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真相

袁縧沒有打擾秦斂，這種事總需要一點時間去接受。

不知過了多久，秦斂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将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壓下去，問，“如果我不是他們親生的，他們自己也不知道，那是抱錯了嗎？如果是這樣，另一個孩子在哪兒？”

“這個查一下就知道了。”袁縧說。

聽她這麽一說，秦斂立刻敏感地問道，“我爸媽這段時間不着家，該不會是在查這件事吧？”

袁縧搖頭，“不像。我倒覺得，在醫院他們就知道了，要查也早該查清楚。”

秦斂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說，“那既然找到了，他們怎麽沒把那個孩子帶回家來？應該帶回來的吧，畢竟是親生的。而且我是不是也應該從家裏搬出去……”

“秦斂！”袁縧從椅子上下來，蹲在秦斂面前，用力握住她的手，“現在說這些都太早了，我們得先弄明白怎麽回事。”

她頓了頓，也許是見秦斂難受自己心裏也不好過，略一猶豫，還是說道，“其實關于另一個孩子，我心裏也有個猜測，只是猜測，你要聽嗎？”

秦斂擡頭看向她，“什麽？”

“我懷疑那個孩子是我——”見秦斂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袁縧連忙擡手做了個停止的動作，“只是猜測，還有待驗證。”

“那我們現在就去驗證吧。”秦斂一改之前的頹然和回避，立刻站起來道。

她害怕自己是抱錯的，其實親生父母是兩個自己根本不認識也不了解的陌生人，生活将會因為這個真相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更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秦大龍周曉紅還有那個被找回來的孩子，但如果是袁縧的話，好像也沒有那麽難以接受了。

時間還早，兩人索性再次出了門，帶着袁縧找出來的出生證明，直奔當初她們出生的醫院。

費了一番功夫，終于查清楚了當年的資料。具體發生了什麽已經不可考證，但記錄表明，當天出生的女嬰僅有兩位，而另一個孩子，正是袁縧。

兩人離開時，還聽見負責檔案管理的工作人員小聲抱怨，“這段時間怎麽這麽多人來查這天出生的孩子資料？”

看來，兩邊家長應該都已經确定過這件事了。

出了醫院，兩個人站在陽光裏，面面相觑，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雖然證明了事實跟她們猜測的一模一樣，應該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真的确定了這一點，還是免不了有種不真實的恍惚感。

過了一會兒，秦斂先回過神來，擡起雙手用力地按在袁縧身上，咧嘴笑道，“吓死我了條條！幸好你猜的都是對的，那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怎麽說？”見她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袁縧不由有些疑惑。

秦斂一手搭着她的肩膀，半摟着她往前走，一邊語氣輕松地道，“本來咱倆在一起，估計對兩邊家長都是個巨大的打擊。現在其實孩子抱錯了，你才是秦家親生的，我才是袁家親生的，這不是正好麽？他們直接把你許配給我，親生女兒和養女在一起，兩家人變成一家人，還是跟以前一樣相處，連找的女婿不合心意都不用擔心了，兩全其美，皆大歡喜，難道不好？”

“你……”袁縧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評價，忍不住扶了一下額頭，“你這個思路……可以的。”

“當然可以啦！你看，他們這段時間是不是都沒管我們？我覺得就是一種默許。”秦斂非常樂觀地分析道，“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咱倆又沒有血緣關系，又是這麽大了才認回來，也不存在什麽倫理問題，不是很完美嗎？”

只怕家長們未必會這麽想。

就算出于對孩子負責任的想法，應該也沒有家長會覺得這是好事。

如果他們真這麽想，早就開誠布公地将一切告知她們，歡歡喜喜認回女兒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行吧，”見她不說話，秦斂的聲音又低了下來，“我也知道這麽想過分樂觀。但是對我們來說，總比跟我抱錯的其實是個陌生的孩子要好，不是嗎？”

“這倒是。”袁縧想了想，點頭贊同。

要是抱錯的是另一個孩子，說不定秦家為了拆散他們，會直接把秦斂打包回她原本的家庭裏，再把另一個孩子接來。那時，她們不止是分隔兩地這麽簡單，還要面對這一系列變故帶來的種種問題。

