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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童仍然拉着我的衣角一蹦一跳,即将進校門的時候,我看到不遠處一個人影在沖我揮手,我盯了半天才發現是藍小瑨。
“段伊寧,早啊!”
“早。”我禮貌性地回了句。
“今天沒有踩着鈴聲進教室?”他單手提着書包挂在肩上,邊走邊俯視着我。
他個子高,走在我身邊仿佛一座大山,我加快了腳步道:“沒。”
藍小瑨從我的身後跟上來,忽然站到我的面前,我不得不停下了腳步,他緊緊盯着我的臉盯得我渾身不自在。
“段伊寧,你最近是不是身體不好啊,你看看你的兩個大黑眼圈。”他指指點點,看到他的手指在我的眼前亂飛,我忍不住一巴掌拍開他的手,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顏童在我身邊說:“姐姐,別生氣,明天不要有黑眼圈給他看看!”
孩子啊,你這算是安慰人嗎?作為一個高三學生,沒有黑眼圈才是不正常的吧?不過,我忽然轉頭,擡頭打量了藍小瑨一眼,為什麽,他的臉上就什麽都沒有?
藍小瑨見我看他,連忙昂首挺胸面向東方,可惜沒有太陽。待他凹好造型,我已經走了很遠了。
然後——迎面碰到了數學老師。
比起他,還是讓我碰到厲鬼吧。
我本想低頭裝作沒看到他,但是他熱切的目光已經就這樣投射過來了,他提着公文包說:“段伊寧,今天來這麽早?”
我剛努力扯出微笑,還沒說“是呀”,他就沖我擺擺手說了句“下次課見啊”,然後就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這又是怎麽回事?
藍小瑨站在我旁邊和我一起望着數學老師的背影說:“段伊寧,你說老師有什麽事嗎?”
“我怎麽知道?”我聳聳肩,繼續往教學樓走去。
“姐姐,剛剛那個老師的後背上粘着一個厲鬼哦。”顏童拉拉我的衣角。
“什麽?”我停下腳步,轉頭望向校門,數學老師已經上了一輛出租車。
顏童點點頭:“沒錯哦,姐姐你只顧着和老師講話了,他本來躲在公文包後面,然後你轉頭的時候他就出來了。”
“嗯?什麽什麽?”藍小瑨在我面前招招手。
“呃……嗯……沒什麽……”
“姐姐,不去看看嗎?”顏童繼續拉着我的衣角。
要去看看嗎?這不像我的一貫行事風格啊。但是,最近突然出現這麽多厲鬼,的确是讓人有點在意的一件事。
雖然這事不歸我管,但——
“段伊寧,走吧走吧,難得早到一次,別又踩着鈴聲進教室了。”藍小瑨說着便往前走,“哎?段伊寧?”
我已經拉着顏童往校門口跑去了。
“喂!段伊寧你要幹嘛?”藍小瑨追了上來。
我邊跑邊回頭道:“你先回去上課吧。”
“不!”
我叫了輛出租車,剛上去想要伸手拉顏童,藍小瑨就麻溜地坐了上來。
“你幹嘛?”
“跟你一起去。”他剛要關門,我伸手擋住了。
“怎麽了?”
我笑笑:“沒事。”
确定了顏童完好無損地爬上來之後,我才關了門。
藍小瑨個子高腿長,他往車裏一座基本上就沒空間了。可憐的顏童只好艱難地爬過來擠在地上。我看到顏童對着藍小瑨把白眼翻上了天。
☆、6
我伸手揉了揉顏童的腦袋,毛茸茸的頭發質感很好。
但是我把手縮回來的那一刻才感到有些許不對勁,我這麽嚴肅、高冷的人類怎麽能輕易地表現出對一個小孩的喜愛呢?索性,我轉頭,他們都沒有任何反應。
因為——藍小瑨已經閉着眼睛睡着了,顏童直勾勾地盯着前面不知道在看什麽。
我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副駕駛座上似乎坐着一個人?
看不大清,我便稍微往前靠了靠,忽然他轉過頭來,我驚出一身冷汗,幸虧及時捂住了嘴才沒有叫出來。
我再強調一遍,不是因為他長得恐怖,也不是因為他是個鬼,主要是因為他在夢中要掐我的脖子我卻反抗不得。
那個鬼似乎對我的反應很滿意,竟然——笑了?
笑了?!!
