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
不是偷偷摸摸去了太平間!”大叔指着電腦屏幕,對我又吼又叫。
“哎哎哎,大叔,您先別激動,您看看,她不是被您趕出來了嗎!”藍小瑨又指着電腦屏幕對他說。
“看着啊,待會兒我就被襲擊了!”大叔左右望望保安和工作人員,像是十分期待似的扭頭看着電腦屏幕。
“停停停!”藍小瑨直接上手點了暫停,“大叔你看看,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
沒錯,是這樣,我轉頭朝鬼差大人打招呼的時候是背對着大叔的,後來鬼差大人從樓上下來,為了行事方便,就讓這大叔先睡過去了。
“奇怪!再倒回去給我看看!”大叔自然不敢相信。
藍小瑨嘆了口氣,又把進度條往後面倒了倒,一下子點滑了,倒回去好多,呼啦一聲,一個厲鬼的臉出現在電腦屏幕上,于是我就看到了幾個厲鬼抓着顏童和老太太往太平間裏走的情形,當然,這些他們都看不到。
藍小瑨又把進度條往後移了移,“大叔,您再仔細看看清楚,根本沒人襲擊你,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
保安和工作人員滿臉疑惑地看着大叔,大叔說:“我就不信了,接着往下看!”他指着電腦屏幕,焦急地說。
藍小瑨點了播放,電腦裏我和鬼差大人在說話,并且跟着他往太平間走去,接下來,就該是我從頭上取下黑色的卡子,試圖打開太平間鎖的橋段了。這個動作,大概真的會被當做賊,他們問起來,我該怎麽回答呢?
“我就說,大叔,你看段伊寧根本什麽都沒做,就是站在太平間門口望着天空罷了,你也就摔了一分鐘就自己爬起來了,怎麽能誣陷人呢!”
“什麽!”我連忙伸頭過去看,按理說這段時間我和鬼差大人在太平間裏面,而且太平間關上了門,監控顯示的應該是我進去了好久才對,可這畫面明明就把我試圖開鎖和進了太平間以及最後給太平間上鎖的場景完完全全地截掉了!
簡單說來,大叔摔倒之後,我往太平間門口走去,直接跳到了鬼叉大人走了之後我鎖上門看着天空的情形。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中間那段監控去哪兒了?而且,監控上的時間一分不少。
“等等等等,你再倒回去!”大叔不淡定了,這句話剛說完就直接搶了鼠标,自己往後倒了倒,他使勁揉了揉眼睛,說:“不可能啊,沒道理啊……”
“老王啊,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吓的……”門口保安無奈地看着大叔,又同情地看着我,同時還指着圖像說:“你看看,人小姑娘被你拉着,這同學還不以為你是搶劫犯嘛!”
藍小瑨說:“就是就是,大叔,您剛剛那兇神惡煞的模樣還真讓我誤認為您是個猥瑣男了,這不才拉着她逃跑的嘛!”
“不可能,不可能!”大叔拿着鼠标點來點去,但是電腦上顯示的監控的的确确少了一大截。
莫非真的是鬼差大人做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做事倒還真的挺靠譜的。
大叔仍然不肯罷休,感覺鼠标都要被他戳壞了,工作人員無奈,站在旁邊一臉不爽,就在這時,我忽然看到了畫面上有個一閃而過的影子。
鬼差大人帶着顏童他們走了之後,我站在太平間門口對着藍天白雲詩興大發的時候,那個影子出現在我身後,只有不到一秒鐘的時間,我那時候估計懈怠了,竟然沒有發覺。不過話說回來,發覺了又怎麽樣,就是轉頭的功夫都夠他出現再消失好幾回了。
“等一下!”我搶了鼠标,将畫面定格在我站在太平間門口望向天空的場景,我的身後,的确站着一個黑影。
隐隐約約看出這個黑影有五官和四肢,既然不是人類,應該就是個鬼了。厲鬼?不可能啊,當時鬼差大人在場,所有的厲鬼應該都被他解決了才對啊。
我轉過頭,拉着藍小瑨站到我面前,比比和他的身高差,又看看電腦屏幕中那個黑影,這樣看來,這個黑影和藍小瑨差不多高。
他到底是什麽東西?
