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一節課,就忙着出風頭,給美女老師留下深刻的印象哦!” (15)
再去狀元樓晚餐,江之寒便挂了電話,把測驗題放在一邊,想先解決留言的問題。
第一本翻開是陳沂蒙的。這個好打發,江之寒深知陳沂蒙一向生性疏朗,對這些東西不是很在意,便随意寫道:
沂蒙,願我們的友誼永不褪色。
第二本是薛靜靜的,雖然對她前兩天在聚會時的表現頗有些不滿,江之寒倒不是那麽小氣的人。他略略想了想,便寫道:
靜靜,我一直堅信,也真心祝願你以後的學習,工作,和生活會越來越好。
高中同學的時間雖然短暫,但仍然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憶。
接下來這一本是楚明揚的,江之寒倒是費了一番心思。和楚明揚最初友誼的開始,就是初中時聽他談論了一番宋詞,覺得他是一個很特別,而且有趣的家夥。以江之寒的了解,楚明揚多半對畢業留言這樣的東西很上心。他咬着筆尖,想了很久,最後寫道:
十年同窗,一生摯友
與君情誼,地久天長
搖了搖頭,不算太滿意,不過再折騰也不見得比這個好。男生之間嘛,意思到了就好了。江之寒總是這樣認為的,真正的情誼不是用嘴說出來,用筆寫下去的。
翻開最後一本,當然,是避也避不開的倪裳的。
江之寒從第一頁慢慢翻起,看同班的和同年級的同學給倪裳的留言。這其中,有很簡短的,有很公式化的萬事如意,謝謝幫助,也有幾百字的記敘文,講曾經一起經歷的故事,當然還有洋洋灑灑一兩頁的抒情散文,充斥着華麗的贊美言藻。
江之寒翻看着留言冊,看每頁下面的名字,也勾起了他的回憶。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倪裳和他講的那些學校的往事,和其他人的互動,和她自己的酸甜苦辣。
江之寒翻到有字的最後一頁,偏着頭發了一陣呆,拿起筆來,毫不思索的,一口氣寫了起來。
※※※
伍思宜這些天心情不太好,起因當然是那天的聚餐。
伍思宜心裏不是沒有準備,自己會受到一些排斥,但那種排斥來的那麽明顯和直接,卻是出乎她的意料。如果不是頗為成熟,那天在飯桌上她也許會控制不住的哭出來。
伍思宜大概是習慣了周圍很多人把情緒掩蓋起來,卻忘了在江之寒這個朋友圈子裏,充斥的畢竟都是高中的學生,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他們表達情緒的方式當然是直接而猛烈的。而她在這件事情上,确實有操之過急之嫌。
回到家裏,伍思宜翻來覆去想了很多,不僅想江之寒的朋友們對自己的态度,也揣測着江之寒的感受。自己在進屋前忽然牽他的手,有沒有讓他不快?是不是會讓他覺得自己心機太深,或是存心給倪裳難堪來着?
伍思宜仔細回想這些日子來和江之寒相處的細節。江之寒對她更溫柔體貼了,但同時似乎也更客氣有禮了。伍思宜思來想去,不能肯定這是因為他們的關系更近了還是更遠了,是他更在乎自己了還是有了某種的隔閡。但有一點她是知道的,現在江之寒和她親昵的時候,是更加克制了,基本上都是止于擁抱,和很輕柔的帶着愛意,但不太有激情的親吻。
江之寒這樣做,興許多半是出于一種姿态,對上次所犯錯誤的反省。但在伍思宜的心裏,她不敢肯定這是不是一種姿态,表明了一種無法跨越的距離和無法彌合的傷痕。
進了四合院,江之寒讓伍思宜坐下,自己去廚房給她倒冰鎮的酸梅湯。
江之寒說:“這次這個冰鎮酸梅湯味道真是絕了,熱天喝……”作出超級陶醉的樣子,手機卻忽然響起來。
江之寒接過電話,對伍思宜說:“才知道,大奔和小破車一樣,也是會爆胎的。我打個電話,幫忙處理一下。”
見江之寒打完電話,伍思宜問:“是馮家少爺?”
江之寒說:“是呀。”
伍思宜說:“處理好了?”