我剛想從脖頸間掏出護身符吓吓他,他竟然從窗口一躍而下不見了蹤影。
他走了之後,我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點開手機相冊,找到昨晚保存的GIF動圖,這兩張臉,一模一樣。
為什麽?
我向來不喜歡問為什麽的,因為我的生活從來波瀾不驚、平平靜靜。但這次,我不得不問為什麽。那麽,昨晚,到底是誰發了這張圖給我,而他的目的僅僅是吓我這麽簡單?不。
突然,一道靈光擊中了我。很有可能——那個人和我一樣,能看到鬼怪。
我正思索着,藍小瑨的爪子忽然伸出來搶走了我的手機,猝不及防。
“你幹嘛?”
“段伊寧,你可以啊,膽子還真大,你保存這麽多這種圖片幹嘛?”他滑着我的手機,臉上露出玩味的表情。
“要你管!”我“啪”地一聲打在他的手上,在他全身一顫的時候我迅速地搶回了我的手機,然後轉頭面對他驚訝的表情,毫不猶豫地往他腦袋上用力拍了一巴掌。
“你幹嘛?”他怒問。
我将手機揣到口袋裏,對他的問題不聞不問,伸長腦袋繼續看前面那輛出租車,漸漸地,那輛出租車似乎有停下的意思了。
藍小瑨見我不理他,也自知理虧,便和我一起探頭探腦地觀察前面那輛車的動靜。果然,那輛車停下了。
“師傅,快停下!”我倆一齊喊道。
師傅停了車,藍小瑨在書包裏翻找錢包,我起身開了門,一腳把他踹了下去,給了師傅錢之後,帶着顏童一起下了車。
藍小瑨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他說:“和女孩子在一起,怎麽能讓女孩子掏錢呢!”
我呵呵笑道:“女孩子?我這人的準則是,和孩子在一起,怎麽能讓孩子掏錢?”
“你——”藍小瑨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裏,眼睛瞪得老大,說:“誰是孩子?”
我努努嘴,示意顏童跟我一起走,看着數學老師的方向,往前走去,順便說了句:“你呀。”
“段伊寧,我告訴你,我已經不是孩子了!”藍小瑨在我身後怒吼。
今天雖然是陰天,但是因為有這個小屁孩,心情還是不錯的。我心想。
這是一家醫院。
顏童抓着我的衣角,不由得往我身邊靠了靠。
我快速跟着數學老師進了醫院,可納悶的是,我仔細看了半天,并沒有看到什麽厲鬼。我望向顏童,他作無辜狀說:“可我剛剛的确是看到了啊……興許,老師還沒下車時候那個厲鬼就已經走了呢?就在你和他聊天的時候……”
“嘿——你!”
顏童把腦袋連忙縮在我身後。
“段伊寧,你幹什麽,快跟我來啊!”藍小瑨不知何時已經跑在我前面了,他回頭揮揮手。
我無奈,只好跟了上去。
我們躲在醫院大廳的柱子後面,向兩個賊一樣伸頭往電梯門口望去,數學老師摁了電梯,半天沒有下來,他就往旁邊的樓梯跑去了。看得出來,他很急。
好在醫院一向是忙忙碌碌的,沒有人注意到我們這反常的行為。
我們跟着數學老師嗒嗒嗒地上了樓梯,爬了五樓,他終于轉身進了一間病房。我一看,心腦血管科。
這間病房的病床周圍已經圍了很多人了,哭喊聲不絕于耳。
我猜測,是死了人吧。
數學老師呆呆地走過去,衆人給他讓了位置,他走了過去,接着,便伏在病床上大哭,大喊着“媽”。就在這時,從那堆人中間忽然走出一個老人,她慈祥地笑着,對着數學老師,對着我們。
我們呆站在病房門口,藍小瑨輕聲說:“數學老師,他的媽媽,去世了啊……”
我說:“嗯。”
生老病死,是這世上再正常不過的事了。這麽多年,我見過的還少嗎?
顏童緊緊拉着我的衣服,我聽到他輕聲啜泣。我的石頭心在這個時刻又軟了下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說:“別怕。”
“我……不怕。”
嗯?什麽情況?我轉頭,藍小瑨喃喃說出了這句話。
那個慈祥的老太太就站在衆人身後,一一撫過他們的臉頰,然後,一個黑影翩然而至。那是,鬼差嗎?
