輕輕的嗯了一聲。
楚婉說:“那你幹嘛哭這麽傷心?”
林曉嘟嘟嘴,不說話。
楚婉看着她,“你……你不會是真的喜歡上那家夥了吧?”
林曉嗔道:“你說什麽呀?”
楚婉嘆口氣,說:“反正呀,我不喜歡他那樣的。前幾天還裝乖乖仔叫你姐姐來着,說翻臉就翻臉,又心狠手辣。這樣的人,什麽時候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
林曉說:“我聽趙慶說,叢林那幾個家夥這次可能是栽到底了,江……江之寒在警察那裏好像有很硬的關系,而且聽說他那天在包裏帶了兩萬塊,所以現在說是特大搶劫勒索案。”
楚婉張大了嘴,“兩萬塊!天,我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過了一會兒,又問:“這家夥又有錢又有人,幹嘛沒事跑到我們學校來?有病嗎?”
林曉嘆口氣,說:“誰知道呢?”
楚婉說:“你知道我最讨厭他哪點嗎?他和我說話的時候,常常帶種居高臨下的不屑的樣子,讨厭死了。”哼了一聲,又說:“不過呢,一出手就拿的出兩萬塊的家夥,你要和他好,我也不反對哦。”
見林曉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問:“你還有什麽心事?”
林曉長嘆了口氣,“不是不給你說,說了又有什麽用?”
166.不能說的心事
林曉最大的心事并不是那個叫江之寒的家夥,而是一個叫龍耀,綽號叫“九紋龍”的家夥。關于龍耀,楚婉雖然知道一點皮毛,但其中的內情林曉從來沒有同她講過。
林曉睜眼看到龍耀的時候,映入眼睛的是他裸露的背上那條猙獰的紋青的龍。男人坐在床沿上,赤裸着身子背對着她,抽着煙。
林曉的腦袋很疼,但她居然沒有失聲大叫起來。最後的記憶是昨天被男朋友叫到他租的房子,喝了很多的酒,直到完全失去了意識。
林曉打量了一下房間,正是男朋友言亞龍住的地方。她輕輕動了動身體,兩腿之間有些酸疼。這是她的第一次,以前怎麽親熱她都護着最後一道防線。到頭來,她看上的那個男人居然把自己的初ye奉獻給了別人,真是諷刺啊。
聽到床的響動,龍耀轉過頭來,林曉認出了他,是言亞龍口中老大的老大,她見過兩次,并沒有說過話。這個男人有彪悍的身體,和很粗很粗的眉毛,長的不算難看,但林曉總覺得他有一股子鄉巴佬的味道。
龍耀看着床上掩着被子坐着的女孩,這個自己窺伺了很久,又使出了種種威逼利誘的手段迫使她軟蛋的男朋友就範,把她賣了的女孩。沒有預想中的尖叫和淚水,女孩頭發淩亂的垂下來,觸到裸露的雪白的肩頭,她的眼神略微有些空洞,但仔細看去,裏面有一絲不屑和一絲燃燒着的怒火。
龍耀嘴角勾出一個笑,他喜歡這個女生,活脫脫是一匹不馴的小野馬的樣子,而且還是一匹純潔的小野馬。
從那天起,林曉成了中州城區西南這一片的老大“九紋龍”龍耀的情人,別說四十中裏的小混混們,從學校到住家這一路混的人大多都對她恭恭敬敬的。
林曉并沒有反抗,她看似平靜的接受了這一切。事後一周,她去找了以前的男朋友言亞龍,很平靜的問他那天發生了什麽事情。言亞龍給他的回答是,他那天也喝的不省人事,後來的事情都不知道了。林曉說,後來的事情就是你老大的老大把我睡了,是我本來準備留給你的初ye。言亞龍張了張嘴,最後說既然都這樣了,你就安心的跟着他吧。林曉笑了一下,很短很冷的笑容,她說,你的建議我記住了,那就再見了。