“喂,段伊寧,你幹嘛?”藍小瑨一臉茫然,看着我忙忙叨叨地移動進度條,他不時把腦袋伸過來看。
保安大叔和工作人員都不耐煩了,“小朋友,既然什麽都沒做就回去上學吧,以後不要去太平間了。”
那工作人員搶過我手裏的鼠标,笑道:“老王啊,你看你,不要這麽一驚一乍的,太平間本來就挺吓人的,別把人孩子吓壞了。”然後又轉身對我們說:“孩子們,你們回學校吧,叔叔還要工作呢!”
藍小瑨道:“行,叔叔,那我們能走了嗎?”
保安和工作人員紛紛擺擺手:“走吧,趕緊走吧。”
我還要看個究竟,硬生生被藍小瑨拉走了,“走吧,趕緊走吧!”
大叔還在旁邊拍着腦袋回憶剛剛的場景,忽然一驚:“糟了,走得急大鐵門忘鎖了!”然後急匆匆地繞過我們沖了出去。
“這什麽大叔啊,瘋瘋癫癫毛手毛腳的。段伊寧,你說是不是?”藍小瑨問了這話我也沒聽清,我還沉浸在剛剛那個黑影中呢,他推了推我問:“你說是不是?”
“啊?是什麽?”
藍小瑨嘆了口氣,忽然伸手拍拍我的腦袋問:“段伊寧,你不會真的被吓壞了吧,怎麽魂不守舍的?”
我搖搖頭,長長舒了口氣,說:“算了,也不關我的事,我以後再也不來這鬼地方了!”
“哎呦喂,我以為段大小姐膽子比天還大呢,沒想到終于開始害怕太平間啦?”
我白了他一眼,這小子壓根屁事兒都不明白,還在這裏叽叽歪歪的充當英雄,要讓他看到剛剛的場景,估計早就吓得落荒而逃了,還會想着等我?哼。
☆、11
我走出醫院的大門,覺得一身輕松,自從昨晚插手管了個閑事之後,這一天都不安寧。我對着藍天白雲伸了個懶腰,深吸一口氣,果然以後再也不能多管閑事了。
但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掏出手機,一看已經九點多,第二節課已經下課了。我轉頭問:“藍小瑨,你給老師請假了嗎?”
藍小瑨說:“沒、沒啊。”
“沒?”我加重讀音,“我不是讓你幫我請個假嗎?”
“你是說我先回學校幫你請假,可現在我不是沒回學校嘛。”他說得理所當然。
這傻小子,我連忙沖到馬路邊招招手,一輛出租車開了過來。藍小瑨跟了上來,我打開門将他推了進去,自己又坐了進去,“師父,麻煩到xx中學。”
“段伊寧,你連鬼都不怕還能怕老師?”藍小瑨道。
“你說什麽?”我望向他。
藍小瑨又重複了一遍:“我說,你連鬼都不怕還怕老師?”
“你怎麽知道我不怕鬼?”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問這句話,藍小瑨剛剛的意思好像就是承認這世上有鬼存在似的。
“我……”
“你覺得這世上有鬼嗎?”我窮追不舍。
藍小瑨聳聳肩:“誰知道呢?”
我轉頭不語,沒想到新世紀的孩子也有對現代科學心存疑慮的時候。
“喂,段伊寧,你呢?你相信這世上有鬼嗎?”
我端正身子,直視前方,淡淡道:“你管我相不相信。”
“切,你這人怎麽還是這樣一副臭脾氣?”
“嗯?”
“我的意思是,我以為你今天被冤枉過之後會變得收斂一些呢。”
我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繼續選擇不說話,不過這孩子倒是挺講義氣的,剛剛還知道來救我,雖然是多此一舉,但是這個行為還是值得稱贊的。
“喂,段伊寧,你怎麽不說話?回學校多無聊,還不趕緊趁這一點時間好好解放天性?”
唉,真煩。
“解放過了。”我說。
“哈?什麽意思?”
我嘆了口氣道:“剛剛在醫院,我見識過太平間了。”
藍小瑨不知為何往裏靠了靠,說道:“所以你剛剛說要去看病是騙我的喽?”
我點點頭。
“段伊寧我越來越看不透你這人了,長得倒是一本正經的,做的事情怎麽都竟是些奇奇怪怪的?”
我瞥了他一眼,“要你看透幹嘛?”我說,“下車。”
司機停了車,我打開車門,從車上跳了下去,藍小瑨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我一把拉了下來,我付了錢之後說:“走吧。”
我猜想,整個過程我一定是面不改色的。
“我就不信了,只要是個人,肯定就有讓你在意或者害怕的東西。”藍小瑨跟了上來,說道。
我加快了腳步,往樓梯走去。
讓我在意或者害怕的東西嗎?