我忽然想到了身邊的顏童,便一手拉着顏童一手拉着那個黑影的胳膊往外沖。一直走到了僻靜無人的地方。
那鬼差大驚失色,轉頭叫道:“大膽人類,你竟然對我無理?”
我這才看清了他的長相,原來他依舊是古代裝扮,看來是多年前當了鬼差的。
“拜托,幫我個忙,這個小鬼走丢了,待會兒你帶他一起回地府行嗎?”
“嗯?呃……好吧……”那鬼差低頭看看顏童。
我把顏童推了過去,他便牽着顏童的手說:“原來是個掉隊的小鬼啊,走吧,跟我回去吧。不過,我先去接那個老太太。”
我和顏童一起點了點頭,他轉身往那個病房走去,我也轉身,正見藍小瑨驚訝的臉。他沖上來對我說:“你、你剛剛是跟誰在說話?”
唉,真是讓人傷腦筋啊。
我直接繞過他,跟着鬼差往病房裏走,說:“一個熟人。”
算了吧,為了照顧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我還是不要再吓他了吧。
然而我剛擡頭,那鬼差就急匆匆的沖出來,差點撞上了我。他問:“那個老太太,你看到了嗎?”
☆、7
“段伊寧!段伊寧!”藍小瑨索性站到我面前,嚴嚴實實地擋住了這個鬼差。原來,藍小瑨比他還高那麽一丢丢。
我對這個阻擋我接受信息的高大個有些厭煩,直接拽着他的校服連人帶衣服往旁邊一丢,說:“小屁孩兒一邊呆着去!”
藍小瑨猝不及防地就踉跄着讓出了路。
我皺着眉頭問:“她不在裏面?”
鬼差搖搖頭。他瞪着我,臉上着“就是你害的”五個大字,我不是沒看到的。
我承認,這事兒的确和我有一點關系,但也不能完全怪我,照理說,這老太太不應該仔細地看她兒孫們一個鐘頭,然後怎麽拉也拉不走,就算被拉走了也淚眼婆娑哭得要死要活的嗎?
“好吧,我們出去找找。”我嘆了口氣。
鬼差左右張望,焦急地說:“要找不到就慘了!”
我生平最讨厭這種苦大仇深的人,鬼也一樣,就仿佛他們頭頂上的天動不動就要塌下來。就算塌下來怕什麽,這不是還有藍小瑨頂着嘛。不過,我的腦袋裏浮現出了一張張厲鬼的臉,最近他們如此頻繁地出現,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我拉着顏童出門左拐,轉頭說:“你去那邊,我走這邊,咱們分頭行動!”
那鬼差點點頭便飛也似地走了。
“段伊寧,你去哪兒?”藍小瑨在我身後喊着。
我轉頭道:“藍小瑨,你先回學校吧,老師要問起來就說我病了在醫院!”
“你病啦?你怎麽啦?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看醫生?”
我深深嘆了口氣,只好停下腳步,轉過身,認認真真說:“六樓,要去嗎?”我指了指指示牌,問。
他說:“去!”然後順着我的手指望去,立馬改口道:“我還是不去了吧,放心,我跟老師說。”
我點點頭:“好孩子。”
我急中生智,剛剛無意中瞥見,六樓,是婦科。
藍小瑨終于不來煩我了,我摸摸顏童的腦袋:“抓緊我,別亂跑。”
顏童懂事地點點頭,跟在我身後,拉緊我的衣服,随我一起一個病房一個病房地找過去。
然而這一層的病房、女廁所,以及電梯口都找遍了,連個鬼影都沒找到。我心裏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轉頭,看到一張滄桑的臉,他問:“請問,樓梯在哪兒啊?”
我伸手往前一指,那不就是嘛!