江之寒說:“他已經自己坐出租走了,去車行把備胎換下來,修一修就好。他說,今天倒黴,要去狀元樓吃一頓安慰下自己,我已經叫人替他安排了。”
伍思宜想了想,說:“雖然是小事,他第一個電話既然打給你了,不如還是再客氣一點,親自去飯店陪一下嘛。”
江之寒說:“可是……”
伍思宜說:“我沒關系的,随便找本書看看就好。你不是說了嗎,他也是長期投資,客氣周到一點總是沒錯的。”
江之寒笑道:“好吧。”換了件衣服,說:“我要去拍馬屁,為五鬥米折腰去了。”
伍思宜嫣然一笑,招手讓他過來,從他的牛仔褲的後面兜裏掏出一張紙,說:“紙都露出來半截了,挺難看的,一點兒不講究。”
江之寒做了個鬼臉,輕輕抱了抱她,走到門邊,回頭說:“我馬上就回來。”
伍思宜笑道:“不用急。”
※※※
伍思宜百無聊賴的翻看着一本投資方面的書,倒有些後悔把江之寒勸走了。
她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走到書桌旁,看到厚厚幾本日記本一樣的東西。她翻開最上面一本,倪裳的名字跳進眼裏。
伍思宜嘟了嘟嘴,随意翻開一頁,看了看,快速的往後翻,終于……在最後一頁上,她看見留言本的一張被撕了下來。伍思宜把對折好的紙打開,看到自己最熟悉的筆跡:
……
這個世上,美麗的女孩不多,卻也不少;聰明的女孩不多,卻也不少。聰明又美麗的女生,是個比較稀罕的存在。
聰明而美麗的女孩往往容易傲慢,因為總是被贊賞所包圍,有太多的東西得來太容易---但你是一個例外。
聰明而美麗的女孩往往容易浮躁或者懶惰,因為天賦的優勢,可以讓她們常常不用努力也能得償所願---你仍然是個例外。
回顧過往的歲月,毫不虛僞的說,雖然曾經有過誤解和傷害,最後我剩下的只有感激和美好的記憶:
謝謝你幫我手寫的名單,謝謝你和我在公車上搖啊搖一起享受城市的夜晚,謝謝你給我抄的那些作業和筆記,謝謝你替我包紮傷口的手,謝謝你願意為我開啓自己,謝謝你總是對我說你可以的,謝謝你在寒冬的淩晨坐在那裏等我,謝謝你買的夾克,謝謝你的信任,謝謝你的微笑和鼓勵,謝謝你為我而流的淚水,謝謝那些共度的白天和黑夜。
年輕時我們常常說永遠,但後來明白,曾經擁有也是難得的緣分。展望未來的時光,雖然命運注定我們相聚然後分離,但我仍然深信并且祝願。
你能永遠擁有你的美麗,信任自己的才智,保有金子般的謙遜,像一直以來那樣腳踏實地的學習和工作。最終,你終能尋找到幸福,在生活和事業上收獲你應得的回報。
我對你只有一個請求,快樂一點,對自己寬容一點。
……
下面沒有署名。
伍思宜把留言本鄭重的合上,雙手按在上面,彎下腰,輕輕把自己的下巴放在手上。看着前面的臺燈和窗戶,伍思宜自言自語的說:“倪裳,你……真有這麽好麽?你真的這麽好,我……怎麽和你争呢?”
女孩擡起頭來,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仿佛那高處有一個巨大的陰影,而她,要像唐吉珂德一樣,明知不敵,還要拼命的和她戰鬥。
244.讨債的人
下午放了學,江之寒和楚婉從教室裏往外走。江之寒問起怎麽沒見林曉,楚婉說林曉沒有來學校,自己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兩人在校門口分了手。江之寒走在路上,接到顧望山的電話。
顧望山說:“Andrew今天回香港了,讓我同你說一聲。”
江之寒說:“不是說周末嗎?我還說去送送他呢。”
顧望山說:“好像是哪個長輩的生日宴,要提前回去拜壽。”
江之寒笑道:“你們倆倒有點一見如故的意思啊。”
顧望山說:“嗯,這個人還算聰明有情趣,我原以為香港人都沒文化呢,不是說那裏是文化的沙漠嗎?”
江之寒笑了兩聲。
顧望山問道:“你對他的印象怎麽樣?”
江之寒說:“還不錯,馮少爺這個禮賢下士的姿态還是很誠懇的,而且自己也很有想法。前幾天和他吃飯,我探探他的口風,他推說自己只是玩玩,還沒有什麽具體的目标。不過依我看,他應該是有些想法,要大幹一場的。這段時間,我有一個還不錯的想法,不過需要的資金很多,即使股市的錢回籠了也遠遠不夠。我琢磨着,要能把他拉進來,估計有點希望。但最近這段時間太忙了,連寫個企劃案的時間都沒有。等到高考結束以後吧,我争取寫個東西出來,看看他有沒有興趣?”