相較之下，眼前的情況，确實給了她們一點優勢。

這麽想着，袁縧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見她笑了，秦斂便也放松下來，“哎，你說，他們知道這事的時候是不是特憋屈？既不能怪自己養大的孩子不好，更不能怪親生女兒在別家沒養好，想來想去，好像只能怪自己。”

“你呀……”袁縧聞言無奈搖了搖頭。

這種話，她就算想到了，也絕不會說出口，太刻薄。但秦斂口沒遮攔，也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倒是說得堂堂正正。

這個調查結果好不好，一時也難以評斷，但是知道了事實的真相，也讓袁縧胸口的大石頭放了下來。

眼下這狀态，真是剪不斷理還亂，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家長們或許正是因此，所以才暫時沒有管她和秦斂，但這無疑讓兩人有了喘息之機。而現在，她們已經知道了真相，或許還可以反過來，借機謀劃。

具體要怎麽做袁縧還沒有想好，但總歸能找出一條路來。

其實說來也有趣，雖然她跟秦斂在一起了，但畢竟只是十幾歲的學生，即便穩重如袁縧，對未來的計劃也沒有多麽明晰，更沒想過天長地久之類的事。

可是經過這件事之後，未來似乎就變成了放眼可見的存在。

兩人走到公交車站牌下，秦斂擡頭去看公車線路，袁縧就兀自琢磨着這個問題，她想了一會兒，見秦斂看完了路線，才說，“你知道他們為什麽這麽放任我們嗎？”

“為什麽？”

“因為覺得我們早晚會分手吧。”袁縧的語氣平平淡淡，“年輕人嘛，分分合合很正常，第一次戀愛就能一直走下去的情況很少見，所以他們才不着急。”

秦斂聞言，頓時面顯怒色，只是沒多會兒，這怒氣便又自己洩了，“早該猜到的，在大人眼裏，我們做什麽不是‘不懂事’‘鬧着玩’呀？永遠不會正視我們的意見和要求。”

她自己低頭想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袁縧，“條條，你想過……我們的以後嗎？”

“你是說哪方面？”袁縧問。

這問題從秦斂口中說出來，還真有些出人預料。

秦斂道，“就是我們呀，你覺得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我有時候腦子裏會突然出現一個畫面，場景在好多年之後，我和你還在一起，做一些很尋常的小事，但是就讓人特別向往。可是其實仔細想想，該怎麽走到那個未來，我沒有想過。”

“嗯，現在開始想也不遲。”袁縧說。

“唉，他們越是想讓我們分開，我就越是覺得，我們應該争一口氣，就不分，一直在一起。”秦斂說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歧義，又連忙補充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跟你在一起不是為了争一口氣，只是……”

“我知道。”袁縧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我也不是。”

“但是我覺得，現在該争一争這一口氣了，我不會跟你分開的。”秦斂又道。

袁縧笑了起來，“那你打算怎麽争這口氣？”

“我……”秦斂頓時卡殼。

“不着急，慢慢想，我們還有很多時間。”袁縧拍了拍她的手背，“車來了。”

……

這天晚上秦斂沒去袁家蹭飯，她知道自己不是有城府的人，又還沒有準備好接受一對親生父母，生怕一不小心就在袁叔叔和江阿姨面前露出端倪來，索性暫時先避開。就連第二天早上，也特意沒跟袁縧一起去學校。

結果她特意拿着語文書站在走廊裏等，沒想到袁縧卻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身邊跟着一個穿白襯衫的帥氣男孩和一個穿着藍色連衣裙的女孩，三人一路走一路說話，關系十分熟稔的樣子。

秦斂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個男生，不光是因為他落在袁縧身上的眼神太熟悉，與秦斂自己如出一轍，更因為袁縧曾經跟她提起過這個人。

葉敬之，袁縧以前在實驗班的同學，超級學霸一枚。

重點是，他喜歡袁縧，曾表白，然被拒。

雖然他已經被拒絕了，但秦斂并未因此就覺得威脅解除。一是因為葉敬之的樣子分明還沒有放棄，二是因為他跟袁縧走在一起，真是該死的登對，而且兩個人都是學霸，光是學習上就有說不完的共同話題，自然會顯得很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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