有。
不過那已經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我現在,無所畏懼。
“喂,段伊寧,你等等我啊!”藍小瑨不依不饒,他忽然拉住我的手腕,問:“段伊寧,你回答啊!”
這小子怎麽回事,不知道為什麽,他有些急躁,我更加煩躁。我甩開他的手道:“是呀,我有在意和害怕的東西,有什麽問題嗎?”
藍小瑨不說話了,他盯着我的眼睛,表情在剎那間定格。
我轉身上樓道:“快回教室吧,想想怎麽跟老師解釋吧。”
好好的心情被藍小瑨東問一句西問一句攪得煩躁得不得了。我不是沒有恐懼的,我已經在十八歲活了許久了,壓根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裏,是會突然死亡還是永不死亡這些對我來說都是未知數,我時常說自己活得太久都膩煩了,但并不是真的膩煩,我想嘗試一下十九二十歲,我想活到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一百歲。
當然,這些我從來不會告訴任何人。
因為我就是個怪物。
我不能談戀愛不能交朋友更不能結婚生子。我怕我的老公嫌棄我是個怪物,我怕我生個孩子也是個怪物。
偶爾讓我發一次飙吧。
我風風火火地從教室門口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英語老師還在講課,我就一把将書包摔到了桌子上。
就不該來體驗什麽現代教育。Shit!
好了,現在所有人都望着我了,包括那個長得小巧可愛說話輕聲細語的英語老師。
我呆站在座位上,剛剛發洩了一通,現在回過神來才知尴尬。我低下頭說:“對不起。”
英語老師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她沖我笑笑,繼續講課。藍小瑨被我吓得站在我身後不敢動彈,見我終于說了句話才小心翼翼地從我身後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他拉拉我的袖子,小聲道:“坐下吧。”
我坐了下來,想了想,還是轉頭說:“謝謝你。”謝謝你什麽呢?謝謝你在醫院救我吧。
藍小瑨嘿嘿笑道:“沒事沒事,你心情不好,我能理解。”
“嗯?”
藍小瑨把頭伸過來,手掌擋在嘴邊,像說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說:“你那個來了吧,不舒服的話下午就在家休息吧。”
我轉頭瞪大眼睛,再次把拳頭招呼到了他的腦袋上。
下課的時候,我前面那個小男生轉頭,支支吾吾問道:“你……你生病了?”
我搖搖頭:“沒有啊。”
來這個學校好幾天了,我這才看清了這位同學長得什麽樣子,文質彬彬,長相挺斯文的一小夥子。
“哦,那、那就好。”他推了推鏡框,轉身不知道幹嘛去了。
“哎哎哎,同學,等一下,你叫什麽名字?”我拍拍他的肩。難得上一次學,也該記幾個同學的名字留作以後懷念吧。
“我,你問我?”小夥子連忙轉身,臉頰比猴屁股還紅。
我笑着點點頭,廢話,不問你我拍你幹嘛?
“我叫邢立。”他說着還把他作業本的封面拿給我看。
我看了看,哦了半天,把自己的作業本也掏出來給他看,“我叫段伊寧。”
他點點頭道:“我知道。”
我笑了笑,便和他開心地交談起來,和這種天真無邪孩子聊天會增加幸福指數。我們倆正聊着,藍小瑨忽然把腦袋伸過來問:“兄弟,你說,你相信這世上有鬼嗎?”
我期待着他的回答,我猜他會說不相信。
然而他卻這樣說:“不瞞你們說,我、我見過鬼。”
哈?
☆、12
“說來聽聽?”我嘴角一揚,往後排的桌子一靠。正常的人類也是有可能見到鬼的,但是次數少之又少,而且大多發生在孩童時期,并且,他們見到的鬼僅僅是死去親友的亡魂。
邢立推了推黑色鏡框,把身體完完全全地轉過來,說:“小學二年級暑假的時候,我外婆去世了。”
我猜到這個開頭了,後面的故事大概就是他隐隐約約看到死去外婆的身影之類的。
“那個時候我住在鄉下,大人們在堂前守靈,我因為太困了,媽媽叫我先去睡。那晚天氣很好,天上有許多星星,所以即便沒有燈也能看到一些東西。我關上了燈準備睡覺的時候,看到一個黑影從外面走過去,我以為是媽媽要回來睡覺了,就伸頭透過窗簾的縫隙往外看。”邢立停了下來,咽了下唾沫,我看到他喉結上下移動。
“然後,你就看到了你外婆的身影?”