把自己的女友貢獻出來的言亞龍并沒有得到該得的獎賞,幾個月以後,不知道林曉在龍耀的耳邊吹了什麽枕邊風,龍耀找了個茬兒,讓手下的四大金剛出面,打斷了言亞龍的一條腿和一只手,扔在郊外十幾個小時才被人發現。據說即使痊愈以後,言亞龍的腿也留下了後遺症,微微有些跛。而他本來高大挺拔的身形也佝偻下來,一天到晚彎着腰,像個老人一樣。
林曉的父母一年到頭都不在中州,在外地打工。從初中開始,她就學會照顧自己,給自己做飯,洗衣服,做所有的家務。她的家住在一片破舊的小區裏,搖搖欲墜的兩層樓,擠滿了二十家人,狹窄陰暗的一室一廳,廚房在天井裏,廁所是公用的。
龍耀不喜歡那裏,來來往往的人,牆壁薄的這邊掉了根針,隔壁都能聽的見。去年初的時候,他做了一宗大的,便長期租下來一間兩室的民房,作為和林曉幽會的處所。林曉一周總有一兩天呆在租房的地方,替龍耀做菜,幫他料理家務。
嚴打才開始的時候,龍耀是比較早知道風聲的。他身上有兩宗大案子,雖然風頭已經過去了,但周圍的人都勸他出去避一避。龍耀選擇的是離中州一百多裏的鄉下,是他父親出生的地方。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他呆了大半年。
臨走的時候,龍耀讓林曉幫他看着屋。在一起住了半年多,龍耀越來越喜歡這個小野馬一樣的女子。雖然她的眼裏沒有愛和依戀,但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需要的不過是一雙靈巧的手幫他整理出一個溫暖的窩,和一個年輕的身體來撫慰他的寂寞。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開始相信林曉,相信她勝于那些終日表着忠心的手下。雖然他從沒有讓她參與到自己做的事情中來,卻放心的把越來越多的東西交給她保管。
按照龍耀的吩咐,林曉離開了自己的家,開始一周七天都住在租來的屋子裏。這個地方住的除了原來的住戶,也有少數附近打工的人。單元樓不比以前的四合院,關上門,即使是鄰居,也互相不認識。林曉有正規的身份,龍耀就是以她的名義租下來這個地方,對于隐匿這是一個很好的地方。
龍耀離開以後,林曉經常一個人坐在四樓房間的窗邊,往外看能夠看到四十中操場的一角。她有時候真的希望,那個紋着龍的家夥永遠不要回來,在哪個地方被警察逮了,或是幹脆拒捕被當場擊斃。
可惜天不從人願,上個周一的時候,這個家夥回來了。龍耀四下裏稍微打聽了一下,風聲似乎沒有以前緊,但自己最親信的幾個小弟逃的逃,抓的抓,都聯系不上了。龍耀乖乖的回到老窩,倒是規矩下來,成天蜷在屋裏哪裏也不去。
那天,江之寒招來警察把三角臉一幫人圍堵在校園裏的時候,林曉和楚婉就站在教學樓三樓陽臺的一個角落裏。那時候,楚婉說,沒想到這個小子這麽黑,一下子叫來這麽多條子。站在她身邊,林曉的心使勁跳了一下,心裏生出一些可能性。
但今天面對江之寒的時候,看到他冷峻的面容和不屑的冷笑,不知道為什麽林曉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怒氣。這一怒,那一絲的可能性也随着煙消雲散了。
林曉走在回家的路上,懊惱中夾雜着一絲類似絕望的情緒。這樣的日子,到底何時才是一個盡頭?
※※※
林曉挽着江之寒的手,走在四十中的校園裏。
剛下到田徑場邊,遠遠的林曉就看見一身黑色夾克的龍耀。林曉使勁抓住江之寒的手,叫道:“就是他,就是這個混蛋!”
龍耀也看見了他們倆,飛快的沖了過來。
林曉緊張得指甲都抓進江之寒的肉裏去了,她急道:“你的人呢?你的人呢?條子呢?”