我正納悶着呢,這老頭兒眼神再不好也不能看不到眼前的樓梯吧,伸手想捏顏童的脖頸兒卻捏了個空,低頭一看,手邊卻是什麽都沒有了,他已經被那老頭兒提在手裏了。
“姐姐,救我!”顏童哭喪着臉,對我充滿期待。
我再擡頭一看,那老頭兒竟然已經變了臉,黑漆漆的眼眶裏沒有眼珠,嘴巴一張就是一團黑氣,他抓着顏童從樓梯往下飄,飄得比風還快。
我一反應過來就立即追了上去,小鬼頭,叫你抓緊我,現在好了吧,稍不留神又被厲鬼抓走了。
那厲鬼跑得越來越快,我拼勁全力往樓梯下沖,還好醫院裏走樓梯的人不多,不然估計我這個架勢得撞倒一片老弱病殘。當我風風火火追到最底層的時候,那厲鬼已經從我眼前消失了,連個黑影都不留給我。我這雙昂貴的運動鞋有摩擦力,跑不過他也是應該的。
我環顧四周,找不着鬼影,雙手掐着膝蓋喘得跟要死了似的,心裏愈加緊張。
我覺得我越來越不像我了。本來這種破事兒跟我是八竿子打不着邊兒的,就因為那個小鬼頭的一句“救我”,我這種養尊處優的高貴物種就沒有形象地在樓梯上狂奔,就這麽不淡定了?
話雖如此,我還是繼續喘着朝服務臺走去。
“您好。”
“您好。”服務臺的小護士長得很漂亮,一雙眼睛彎成月牙狀,我一看就知道她是新來的。來久了的護士永遠都是一副苦瓜臉,好像走到她面前的每個人都欠了她一張中了五百萬的彩票一樣。
“請問醫院裏最安靜的地方在哪兒?”我想着,作為鬼,還是有些忌憚陽氣旺盛的地方的。雖然這是我不成熟的推斷,但我還是循着這個思路找尋了方法。
“醫院裏最安靜的地方……太平間?”小護士一臉茫然,似乎覺得自己不該這樣說又連忙改口道:“您知道病房號嗎?”
太平間!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
“太平間在哪兒?快告訴我!”
“就、就在後面那棟樓的西南角……”小護士指着後門的方向,說道。
我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說了聲“謝謝”就連忙轉身跑開了。
太平間,又稱停屍房,是醫院停放屍體的場所,是醫院最安靜的地方,也是陰氣最重的地方。
我朝着小護士指給我的方向走去,這裏草木生得茂盛,但到了秋天,還是落了一地樹葉。我推了推大鐵門,吱呀一聲門開了。我踩着黃色的樹葉一間房一間房地看過去,面前忽然出現一個人影兒。
“小姑娘,來這裏幹嘛?”那大叔說。
“我……我來看人……”看來這大叔是太平間的工作人員,我得撒個謊才行。
那大叔笑道:“小姑娘,我懂你們這個年紀極強的好奇心,但是這個地方可不是亂進的。”
“我真是來找人的……”
“小姑娘,目前太平間沒有屍體,這裏只有我一個人,難道你是來找我的?”
我頓時語塞。
“小姑娘,看你穿的校服,是學習壓力太大了逃課出來尋求刺激的?趕緊回學校好好學習吧。”
我簡直無語至極。
好好學習你個大頭鬼,我現在身肩重任,搞不好就讓兩個人再無投胎轉世的機會了,大叔你懂不懂哇!
這大叔擋在我面前,要把我攆出這塊地兒,還有鎖門的傾向。我又不能把這大叔打暈了,再說按照大叔這體格,我也不一定打得過他。
到底怎麽辦才好呢?我焦急地四處張望,就在這時,我看到了前面住院大樓一扇窗戶裏伸出的腦袋。
長發雖然绾起來了,但迎風一飄還是很顯眼。
我連忙往他眼皮子底下走了幾步,揮着雙手蹦了起來。
鬼差大人,我在這裏呀!
作者有話要說: 7章搞定,我果然很喜歡7這個數字。明天再見。
☆、8
我蹦了好幾下,估計那大叔像看傻瓜似的看着我,但我也無所謂了,反正我那個時候心裏焦急地只能想到顏童那個小鬼頭了。
我還要再蹦,那大叔果然走過來順着我揮手的方向望去,道:“小丫頭,還有同夥?”
他這句話剛說完,鬼差大人就從那個窗戶口消失了。
因為大叔的幹擾,我剛剛用餘光瞥了他一眼,于是鬼差大人到底看沒看到我還是個問題。我洩了氣似的轉頭道:“好吧好吧,大叔,我走了。”
“哎,這才對嘛,小姑娘趕緊回去好好學習!”大叔十分滿意,笑臉嘻嘻地把我往外攆。
我背過身,切了一聲,看來,要趁這大叔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進去才行。
我大約走了五六步,忽聽咚地一聲,連忙回頭,那大叔已經倒在了地上。站在他身邊的,不是鬼差大人還能是誰?