邢立問:“你怎麽知道?”
“猜的。”
不然呢,都說了是你外婆去世的時候了。
邢立點點頭說:“沒錯,我看到了外婆,很清晰地看到了。她被一個黑影拖着往外走,不時地回頭,我一直覺得,她那個時候看到了我。”
“黑影?”我皺了下眉頭,難道是鬼差大人?老太太臨走的時候不舍親友也是正常的。
藍小瑨說:“那個黑影轉頭了嗎?他長什麽樣子?”
我的腦海裏回憶了鬼差大人的模樣,長發束起,長袍飄飄,說起長相的話,還是不錯的。但是地府裏有許多鬼差,不知道別的鬼差大人是不是也是這種類型。
邢立點頭,“他轉頭了。”
“什麽樣子?是男是女?長得好看嗎?”
邢立搖搖頭,“根本就看不清五官。”
“看不清五官?是因為光線太暗的原因?”我微微有點惋惜,身為一個性別為女的人類,美男子對于我來說還是稍稍有些吸引力的。
邢立皺着眉毛,臉上似有些痛苦,他說:“他的眼眶裏是一團黑色,就好像——沒有眼珠子。”
沒有眼珠子?我心裏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并且,他身上似乎都纏着黑氣一般,詭異得很。”
“有什麽其他特征嗎?”
邢立搖了搖頭,“我一看到他的臉就吓得把頭縮了回去,等我在伸頭去看的時候,他們已經不見了。”
藍小瑨笑笑:“你怎麽知道這不是你夢中的情形?人類許多記憶時間久了會變得模糊,比如夢境和現實,十幾二十年後分不清到底是夢還是現實是很正常的事。”
邢立說:“就是現實,因為那個場景是在是太逼真了,夢境不可能那麽逼真。”
藍小瑨撇撇嘴說:“好吧。”
現在,我倒是希望他所說的是夢境了。因為,他看到的那個鬼影,很有可能是厲鬼。正常的亡魂和厲鬼在一起,這絕不是什麽好兆頭。
我問:“那是哪一年?”
邢立想了想說:“2006年。”
2006年,我正在國外黃金海岸享受太陽,這十年來我用一半的時間在商場拼搏,用另一半的時間旅游和隐居深山。今年暑假我才出山體驗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沒想到厲鬼這玩意兒,哪個時代都存在啊。真不知道鬼差大人把它收拾了沒。
我點頭道:“嗯,大概你真的看到鬼了吧。”
唉,所以說,每當我看到各種自殺的新聞時,心裏總是壓抑得厲害。你說這些人吧,不好好珍惜生命,自殺的時候必定攜帶大量怨氣,活着不讓親朋好友省心,死了還去禍害其他亡魂,簡直就是罪惡滔天,難怪最後都得不到好下場。
所以我即便活了這麽久了從來都沒想過自殺。既然上天給了我生命,那我就好好活下去吧。我嘆了口氣,感慨道:“要好好珍惜生命啊。”順便伸手拍了拍藍小瑨的腦袋,又往邢立的腦袋上拍了拍。
他們被我拍得一驚,邢立臉上緋紅,立馬轉身不知幹嘛去了,只有藍小瑨一臉不快地問我:“小姑娘不要動手動腳的!”
我望都沒望他一眼。
這是第三節課課間,我的肚子已經開始咕咕叫了,突然想到阿姨給我準備的曲奇餅幹被我塞進了書包裏,連忙在書包裏亂翻一通,誰想到我剛從書包裏把曲奇餅幹掏出來,上課鈴聲就就響了。
我連忙趁着老師走到講臺之前的間隙塞了一塊餅幹在嘴裏,還把餅幹推到藍小瑨面前讓他也吃一點。
數學課,數學老師沒來,年級主任走到我們班講臺上說這節課自習。我心中大呼萬歲,他前腳剛出教室,我就準備把剩下的曲奇餅幹給解決了。
我轉頭看了看桌面,把裝餅幹的袋子拿過來,連個餅幹渣兒都沒看到。
“喂,藍小瑨,餅幹呢?”