江之寒看也不看她,只是站在那裏。
龍耀已經到了眼前,他滿眼噴着火,眼裏只有江之寒,“媽了X的,活膩歪了吧。”掄起拳頭,呼的一聲就打到眼前。
江之寒把林曉往旁邊一推,側身閃開那一下,還了一拳,兩人翻翻滾滾的打了起來。
林曉站在一邊,握緊了拳頭,咬着嘴唇,念念有詞的祈禱着。
忽然間,江之寒賣了個破綻,待龍耀重心不穩,一腳把他踢倒在地,又沖上去使勁踢了幾腳。龍耀抱着臉,滿臉是血。
林曉高興的叫了一聲,向他沖過去,卻忽然聽到江之寒對地上的龍耀說:“你們倆什麽事兒,和我沒關系。我不認識她。”
林曉所有的興奮一瞬間都蒸發掉了,她停住前沖的身子,驚恐的看着他。江之寒回過頭來,臉上滿是不屑的冷笑。
林曉渾身激靈了一下,在黑夜裏睜開眼,只覺得整個背都被冷汗浸濕了。
167.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上)
這一個月來,江之寒和伍思宜每周都會有兩次或者三次在一起讨論和吃飯。當倪裳離開江之寒的生活,而在四十中江之寒還處于孤家寡人的這段日子,在江之寒的世界裏,伍思宜成為最常出現的人。
高三的學習一開始就緊張起來,楚明揚陳沂蒙他們雖然時不時有個電話,但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阮芳芳自從小院一夜之後,就沒了聯系。江之寒和以前朋友固定的見面就只剩下每周末去七中和顧望山一起打次球,然後去找溫凝萃吃飯。由于江顧兩個人都是忙人,這個聚會也時斷時續。
對于高二這一年習慣了熱鬧喧嚣的江之寒,世界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曾經過車馬喧嚣,再來體會門庭冷落,這樣的滋味似乎分外難熬。為此他經常去雯雯的臺球室厮混,不過在那個喧嚣的環境裏,他大多數時候倒是感到更為寂寞。他通常帶着耳機,聽才買的随身聽裏的歌曲。江之寒現在最喜歡的是一個新晉原創搖滾樂隊的專輯,從頭到尾他恐怕已反複聽過100遍了。
伍思宜的情意,江之寒早非初哥,當然不會毫無察覺。一個女孩子,學校和住家都離着老遠,隔三差五的跑來,真的就是為了蹭一頓飯或者是聽聽項目進展的彙報?大概只有傻子才會相信吧。
江之寒處于一個很為難的境地。一方面,倪裳離開以後,現在的他實在提不起精神,也沒有勇氣,再像一年前那樣全心的,轟轟烈烈的去喜歡一個人。如果說是要解除寂寞,找個人玩一玩,他一定也不會找上伍思宜。在他心中,伍思宜是很好的朋友和紅顏知己,是要細心呵護的,還不用說伍思宜的母親和自己的母親的長久的友誼。
另一方面,江之寒很自私的希望有一個人能在身邊聽他說話,難得這個人是個漂亮女孩兒,又性格投契,他又怎麽舍得放棄。
随着股市開幕的鼓聲越來越近,江之寒始終承受着很大的壓力。這不是一場小孩兒過家家的游戲,也不是紙上談兵的數字變化,是實打實的錢和某種意義上的豪賭,與這以前從事的事情都大有不同。事業上的壓力加上生活中的落寞,讓江之寒愈發抓緊伍思宜,不願說出任何話,導致她的離去。
和倪裳在一起的時候,江之寒不由自主的喜歡滔滔不絕,賣弄自己的學識淵博或是賣弄自己的幽默感。遇到去哪裏吃飯,或者是到哪裏游玩這樣的事,好像理所當然的都由他來一手決定。和伍思宜的相處不太一樣,兩個人時常沉默着并肩走在路上,或者對坐着品茶吃飯,好像有時候長久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尴尬,有幾分像結婚數年的夫妻。輪到去哪裏吃飯這樣的問題,基本上都是伍思宜的主意,對于中州各個區的商店飯館,她知道的恐怕比江之寒要多上十倍。
今天下午和許小姐有個簡短的會面,雙方理清了一下共同帳戶裏現在的資金,就操作的問題又讨論了一些細節。從許小姐的貿易公司出來,江之寒就很自然的問:“今天去哪裏吃飯?”
伍思宜略微仰着頭,問江之寒:“每次在外面吃,是不是太浪費?你以前不都是吃食堂,坐車都坐公車的麽?”