顧望山說:“要玩大的?股市錢全部回籠都遠遠不夠?那豈不是要在幾百萬上千萬的級別了?”
江之寒笑道:“天機不可洩漏,等到考完了,我再和你好好說道說道。”
挂了電話,江之寒招手叫了輛出租車,回四合院去。下了車,拐上小路,走上一截,再轉個街角的雜貨鋪,遠遠的老爺子的四合院就在前面了。
江之寒走了幾步,看見有一個人坐在院門前的石階上。走近了,才看清楚是林曉。
江之寒加快了步子,幾步走到她面前,低頭看去,女孩黑發披散,如絲如緞,臉色木然,蒼白如紙。他伸出手去,把她拉起來,一邊問等了很久了嗎,一邊取出鑰匙去開院門。
林曉也不回答他的問題,默默的跟着他進了屋。
江之寒拿來一個杯子,去冰箱裏倒了一杯橙汁,問:“發生什麽了?臉色難看成這個樣子。”
林曉大概是渴壞了,她咕咚咕咚的一口氣喝下大半杯飲料,擡起頭來說:“我……去看槍斃了。”
江之寒搖了搖頭,說:“你呀……幹嘛和自己找不痛快。”
林曉眼睛睜的大大的,眼神卻像聚焦在很遠的地方,“我站在人群後面,有些人還沒開槍就軟在那裏了。他沒有……他好像看見我了,最後朝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看見林曉靈魂出竅的模樣,江之寒心中憐惜,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臉,柔聲說:“都過去了,啊。”
林曉終于眨了一下眼,說:“好奇怪呀,他不應該看見我的,可是,他朝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而且……還咧嘴笑了一下。”
江之寒湊近了,盯着她的眼,問:“後悔了?”
林曉機械的重複了一句:“後悔?”
江之寒沉聲說道:“這個人手裏有一條無辜的生命,至少搶了兩個金銀首飾店,打傷致殘的受害者有八個以上,更不用說平時的欺行霸市,欺壓百姓了。這樣的人……死有餘辜,知道嗎?死有餘辜!”他加重了語氣,很肯定的說。
林曉舔了舔嘴唇,說:“我知道的,可是……”
江之寒說:“你……是因為他最後說了句二十年後要娶你,所以不忍心了?忘了他曾經做過的那些事?!”
林曉咬了咬嘴唇,說:“他留了一個秘密帳戶給我,我已經把錢都轉出來了。”
這個消息大大的出乎江之寒的預料,他張了張口,沒有說出話來。
林曉說:“他的贓物,沒有銷出去的好像都在他最信任的兩個手下那裏,去年末那兩個人就被抓起來了,我想……大部分東西也被收繳了吧。剩下的,這些年他陸陸續續賣出去的,錢……都在這個帳戶裏面。”伸出三根手指,比了比。
江之寒問:“三萬?”
林曉幽幽的說:“你也太小看他了,就那一起金鋪搶劫的案子,不是電視裏說是中州十年來最大的,有八十多萬的貨嗎?就算一成兩成的價格銷到黑市去,也有十幾二十萬。”
江之寒說:“三十萬?”
林曉說:“三十六萬五千七百九十六塊七毛五。”在這個普通工人兩三百塊錢一個月的年代,這也算是一筆巨款了,足足當得了兩輩子的工資。
江之寒發了一會兒愣,問:“幹嘛告訴我這個?”
林曉忽然伏進他懷裏,悶聲問:“之寒,你不去告發我嗎?”
江之寒冷笑了一聲,“我只聽到有個人失心瘋了,大白天做夢自己發了財。真是癡人說夢話!”
林曉在他懷裏傻傻笑了兩聲:“你不去檢舉我了?”
江之寒不悅道:“你有完沒完?”
林曉重複說:“真的不去告發我?”
江之寒拿她沒有辦法,只能嘆口氣。
林曉說:“我是不是很壞啊?不管他幹了什麽,是我把他騙回來進了監獄,假裝自己是同夥,讓他招認了罪行,最後還吞了他的錢。我是不是很壞?”
江之寒把她的臉捧起來,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說:“如果有一個人害的我很慘,我……也會這樣報複的,謀了他的性命,奪了他的財産,讓他死不瞑目。”
他說話的語氣陰森森的,即使在溫暖如春的屋子裏,林曉也不禁打了個寒顫。她問:“你會嗎?”