“鬼差大人,你來了啊!”我驚訝出聲。
“果然是沒用的人類,這麽點小困難都克服不了。”鬼差大人環着雙臂,用鼻孔看着我,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
你作為一個鬼差只能同我一個弱女子斤斤計較了?反擊的話語即将破口而出,我還是将第一個字咽了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氣,白了他一眼,繞過他,徑直朝裏面走去。
顏童,顏童,你到底在哪裏呀?
“喂,等等我!”鬼差大人竟然叫我等他。
我自然是沒理他,接着剛才的房間,從窗戶一扇一扇地望過去。我看到了太平間,門窗卻緊鎖着,我走到門前拿起鎖看了看,連忙從頭發上拿下一個黑色的小卡子。這對我來說簡直小菜一碟。但是我剛要把黑色的小卡子對準鑰匙孔,那鎖竟然嘎達一聲開了。
我回頭看看鬼差,他沖我挑了挑眉,然後立馬扭過頭,“哼。”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哎喲嘿,這鬼差有點用處,但是挺傲嬌的。
我頗為無奈,只好從他開開的門裏走了進去。這太平間算是高配版的古代義莊,放了幾張床,正中寫了個大大的“奠”字。不過那大叔的話沒錯,目前太平間裏沒有屍體。
我們找了一圈,卻沒有發現任何鬼。
怎麽回事?
難道我那不成熟的推斷果然是錯誤的?那厲鬼把顏童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又或者……他、他吃了顏童?!
想到這裏,我捂着嘴,心裏一揪,覺得難受異常。
“嘿,小丫頭。”
我一看,鬼差大人沖我招招手。我便走了過去,只見他右手食指和中指放在嘴前,嘴裏叽裏咕嚕地念了一段咒語,“開!”他一聲令下,那牆面上竟然出現了一扇門!
“這……”
“噓!”
我立刻捂住嘴巴,屏住呼吸,鬼差大人示意我靠邊站,我便往他身後移了移。他慢慢将手搭在門柄上,此刻,空氣安靜地吓人。我見他緩緩擰動門柄,“嘎達”一聲回蕩在空蕩蕩的太平間。
随着那條門縫慢慢打開,我的心髒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門縫裏是完完全全的黑色,那黑色逐漸擴大,“咚”地一聲,身後太平間的大門關上了。我驚得雞皮疙瘩灑了一地。
艾瑪,我活了這麽多年,難得這麽緊張啊。
門關上後,整個太平間都暗了下來,我就一轉頭的功夫,鬼差大人已經從我眼前消失了。
“鬼差大人!”我忍不住喊了一聲。
然後——突然,呼啦啦一片蝙蝠形狀的東西從那個房間裏飛出來,我反射性地擡手擋住,那蝙蝠撞到我的身上立刻化為一片黑氣。
太特麽壓抑了!
我忍不住了,反正死不了,索性一腳踹到門上,“砰”地一聲,那扇門撞擊到後面的牆壁發出巨大的聲響。
于是,門後面,黑壓壓的厲鬼湧了出來。
“姐姐,你來救我了嗎?”
是顏童那個小鬼的聲音!
我看了一眼眼前的厲鬼,下意識地就把脖頸間的護身符掏了出來,瞬間金光一閃,厲鬼們往後退了退。
鬼差大人呢?你還不趕緊過來救人!我心中呼喚着,然而我只能拿着護身符,就這樣對峙着什麽都做不了啊。
顏童那死小鬼又在鬼哭狼嚎了。
“姐姐,救我們!”
救我……們?
“顏童,還有誰在裏面?”我一邊警惕地用護身符防身一邊問。
“還要其他鬼魂,還有,還有剛剛那個老奶奶!”
果不其然!我為我自己狄仁傑般的神推斷給折服了!我伸長腦袋透過厲鬼們之間的縫隙,看到顏童被黑色繩狀物體束縛着,而他的周圍還坐着其他的鬼魂,數學老師的媽媽也在。我自然沾沾自喜,于是悲劇就來了。
不知哪個不要命的厲鬼忽然撲了上來,整個身子都靠在了我的身上,我的護身符正好貫穿了他的身體,就在一剎那,金光更亮,他悲慘地哀鳴,頃刻間就化為黑氣。
我一驚,往後一退,然後——又他媽的被絆倒了。
雖然說厲鬼沒有心智,但我總覺得最近碰到的厲鬼還是挺有腦子的,莫非他們生前就是高智商的人才?