藍小瑨說:“不是你叫我吃的嗎?”
“我是叫你吃,但我只叫你吃一點,沒讓你全吃了啊!”我的肚子叫得愈加厲害。
藍小瑨說:“餅幹做得不錯,在哪兒買的?”
我道:“家裏阿姨給做的。你別給我扯,你先給我檢讨一下為什麽把它全都吃完了。”
藍小瑨哦了聲說:“我錯了。但是你以後還是別吃你家阿姨給做的餅幹好。”
“啊?”這是檢讨該有的态度嗎?
藍小瑨摸摸下巴,說:“因為我發現這個餅幹太甜了,你吃多了恐怕會有氣球化的傾向。”
氣球化?我搜腸刮肚地想着這是什麽定律,藍小瑨一邊用胳膊環成圓形,一邊說:“就像這樣,會胖死。”
“你!”我發現我這個好脾氣自從來了這所學校之後,怒氣總是輕而易舉地被我這個同桌給激發出來。他還真是偉大呢。
“哎哎哎!”他已經知道雙手架在頭頂往後躲了。
我終于壓制了怒氣,轉身把餅幹袋往後隔着一個腦袋扔到垃圾桶裏,罷了,自習課,還是不要打擾到其他同學了吧。
我剛要低頭再戰數學題三百回合,忽然聽到外面吵吵鬧鬧的聲音。我擡頭,班裏已經有同學走到走廊上了。不一會兒,就連前面那棟樓的窗戶裏都不斷有腦袋伸出來。
“怎麽了?”我也順勢往窗外望去。
外面越來越吵,每個人都面露驚恐害怕,嘴裏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清。
邢立忽然站了起來,我也跟着站起來,藍小瑨卻拉着我的衣袖說:“你別出去了吧。”
“怎麽?”我擡頭望向窗外,已經有女生哭了起來。
藍小瑨的臉上露出少有的嚴肅,他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說:“他們說,有人跳樓了。”
☆、13
邢立已經跟着人流跑出去了,而我還呆站在原地。
很快就有老師過來把外面所有的人都攆進教室,我頹然地坐了下來。
這是上午第四節課,已經上課十分鐘了,外面傳來救護車刺耳的聲音。老師站在講臺上,大家被迫埋頭做題,可我知道,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這裏。
學校很快安靜下來,救護車的聲音越來越遠,就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放學的時候我擠在人群中,在樓梯間狹小的空間裏聽他們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遍剛剛發生的事情。
“聽說是高二的。”
“她自己跳下來的?”
“好像是因為模拟考試沒考好,據說她平時能考年級前五,這次考了年級第十,她媽又是老師,在辦公室當着那麽多老師的面甩了她一巴掌,她一激動,就從五樓跳下來了。”
“天,不會吧,我要考年級第十我媽不得高興得做夢都能笑出聲來。”
“就是說啊,這當媽的也太嚴苛了。”
……
前面兩個男生你一句我一句,我在旁邊一句不落地聽了,藍小瑨嘆了口氣:“哎,真可憐。”
我們走下樓的時候,看到有人指着前後教學樓之間的空地,我望過去,是剛剛才清理過的痕跡。
“腦漿都迸出來了。”一個男生搖着頭,身後的女生在哭泣。
我繞過了那塊地方,穿過駐足的人群,往校門口走去。
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很少見過死亡,今天這個跳樓自殺連腦漿都迸出來的女孩子,不知道帶給他們的是怎樣的回憶。其實我活了這麽久早就發現,有些人是不适合當父母的。如果我的媽媽僅僅是因為成績就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扇了我一巴掌的話,我會怎麽做呢?
我說過我會愛惜生命的。所以我絕對不會跳樓。
估計我會扭頭跑得無影無蹤吧。
我默默走着,今天經歷了太多事情了,我得,緩緩。我給阿姨打了個電話,說這周都不用來我家做飯了。
我要請假,我想一個人靜靜。
我給阿姨打過電話剛要把手機裝進兜裏,忽然收到了一條信息。很熟悉的號碼,我打開一看,是個動圖。
并且,和昨晚收到的一模一樣。
我忽然想到了今天在出租車上看到的那個鬼。我摁了撥出鍵,手機那頭嘟嘟嘟地半天沒有人接聽。
我正焦急地等待着,忽然有人從背後拍了一下我的肩,我一驚,手機從手掌裏抖落,就在它落到地上的前一秒,一只手接住了它。
我轉身擡頭,“藍小瑨?”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藍小瑨把手機還給了我,問:“給誰打電話呢?”