江之寒神情滞了滞,回答說:“我現在才明白,錢是賺出來的,不是省下來的,只要不奢侈浪費就好了。”
伍思宜微微笑了笑,說:“那今天就再宰你一次。”領着江之寒走到公車站,上了輛公車。
車很擠,人與人摩肩擦背。江之寒右手舉起抓着橫杆,左手虛環在伍思宜的腰後面,幫她擋着側面和後面人的推擠,嘴上抱怨說:“現在是車最擠的時候,誰叫你巴巴的跑來坐公車。”
伍思宜不搭他的話,只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睜大了看着他,擁擠的車廂裏只顯得黑的更黑,白的更白,黑白之間仿佛可以說出千言萬語。
江之寒被她看的有些心慌,溫和的笑了笑,把眼光投到窗外的建築上。
随着剎車啓動,上下站的人的推擠,伍思宜的身體輕輕的碰觸着江之寒,他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江之寒琢磨着應該是某種高級香水的味道,不過對此他完全是懵懂無知,只是覺得這香味溫和而雅致,絲絲的鑽進鼻子裏,有些迷醉的感覺。
忽然間,伍思宜輕輕的推他的腰,說:“到了。”
江之寒哦了一聲,護着伍思宜下了車,卻是一愣。往前幾十步的地方,劉老板的臨江小飯店矗立在那裏,陌生而又親切。自從和倪裳分手以後,江之寒再也沒來過這裏,因為這兒承載了太多和倪裳相關的記憶。
伍思宜轉頭看江之寒停住了腳步,問:“怎麽了?”
江之寒努力的微笑了一下,說:“沒什麽,怎麽想到到這裏來吃飯?”
伍思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說話,徑直往前走。在她身後半步的地方,江之寒有些神不守舍的跟着。
走到那家小飯館的門前,江之寒下意識的轉身要往裏走。下一刻,他有些尴尬的發現伍思宜已經繼續往前走去,他趕忙轉過身子,追着她去了。
在離小飯館三五十步的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立起來一家餐館,兩層樓高,頂層還飛起兩個亭角,被琉璃覆蓋着,在陽光下泛着光。
168.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下)
江之寒愣了一下,問:“這是什麽時候有的?”
伍思宜說:“才開張兩周不到吧。”輕車熟路的領着江之寒進了餐館,上了二樓,在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下。由于樓高一層,往下看視野更為開闊,街上人頭攢動,江面百舸争榮,好一番繁華景象。
江之寒仔細打量內部的裝修,不知道是不是新開的緣故,裝潢看起來比劉老板的飯店似乎又高了一檔。應該搶了劉老板不少的生意吧?江之寒心裏這樣想到。
服務員拿來菜單,江之寒把它推給伍思宜,說:“你來點吧。”
伍思宜也不客氣,點了三菜一湯,又問江之寒:“要喝酒嗎?”
江之寒搖頭說:“今天算了吧。”又說:“你的消息倒是靈通,才開張兩周就知道了。”
伍思宜問:“你很久沒來圖書館這邊?”
江之寒說:“哪裏,我前天才來過,完全沒有注意到新開了一家餐館。”
伍思宜說:“這是我媽一個朋友開的,所以開業第一天就邀請我們來吃飯來着。我覺得做的還不錯,尤其是這景色很好。”
江之寒點點頭,側頭去看那窗外的景色。
吃過飯,下得樓來,伍思宜說:“我想去江邊走走,可以嗎?”
江之寒愣了愣,說:“這裏走到江邊,可是很遠的。要不我們打個車,轉下去。”
伍思宜說:“吃了飯,倒是想走走。”
江之寒答應了,二人沉默的往下走,偶爾才說兩句話。
正如江之寒所說,這大江看着近,走起來卻是很遠,一路向下,足足走了四五十分鐘,二人才走到江邊,伍思宜已經微微的喘起氣來。
走到江邊的沙灘,江風呼呼的吹過來。說是沙灘,沙是很粗的,還夾雜着小石子和大的鵝卵石。伍思宜走出一身汗,被風一吹,不由縮了縮脖子。江之寒猶豫了一下,脫下自己的外衣,遞給伍思宜。
伍思宜看着江之寒,“你不冷麽?”