我也不知道我倒下的瞬間為什麽要想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原來那厲鬼如此奮不顧身,就是為了讓我後退啊!我仰面而躺,我的屁股會被摔成七瓣還是八瓣呢?我閉着眼睛,許久,我都沒落地。再睜眼,鬼差大人的臉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我的面前,原來,我竟然往後摔到了他的懷抱裏。
我納悶壞了!
這鬼差大人剛剛突然不見,對我的處境視而不見,現在又突然出現,難道不該麻溜地解決這些鬼東西嗎?還跟個孩子似的逗我們玩,況且,這并不好玩啊。
“小丫頭,邊上站好了!”他将我扶起,讓我站穩後他松了手,擋到我和厲鬼之間,嘴角一揚,笑道:“碰上我,算你們倒黴!”
他有将手指放在唇前,又叽裏咕嚕地念了一段我聽不懂的咒語,“收!”
忽然,那些厲鬼的身後出現一個巨大的金黃色漩渦,那些厲鬼們漸漸縮小,變成各種奇形怪狀,然後仿佛被一個巨大的黑洞吸住了一樣,連同他們可怖的聲音,在漩渦的中間消失不見了。
我看着這一切,忽然想到了那個男人。
我只知道,他絕對不是人類,他就像這個鬼差一樣,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收拾掉一切障礙。
作者有話要說: 忘記更新了……囧……
☆、9
在厲鬼們的聲音消失之後,太平間終于恢複了平靜。
直到顏童的呼喊聲打斷我的思路,那個男人模糊的身影才從我的眼前消失。
“小丫頭!小丫頭?”鬼差大人在我眼前揮了揮手。
我眨眨眼睛,哦了聲,看着向我狂奔而來的顏童,我笑着伸出手,展開懷抱,他撲在了我的懷裏。這是下意識的動作,在接觸到顏童那冰涼的魂魄那一剎,我猛然發現,我似乎變了些。
“小丫頭,剛剛,做得不錯。”
“嗯?”顏童從我懷中退開,我看着鬼差大人,他,似乎在誇我?
我自然知道自己剛剛做得不錯,但我還是咳咳清了清嗓子,說:“小丫頭?你說誰是小丫頭呢?”
一切都結束了,我也該說明白輩分年齡了。我瞅着他的裝束,像是明朝之人,但我,可是出生在唐朝的。
鬼差大人笑道:“你以為我在說這位老太太?”他指指身邊的數學老師的媽媽,又努着嘴望向我。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罷了罷了,估計咱們以後也見不到了,那就算了吧。”我這才注意到,顏童緊緊拉着我的衣角,似是十分緊張的樣子。
對哦,他——就要走了。
我彎腰捏了捏顏童的臉,笑道:“顏童,咱們有緣再見吧。”
他盯着我,一言不發,眼中飽含悲傷,忽然,他伸手抱住了我的脖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姐姐,再見。”
我一下子呆住了。無論是人還是鬼,眼淚都是溫熱濕潤的。
他的淚水觸到我的肌膚,我渾身一顫。
我該說什麽呢?也沒什麽好說的吧,不過是我一千多年生命中渺小的一個過客而已。我是這樣想的,但有時候,思想真的控制不了肢體。
比如,這個時候。
我伸出雙手抱住了他,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再見。”
“嘿,這小子還挺重情義!”鬼差大人在旁邊笑着,輕聲說道:“走了,我們該走了……”他和在場的鬼魂一起,漸漸變得半透明,然後從空氣中消失了。
于是我懷中那個小小的鬼,也漸漸不見了。
我慢慢直起身子,呆呆站立在空蕩蕩的太平間,顏童留在我脖頸間的淚水已經幹了。
唉,我輕輕嘆了一聲,出了太平間,鎖上了門,這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天空中已經出現了太陽。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這是唐代詩人劉禹錫的詩,我幼時讀這首詩的時候特別喜歡,心想着,若是能早生個百年,說不定還能見上這位大詩人一面。
我正感慨着,一陣震透耳膜的聲音傳來。
“小丫頭,你!你給我別動!”