我接過手機,搖搖頭:“騷擾電話,我想打回去罵一頓來着,結果對方不敢接了。”
藍小瑨笑道:“你還挺較真兒啊,我都是直接設黑名單。”
廢話,普通的騷擾電話我當然不管不顧了,可這能使普通的騷擾電話麽,發短息的人說不定知道我能看到鬼,說不定知道我的秘密,說不定他也有什麽秘密。
我對着藍小瑨有滿肚子的秘密,但只能憋在肚子裏,跟他說了他也不懂啊。
所以說,我活在這世上還是挺孤獨的。
我嘆了口氣準備繼續往前走,藍小瑨卻忽然喊住了我。
“段伊寧。”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他慢慢擡起頭,說:“剛剛跳樓的那個女生,已經死了。”
“你怎麽知道?”我快步走上前,問。
“剛剛一個老師從我身邊走過,我聽到他在電話裏跟別人說的。”
“哦。”我點點頭。
仿佛一顆□□在我腦海中轟地爆炸了一般,我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也不知道露出什麽樣的表情才是正常的。這和我以往不太相同。我見過的死亡比他們吃過的米粒還多,現在怎麽就心裏難受了呢?
“你心裏很難受?”藍小瑨忽然問我。
“我……還好。”
藍小瑨說:“我能看出來。”
我猛地擡頭望着他,他從容不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對死亡有什麽看法?”他就用這樣毫無表情的面孔問我。我有一些心慌。
我努力克制着心慌,答:“死亡,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
“你害怕死亡嗎?”
我沒想過區區一個十七歲的小屁孩會問我這樣的問題。所以我怔住了。我害怕嗎?時而害怕時而不害怕吧,可我已經活了一千多歲了,這對別人是不是不公平呢?我還有什麽資格說“害怕死亡”這四個字呢?
“我——”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我不害怕。”
“你說謊。”藍小瑨忽然笑了,他笑起來很好看,陽光下他一身藍白色校服,襯得皮膚很白,眼睛很亮,這是可貴的青春氣息,我很羨慕。他說:“如果現在要你死的話,你會反抗嗎?”
我再次怔住了。
怎麽,他為什麽會問這種問題?
但我還是整理心情,轉身,淡淡答:“我拒絕回答。”他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孩子。
我走着走着,他忽然追上來用胳膊勾着我的脖子,看着我笑道:“哈哈哈,被我吓到了吧!”
“放手!”我掙脫不得,只得放狠話。“一!”
他還是笑嘻嘻的。
“二!”
“三!”他調皮地報出個數字,倏地松了手,兩排潔白的牙齒在我眼前閃呀閃。
他剛剛說什麽,吓我?可笑,我是被吓大的?我趁他笑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時候伸手在他腦袋上打了一下。
我都不知道這短短幾天我打了他多少次了。
可沒辦法啊,他總是能一下子就觸碰到我的怒點。
“你以後再敢跟我亂開玩笑試試看!”
他抱着腦袋依舊笑得沒心沒肺,他說:“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只是有點好奇,平日裏看你冷若冰霜,偶爾生個氣還是蠻可愛的嘛。”
可愛。
可愛?!!
我猜想我的耳朵一定紅得跟開水燙了一樣。我扭頭大步往前走,我決定了,以後再也不跟他搭話了。
“喂,段伊寧,等等我!你難道真的不怕死亡?喂,段伊寧,你說啊,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跟我說說嘛!”
他在我身後聒噪的要死,我只當沒聽見,一個勁兒地往回趕,直到我站到電梯前,我才忽然意識到,我好像——把這小子領回了家。
☆、14
我轉頭望向藍小瑨,他似乎有些疑惑,左右看了一圈又指指自己問:“怎麽了嗎?”
電梯下到一樓了,叮咚一聲,門開了,電梯裏的小東西們又騷動起來,那個腦袋忽然從電梯頂上掉下來,似乎在說:“歡迎回來。”然而我久久沒有邁腳,電梯門又關上了,一縷頭發被夾在電梯門縫裏,掙紮許久才縮回去。
我笑道:“你,不回家?”