江之寒曲起左手,比個健美先生的姿勢,“練家子。”
伍思宜撲哧笑了聲,穿上衣服,往前走去。
江之寒從後面看去,伍思宜披着自己的大外套,看起來有些好笑。風吹過,亂了她的頭發。她從褲兜裏摸出一個橡皮筋,邊走邊把後面的頭發束起來。
伍思宜只是一味的往前走,也不說話。江之寒跟在身後,走了十餘分鐘,忍不住問:“我們這是要沿着江,走到入海口去麽?”
伍思宜指指前方,這段沙灘卻是已到了盡頭。她找了一個幹的地方,用手刨開小石子,坐下來,曲起膝蓋,把頭放在上面,看着大江。
江之寒跟着她坐下來,陪着她看江,也不說話。
過了良久,伍思宜說:“沒話說?”
江之寒笑了笑,念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伍思宜用手輕輕打了他一下,轉過頭來,正視着江之寒,問:“之寒,我們認識多久了?”
江之寒說:“一年多了。”
伍思宜很認真的問:“你是怎麽看我的?”
江之寒心很重的跳了一下,他裝出嬉皮笑臉的樣子,把頭往左邊偏,看一眼,又往右邊偏,看一眼。
伍思宜蹙起眉頭,“我和你說正經的。”
江之寒尴尬的伸了伸舌頭,說:“你想聽老實話麽?”
伍思宜點頭。
江之寒說:“保證不生氣?”
伍思宜搖頭。
江之寒看着天,想了很久,說:“你呢,漂亮,聰明,能幹,獨立,購物狂,喜歡給人算命,……是個難得的朋友。嗯,完了。”
伍思宜喃喃道,“難得的朋友麽……”低頭去擺弄地上的沙土。
江之寒坐在那裏,腦子裏有些亂。他偷眼看去,伍思宜低垂着頭,臉的側面滿是凄楚的表情,心裏不由的發緊,不願失去這個朋友,又不知道如果她開口自己該怎樣拒絕。
伍思宜沉默了很久,忽然站起來。
江之寒手忙腳亂的跟着站起來,問:“要回去了?”
伍思宜走進兩步,看着江之寒。江之寒順着她的眼光看去,她的眼仿佛一處深潭,裝滿了很多的東西,卻又什麽都讀不出來。
伍思宜眼神很堅決的看着江之寒,深吸了兩口氣,仿佛積攢了很大的力氣,才說道:“之寒……我喜歡你。”
江之寒胸口起伏了兩下,又有些痛。
多麽熟悉的一句話,這一次,命運輪轉,輪到一個漂亮的女孩主動對着自己說出來。
伍思宜的表白,是他最近最擔心的一件事,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麽出口拒絕,因為他一點也不想傷害她。江之寒沒有任何拒絕別人示愛的經驗,他能想到的就是暗示伍思宜,我把你當最好的朋友,可是我現在并不想談下一場戀愛。
江之寒覺得自己已經把意思表現的很清楚了,但如果伍思宜還是表白怎麽辦呢?自己該說什麽?