江之寒說:“我當然會。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最狠毒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到別人的身上,強迫別人過你想要他過的生活。這個,叫做奴役。不管表面上多麽溫馨,多麽親切,都掩蓋不了奴役這個事情惡毒的本質。林曉,你不欠他任何東西,你明白嗎?”
林曉使勁的盯着江之寒看,仿佛看不夠似的。過了好久,她才舒展了眉頭,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嘆息。
林曉說:“我過兩天就要回一趟我媽的老家,有些事情要處理,還要留筆錢給我外婆外公,所以高考的時候,我可能不會在中州了。那以後,我就要去南邊了,以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面。之寒,我今天來,有兩件事找你。”
江之寒說:“你說。”
林曉說:“首先呢,我是有好些話想和你說。以前不說,是怕你聽了厭煩。既然都要走了,也不怕這個了。”
她拂了拂額頭前散下來的頭發,說:“活了快二十年,真正影響了我人生的人有三個。第一個是我媽。我小學三年級我爸就出去打工去了,通常一兩年才見一次,也不知道他在幹些什麽。但家裏總算還有我媽照顧我,小時候我還算是漂亮乖巧的小孩兒。到了初三,我媽有一天和我說,家裏條件太艱苦了,她決定要去南邊打工。我初三喲,從此開始過寄人籬下的生活,在我媽的一個表姐那裏住了幾個月,後來還是搬出來,一個人住,自己照顧自己。從那一年開始,我媽一年只有春節前後才在中州。每次回來的時候,也給我帶不少的東西,經濟條件好象是改善了不少。有一年春節,她和街坊因為一件事争吵起來,那個女人說她出去不是去打工的,是去賣的。我手裏正端着一碗面,就扣到那個女人臉上去了。後來片區民警來了,也沒怎麽着。那女人一直在叫,你去問問周圍的人,誰不知道你媽去南邊是去賣的!”
林曉大概說累了,趴在江之寒肩上休息了一會兒,有些吐詞不清的說:“我從來沒有問過她是不是真的,因為……我害怕聽到我不願聽到的答案,因為……她從來沒有大聲為自己辯護過。”
林曉擡起臉,說:“第二個人呢,就是今天吃槍子兒那個家夥。我高一認識他,高二被他弄上手。跟上他以後,吃穿是不愁的,走在外面也沒人敢欺負……那不是我想要的。就像你說的,強迫了一個人的意願,表面上對她再好,也是一種奴役。有那麽一段時間,我坐在他租的那個房子裏,心裏想,如果我媽真的是出去做那個事掙錢的,我的現在和她也沒什麽不同,不同的不過是賣給一個人還是賣給不同的人。我想要擺脫那個命運,但卻沒有膽量沒有勇氣,到了後來,也沒了希望。差了那麽一點點,我就屈從了。反正是混日子呗,那樣也沒什麽不好的。”
林曉伸出手,攬住江之寒的脖子,“第三個人嘛,就是現在我抱着的這個家夥。”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江之寒,“這個家夥,認識我的第一天就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間,他有時候翻臉比女人翻的還快,他的心思別人猜不透,他有時候看我的眼神充滿了不屑和輕視。”
看見江之寒一臉苦笑,林曉也綻放出一個笑容,“可是呢,他高大,他帥氣,他聰明,他好像擡擡手,再大的困難就迎刃而解了。他讓我跨過了我以為再也跨不過的那個坎兒,可以開始一個新的生活。我看着鏡子裏的我問自己,為什麽你看見他不屑的神情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為什麽你看見那個來找她的白衣女孩兒就感到特別的自卑,為什麽?因為我喜歡他。”
江之寒抿了下嘴,半年之間,這是他聽到的第二次主動的表白了。
林曉深深的看了江之寒一眼,垂下眼去,輕聲的說:“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喜歡上了他,也許就在第一天?可是,我拿什麽去讓他喜歡自己呢?一個連大學也不會上的人,一個初次見面就表現的像個太妹的人,一個和黑老大在一起睡過一年的人。我……”
江之寒輕輕的握住她的嘴,搖了搖頭。
林曉擺脫他的手,有幾分倔強的說:“今天,我不怕你了。既然也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我也沒什麽好怕的。”
江之寒柔聲說:“世界很小的,怎麽會是最後一次見面呢?”