藍小瑨點點頭:“回啊。”
我點了點頭,快速地摁下了電梯鍵,門一打開我就走了進去,剛想摁關門鍵,藍小瑨這個大高個竟然也靈活地走了進來。
“你幹嘛?”我的手定格在空中,轉頭問他。
藍小瑨笑笑:“回家之前先随便逛逛。”
我看着他,那縷頭發慢慢纏上他的脖子,那個腦袋懸在空中繞着他轉了一圈又一圈。我伸手将攀附在藍小瑨脖子上的那縷頭發拉了下來,說:“你到幾樓逛?”
藍小瑨的眼睛跟着我的手轉了轉,最後說:“随便。”
我點了點頭,摁了數字6。
藍小瑨站在我身邊,一句話不吭,只是漫無目的地四處亂看,他的目光所到之處,那些小東西都紛紛散開。
六樓到了,電梯門開了,藍小瑨滿意地走了出去,我便手腳麻利地關上了電梯并摁了數字8。在門關緊的前一秒,我看到了縫隙中藍小瑨轉頭一臉迷茫的表情。
我輕笑,電梯到了八樓,我得意地走了出來。
我正翻着書包找鑰匙呢,忽然感到身後有什麽東西跟着,一轉頭就看到了環着臂挑着眉的藍小瑨。
“你幹嘛?”
“六樓逛過了,到八樓看看。”他說完這句話就背過身,這裏瞧瞧那裏看看。
我長籲一口氣,便轉身開門,我一轉頭,就發現藍小瑨的目光麻溜地轉向了別處。我整個人已經進了門了,還是伸頭問了句:“來都來了,要不要進來坐坐?”
藍小瑨立刻喜笑顏開,像個泥鳅般從門縫裏鑽了進來。
我無奈,難得帶外人來家,大概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
“哇,你們家還挺大啊!”藍小瑨一進來就張大嘴巴不住地感嘆。
“換鞋!”我從鞋櫃裏掏出一雙一次性拖鞋扔到他腳下。
藍小瑨便低頭換鞋,我放下書包,走到冰箱前問:“你想喝什麽飲料?”我想,這種高中生都愛喝飲料,但我打開冰箱看了一圈才發現家裏沒有什麽儲備的飲料。因為我平時喝的都是茶葉。
“随便什麽!”藍小瑨擡頭,笑嘻嘻地望向我,兩排牙齒閃閃發光。
這麽一個大男孩兒低頭換鞋的情形還是蠻喜感的。
“哦,那就喝茶葉吧。”我關上冰箱,燒上了熱水,在茶壺裏放上了茶葉。
藍小瑨換好了鞋子往裏面走,我随便一指說:“坐着歇歇吧。”他也就毫不客氣地坐到了沙發上。
“你中午不按時回家沒關系?”我看了眼牆上的時鐘,時針已經指向12了。
“當然沒關系了。”他笑着答。
嗯?像這種高三生,家長不是當成寶貝的嗎?我雖然表示疑惑,還是忍住沒問。
“那你什麽時候回家?”我還是沒忍住問了。
藍小瑨掏出手機看了看,裝作驚訝的樣子說:“呀,都快十二點了啊,回不了家了啊!”
我泡了杯龍井放到他面前,說:“我這周要請個假,今天下午開始不上學,你喝個茶就上學去吧。”
“請假?你生病了?今天醫生說了什麽?”
我都忘了上午騙他說自己去看婦科了,唉,稍不留神就掉到自己挖的坑裏了。我扶額道:“沒生病!就是心情不足以支撐我好好學習。”這當然只是其一,主要是因為最近我的确感到身體有些疲憊,這是百年來都沒有過的,上一次生病還是五十年前,也就是輕微的小感冒,身體還壯實得很。這次沒有一點感冒的症狀,但是卻能明顯感到不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學那些狗屁數學再加上整天睡眠不足的關系,我一定得好好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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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微信群:我的老公是冥王
莫名混進了地府微信群,一不小心搖到了冥王做好友【本文懸疑靈異為主,言情為輔。作者君簡介無能,但是故事絕、對、精、彩!】
女主:那天夜裏下了場詭異的紅雨,我從死人的墳墓裏爬出來,自此眼通陰陽,魂看三界。
冥王:你不就是在恐怖片墳場演了個龍套女鬼麽?
女主:人艱不拆!!!
冥王:我不是人,是鬼~
女主:作者君,我強烈要求換個老公!!
【溫馨提示:看文後切勿打開微信猛搖附近的人,萬一真的出現一只帥男鬼腫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