江之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甚至為自己設計過幾套答案。他甚至回想了一下以前倪裳給他講的故事,怎麽拒絕男生表白的經驗。
思宜,我覺得我們還是做好朋友比較好。要說的誠懇一些。
思宜,我現在沒有準備好……這個聽起來好像有些古怪。
思宜,我覺得我配不上你……這個太虛僞了些。
思宜,你很好,不過……不是我想要的。對于這個結論,江之寒自己也不是那麽确定。
思來想去,江之寒覺得沒有一句話是合适的,不過他有些自我欺騙的想,興許……思宜也不過是寂寞了,想要有朋友作伴,才經常來找我的。或者以思宜的傲氣,即使有幾分喜歡我,只要我不主動表白,她一定不會捅破那層紙的。
伍思宜說出了第一句話,仿佛邁過了一個最難的難關,身子松弛下去,接着說:“第一次見面,我就對你很有好感,可是我不是那麽确定。直到……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你和她在一起,我才确信我的感覺。那天傍晚,我看着你們的背影,有一片葉子落在她頭上,你輕柔的幫她拂下來。那一刻,我好希望我就是她。其實……我認識你更早的,不是麽?不過我沒有說,我讓你從身邊溜走了。我很後悔。你知道嗎,我一直後悔來着。所以,這一次……我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
女孩兒堅定的表白着,江之寒張了張嘴,盡管他為這一刻想了很多的說詞,還是呆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伍思宜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我知道,男生通常不喜歡主動的女生……尤其是象你這樣的。不過,如果我不說,我不知道以後我會不會後悔。說了……總比不說好,我……是這麽想的。”說着話,輕輕的滴下一滴淚來。
江之寒看着女孩兒的眼淚滑出眼眶,滑過臉頰,有一粒晶瑩的水珠,輕輕的滴在沙裏,消失不見,心裏不由痛了一下,滿是憐惜的感覺。有那麽一秒鐘的功夫,他覺得自己的心被那滴眼淚融化了。平生第一次,有一個女孩喜歡自己,為自己掉下了淚,而自己其實也并不排斥她。
幾乎是本能的,沒有太多的經過判斷或者是權衡,江之寒忍不住輕輕的伸出手來,把她環進懷裏。
伍思宜把頭靠在江之寒的胸膛上,滿足的嘆了口氣,全身仿佛失去了力氣,軟軟的依在他身上,兩團碩大的突起堆積在兩人之間。
江之寒愛憐的撫摸着她的頭發,嘆口氣,拒絕的話終究難以說出口,那滴眼淚仿佛滴進了自己的心中。他說:“但是……”
伍思宜飛快的伸出手,捂住他的嘴,說:“不要聽但是後面的話,我……會耐心的等的。”
江之寒抱着她,不說話。
伍思宜很享受這樣的擁抱,她伸出手,環住江之寒的腰,然後加緊的勒住,仿佛要把自己嵌進他的身子裏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之寒輕輕的叫她,“思宜”
伍思宜用鼻子發出個含糊的聲音。
江之寒說:“我們該回去了。”
伍思宜嗯了一聲,忽然用手環住江之寒的脖子,墊起腳來,在他的臉頰上輕輕的啄了一口,在他耳邊輕聲的嬌媚的說:“連這個也要我主動麽?……這……可是我的第一次呀。”
伍思宜那鮮豔欲滴的紅唇就在十公分之外,江之寒低頭看去,不知道怎麽就想起曾經那個绮麗的夢,心裏一蕩,低下頭,重重的吻了下去。
169.置裝
一個吻可以改變很多,特別是在一個不随便發放吻的年代。
這幾天江之寒一直努力在調整,想把伍思宜作為女朋友而不是好朋友來對待。
有意無意的,他心裏免不了把倪裳拿出來和伍思宜比較。伍思宜和倪裳是很不同的兩個人,無論是外形,性格,成長的經歷,以至于兩段關系開始的方式。江之寒多多少少是被動的開始和伍思宜之間的轉型。他一直覺得,自己遠沒有準備好在倪裳之後,馬上開始另一段感情,但面對伍思宜的表白和眼淚,他終究是硬不下心來把她一把推開。
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打響,江之寒慢悠悠的站起來,挎上書包,走出教室,在走廊的拐角處,伍思宜穿一件淺黃色的羊毛衫,巧笑倩兮的站在那裏。
自從江邊表白以後,每天下午伍思宜都會從武林區坐半個多小時的車,到江之寒的學校來等他放學。四十中的課程已經夠松的了,基本上從來不拖堂,有時候江之寒懷疑伍思宜她們學校下午到底要不要上課,怎麽會每天都這麽早放學。
伍思宜看見江之寒走過來,毫不掩飾心中的快樂,臉上的笑容就像迎着春風完全綻放的花朵。她問:“今天去哪裏?”
江之寒随口說:“不都是你安排麽?”同倪裳不一樣,伍思宜對中州各處吃喝約會的地方,比江之寒的了解又要高上那麽幾籌。
伍思宜嘟起嘴,撒嬌說:“什麽呀?我每次都是出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