林曉搖頭道:“我最近看了一本書,覺得很有道理。社會也是分層次的,去了不同的層次,即使身處一地,也難以想見了;即使相見,也就像不認識一樣。幾年以後,如果在街頭上遇到,你會怎麽想?這個女生,有些印象,和我同過一年的學,對了,還死皮賴臉的和我睡過一個床的那個人。如果能想起這些,已經是很不錯了。”
江之寒說:“曉曉……”
林曉打斷他,“我這次去南邊,因為手裏有錢了,就買了張軟卧的車票。軟卧真是不錯哦,挺幹淨的,服務員态度也還不錯。以前出遠門的時候,我總是坐硬座,也坐過幾次很擠很擠的火車,那上面到處是說黃色笑話的人,關着窗戶使勁抽煙的人,乘務員乘警總是馬着一張臉,連推着餐車賣飯的,被農民工擋了路,都拿起飯勺就往頭上敲,好像敲的不是一個人,連一只貓一只狗都不如,是沒有尊嚴的。這次回來的時候,我又升了一檔,給自己訂了飛機票,寬敞明亮的候機廳,沒有到處彌漫的汗味。總是微笑着的空中小姐,衣着整潔彬彬有禮的乘客,那樣的旅行才是真正舒心的呀。你知道嗎?就這樣旅行了兩次,我都快忘掉以前坐硬座的經歷了。到了一個層次,進了一個圈子,你看到的不過是周圍的東西。至于那以外的世界,慢慢的就不在視野裏面了。”
江之寒說:“我媽說,即使能順着社會的階梯往上爬,但永遠也不要忘了我們曾經在的地方,不要忘了那裏發生的事情。”
林曉搖頭道:“可是……人不是觀世音菩薩呀,他是不會到處去救苦救難的。那書上講,有的時候兩個人就像兩條直線,因為一個很奇妙的巧合,有了一個交叉點,然後呢,就會愈行愈遠,漸漸的不再對方的視野之中。”
林曉說:“我們就是這樣的,你注定了要爬到我只能仰望的那個地方去。那時候,即使遇到了,也不過是陌生的路人。寒假的時候,我想說服自己,既然那麽喜歡他,為什麽不試着抓住他呢,不擇手段的,死皮賴臉的,不知羞恥的,只要能抓住他多一會兒。但我的理智告訴我,如果我那麽做了,只會被厭惡,只會被更早的踢到一邊去。”
江之寒能感受到女孩發自內心的無奈,和着些許的自卑,他忽然覺得心裏有些疼。江之寒輕輕的捧着林曉的臉,說:“曉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也是很好很好的嗎?”
林曉笑了一下,“虛僞的家夥,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她把臉湊過去,一字一句的說:“今天的第二件事,就是……我是來讨債的……最後一次!”
245.盡君今日歡(上)
林曉把腿盤起來,頭發淩亂着,星眸半閉,肌膚泛着紅色。
“快一點,快一點……快一點”她說。
一分鐘以後,她斷斷續續的叫道:“不要這麽快……停一下,別這麽快。”
林曉不斷的發出自相矛盾的命令,最後終于說不出話來,伏在江之寒身上,滿足的呢喃了幾聲。
江之寒輕輕的理着她淩亂的頭發,說:“如果做的不順利的話……打我電話,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林曉清脆的笑了兩聲,“做的順利,就不能打你的電話了?”
江之寒說:“當然可以,我們是朋友嘛。”
林曉伏進他懷裏,溫柔的說:“之寒,遇到你之前,我心裏總有好多的怨氣。我總覺得老天爺待我太壞了,憑什麽所有這些事,都讓我遇上?憑什麽?為什麽?每次想起這些,我總是滿腹怒氣。”
她咯咯笑了兩聲,“但是,在那個早晨,你告訴我……是你的第一次的時候,嘻嘻,我突然覺得老天也是公正的,我沒有被他抛棄,你知道嗎,小處男?”
江之寒無奈的笑了笑,“看來我的犧牲是值得的哦。”
林曉很認真的點點頭,把雙臂環過江之寒的脖子,嬌笑道:“休息好了麽?”