我、我沒動啊。
完蛋了。
我舒心欣慰的微笑在陽光下定格,呆呆地轉頭,那大叔正從草地上爬起來,甩甩頭,摸着後腦勺,拿右手食指直往我臉上指。
“跟我去保衛科!”大叔沖上來抓着我的手腕就把我往外拖。
“大、大叔,我什麽都沒幹啊!”和普通人類扯上關系是一件很麻煩的關系。如果知道是這種情況,在顏童撲上來之前我就該三十六計走為上。果然人一感性起來,什麽重要的東西都給忘了。
我發誓,我剛剛對着天空裝文藝想劉禹錫的時候,我絕對把這個大叔忘了個一幹二淨。
“還敢說什麽都沒幹,小丫頭片子,不好好學習不學好,走,跟我去保衛科!”
果然如我所料,這大叔體格健壯,我要跟他打起來肯定不是他的對手。難道我這堂堂幾千年清清白白的人類要被安上個“入室盜竊”的罪名?
鬼差大人啊,你、你怎麽才讓他睡了這一會兒啊,再多睡個五分鐘也好啊。
我心裏叫苦不疊。
那大叔強行拖拉我就算了,還一路走一路碎碎念,“叫你小小年紀不學好”“叫你逃學”“今天我就叫你吃一塹長一智”“說,還有沒有什麽同夥”。
“大叔,我真沒幹什麽”“我沒有同夥”“真的,我沒騙您”。
我跟個被訓斥的猴子似的被衆人圍觀。
我只好低下頭,放棄掙紮,老老實實地——想着怎麽撒謊搪塞。
就在這時,我的面前忽然閃過一陣風,下一秒,我就像飛起來似的被人拽着跑起來。
藍、藍小瑨?
“你幹嘛?你不是走了嗎?”
藍小瑨說:“我想着等你一起回去的,哎呀別說這麽多了,快跑,那大叔長得挺壯實的,我肯定打不過他,咱們快跑!”
我頭上三道黑線,這傻小子,完了完了,同夥出現了。
那大叔撒起腳丫子就追了上來,邊追邊喊:“抓小偷啊!別放他們跑啦!”
“小偷?那大叔不是猥瑣男?段伊寧你做了什麽?”藍小瑨邊跑邊問。
我嘆了口氣,“如果我說這是場誤會,我什麽都沒做的話,你相信嗎?”
“我相信。”藍小瑨放慢了腳步。
于是我和藍小瑨即将跑到醫院大門的時候,那扇伸縮門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關了起來。
我們停了下來。
大叔越來越近,連門口的兩個保安都跑了出來,慌忙問:“老王,怎麽回事?”
被稱為老王的大叔指着我們,氣喘籲籲地對保安說:“小偷,他們是小偷,剛剛他們襲擊了我,在太平間圖謀不軌!”
“襲擊了你?”藍小瑨不可思議地望着他。
大叔點頭道:“沒錯,是你,肯定是你從背後襲擊我的!”大叔指着藍小瑨說。
“沒、我真沒!”藍小瑨連忙擺手,然後一臉茫然地望向我。
“要說他襲擊你可以,請拿出證據!”我站了出來,不錯,剛剛是鬼差大人讓他暈過去的,就算調監控也拍不到,到時候就說那大叔身體不适才突然昏倒的。但是自己偷偷進太平間,這事兒該怎麽解釋呢?
哎,随機應變吧。
“要證據是吧,行,走,跟我去調監控!”大叔拉着藍小瑨不肯放手。
“走?走就走!”藍小瑨比那大叔高一個頭,此刻俯視着他,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
我跟藍小瑨被推搡着走在他們前面,藍小瑨小聲問我:“段伊寧,你去太平間幹什麽去了?你膽子還真夠可以的啊,恐怖小說都滿足不了你了!”
“怎麽廢話那麽多!”我白了他一眼,果然跟他在一起麻煩事就多,唉,待會兒怎麽解釋我還沒想到呢……
作者有話要說: go on
☆、10
大叔此刻像個押着犯罪嫌犯的正義警察一樣,氣宇軒昂地推着我們往前走。
到了監控室,保安跟裏面的工作人員溝通了一下,他便放我們進去了。我們來到一臺電腦面前,工作人員點了點鼠标,說:“這就是太平間附近的監控。”
藍小瑨對大叔說:“我就說不是我做的,看你待會兒怎麽辦!”
那大叔說:“你給我廢話少說,老張啊,幫忙放一下!”
工作人員便播放了監控,我們站在電腦前,一個個伸長腦袋朝上面看。
“小丫頭,你看看,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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