江之寒看着兩眼緊閉,雙手使勁抓緊床單的林曉,心裏有疼惜,有柔情,也有沖動。他不知疲倦的勞作着,想要用身體傳達某種撫慰,卻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夠體會。
林曉只是一味沉浸在享受之中,她不再多話,只是斷斷續續的呻吟着,最後的時刻,忽然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那聲音穿破了屋梁,傳散開去。
江之寒也吓了一跳,他低下頭吻住她的嘴,把那聲音半途掐斷了。
※※※
江之寒在床上躺了一陣,林曉已經離開了,但身體的味道還殘留在枕間。
人生的際遇還真是奇妙,不是嗎?發生在林曉身上的事,以前以為不過是電視小說的杜撰呢,但電視小說看來怎麽也逃不出真正生活的包涵。
江之寒躺在床上,什麽也沒想,只是無聊的看了好久天花板。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坐起身來,跳下床,看見床邊的書桌上有一張存折般的東西,下面還壓着一張紙,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林曉放在那裏的。
江之寒把紙抽出來,只見上面寫着:
帳戶裏有一半的錢,願意和我做一次共犯麽?
拿去投資,或者是做點好事吧,算是我求你的。
江之寒苦笑了一聲,翻開存折掃了一眼,把它随意扔進到抽屜裏,把紙條又看了兩遍,揉碎了,扔進廢紙簍裏。
出了房門,看見天色已經暗下去。江之寒想想,要不今天去書店和母親一起吃盒飯吧,便換了身衣服,往外走。
拉開院門,只見門前的臺階上站着一個人。聽見開門聲,她轉過頭來,正是伍思宜。
江之寒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一下子懵住了。
他用了大概七八秒鐘才平靜下來,低頭問:“你……不是後天才從皖城回來嗎?你爸爸那裏……有什麽事嗎?”
伍思宜笑了笑,“反正我爸生日也完了,工作的事也敲定了,所以……我就提前回來了。”
江之寒伸手把她拉起來,說:“你不是有鑰匙嗎,來了幹嘛不進來?”
伍思宜亮了亮右手的蛋卷冰淇淋,說:“我剛來,忽然覺得站在這裏邊吃冰淇淋,邊看晚霞,挺有意思的。”
她指着西邊天邊的雲霞,輕聲問:“之寒,你看,這晚霞真漂亮,不是嗎?”
江之寒擡頭看去,只見天邊的雲霞被落日的餘光染成金黃,紫紅,淺藍,一絲一縷,一團一堆,果然是美麗極了。不過他的心思并沒有放在那晚霞上,而是回想着剛才發生的事。
林曉要讨債的時候,江之寒心裏不是沒有一絲遲疑。思宜不在中州的念頭,有那麽一刻是出現在他的腦子裏的。但我有女朋友這個念頭,卻并沒有長久的堅守在那裏,成為自己堅拒的理由。在我心裏,難道沒有真的把她當作我的女友?
江之寒低下頭,看見伍思宜正迷醉的看着天邊的晚霞,心裏難以抑制的有強烈的負疚感。
他說:“思宜……”
伍思宜轉過頭來,“你剛才在幹什麽,學習麽?”
江之寒心使勁跳了一下,臉上卻是沒有變顏色。他點頭道:“看書看累了,就休息了一會兒,正準備去我媽那裏吃晚飯。”
伍思宜說:“這樣啊,那……你快去吧。”
江之寒說:“我也沒有和她說好。既然你來了,還是我們出去吃吧,就在拐角處那個小飯店好了。”
整個吃飯的過程,兩人有些出奇的沉默。伍思宜好像在想着什麽心事,有些心不在焉的。江之寒心裏忐忑着,觀察着她的臉色,猜測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卻看不出什麽端倪來。
伍思宜皺着眉頭,好像在苦思冥想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有時候還把手指甲伸進嘴裏輕輕的咬着。江之寒一會兒看看她,一會兒回頭想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覺間大半小時就這麽過去了。
吃晚飯,回到四合院,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江之寒繼續看他的書,做他的試卷。伍思宜像往常一樣,坐在床沿上,看一本雜志。看了一會兒,她好像有些累了,便坐到床上,靠着枕頭,半坐半躺的繼續看她的雜志。
江之寒今晚有些不能集中精神,腦子裏不由自主的回放着林曉的到訪和伍思宜的突然回家,感覺自己多多少少有幾分像一個被妻子回家抓住的偷情的丈夫。他裝作不在意的不時回頭看伍思宜一眼,她很專心的在看自己的東西。江之寒心裏總是有些平靜不下來,他使勁抽了抽鼻子,感覺林曉身體的味道還萦繞在房間裏。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去了,月亮被雲遮住了。黑漆漆的夜晚,小屋裏的兩盞燈顯得特別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