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同桌

等衆人鬧哄哄地散去, 秦斂才終于想起來, 最開始那個問題, 袁縧還沒有作出回答。

她掏出手機給袁縧發了條消息, “你真的不回實驗班嗎？老劉之前找你，也是為了這個事兒吧。”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袁縧說。

秦斂：？？？

但是任她怎麽追問，袁縧都不肯再說，秦斂只好按捺着自己爆棚的好奇心，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課。

雖然已經跟袁縧和好了，她現在也沒那麽多杞人憂天的想法, 但是跟袁縧之間的客觀差距卻并不會因此就縮小。雖然知道自己成績确實很差，要趕上袁縧沒有任何可能, 但至少不能再繼續後退了。

至少二百多分這種情況絕不允許再出現。

然而雖然斂哥有心聽課, 但是現狀就是周圍的環境都不太允許她集中精力。前排兩位同學正頭碰頭走五子棋, 隔壁那兩位在用手機鬥地主，至于身邊的江婷婷——

“斂哥, ”她小心地擡手戳了戳秦斂, “幫我拉一下這個毛線好嗎？”

是的，這位姐們兒雖然性格大大咧咧，其實卻喜歡擺弄這些東西。

她在網上有個兼職，用毛線做成各種各樣的小飾品和小玩意, 比如手球、頭花之類，然後出售。為了能把東西賣出去，她偶爾還要搞搞直播，剪剪視頻什麽的, 在網絡上人氣不低。就這些課餘時間做的小東西，一個月的收入也有一兩千。

不過江婷婷并不是為了自己在忙這些，她在外面“收養”了四貓二狗，已經是個貓狗雙全，令人羨慕的成功人士了。

所謂的收養，其實就是做一些貓屋狗屋放在公園裏，每天定時去投喂，偶爾帶它們去寵物醫院驅個蟲，打個疫苗什麽的。

她做這些全都瞞着家裏，就連貓糧狗糧之類也是寄存在公園管理人員那邊，因為她爸媽是絕不會允許女兒在上學的關鍵時期去搞這些“歪門邪道”的。

秦斂以前也跟着她去喂過貓，可惜她這人好像他先生不招小動物待見，流浪貓狗見了她尤其警惕，都躲得遠遠的。

所以後來斂哥就只在想起來的時候出錢買點進口貓糧給它們打打牙祭，自己不去碰那個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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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此刻，秦斂聽到江婷婷的要求，還是機械地伸出兩條胳膊，讓她将剛買回來的毛線挂在自己手臂上，重新纏成線團。

講臺上的老師見狀皺了皺眉，但也沒說什麽。

平行班大部分坐在後排，成績糟糕的同學都是這種狀态，要麽在睡覺，要麽就折騰別的，總之不會好好聽課。

老師們也不是沒有管過，但學習這東西，強迫也沒用，學生就是學不進去，老師也沒辦法。只要他們不發出聲音打擾其他同學，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當了一下午的毛線架子，最後一節課的鈴聲剛響，秦斂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結果一轉頭，就見老劉正站在後門口，伸着頭往裏面看。

跟班主任看了個對眼，秦斂也不慌，不緊不慢地坐了下去，順便拉了一把自己的同桌，“老劉來了！”

座位班主任，老劉比其他任課老師更有責任心，看到這種情況，是肯定要說一頓的，說不準還會被單獨叫去辦公室談心。所以江婷婷手一抖，就脫針了。但她也不敢檢查，胡亂塞進桌洞裏，挺直脊背假裝自己在認真聽課。

隔壁鬥地主的同學就沒那麽幸運了，手機被老劉收走。

然而這還沒完，老劉拿着兩臺手機站到講臺上，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以後每節課上課之前，要将手機上交到班長那裏，下課後才能領回。

班裏頓時一片哀聲。

老劉見狀，又開始了老生常談，已經高二了，沒有時間浪費了雲雲。說了半天，才提起他這次過來的正事：調座位！

“我知道，你們現在什麽都不喜歡老師和家長安排，就願意自己做主。所以這回，就讓你們自己做主。從這回開始，以後每次考試之後，都會調一次位置，按照排名高低依次挑選座位。你考得好，就能選自己喜歡的座位，考不好，就只能選別人剩下的。怎麽樣，是不是夠公平了？”老劉說着，看向臺下。

四班畢竟是平行班，除了少數幾個學霸面露喜色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臉苦色，對這個提議并沒有老劉想象中的意動。

當然，這情況也不絕對，比如某個校園一霸，這會兒就目光灼灼地盯着袁縧的背影，抓着手機瘋狂發消息。

——選我！！！

——條條，我想跟你同桌！！！

——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麽我這次考得這麽差！！！

激動完了，秦斂慢慢冷靜下來，意識到就算袁縧是第一名，也無法決定自己的同桌是誰。畢竟她只能選一個位置，不能決定自己旁邊的座位誰來坐。

而這個教室裏……斂哥發動自己的火眼金睛一一看過去，感覺至少有不下十個人想坐在袁縧身邊。

誰不想跟全校第一做同桌呢？

除非……袁縧選擇江婷婷現在這個位置。因為人人都知道，第四組靠窗的位置是斂哥專屬座位，從上高一開始，她就一直坐在這裏，任由其他人的座位換來換去，我自巍然不動。

但是為什麽坐在後排的學生普遍成績比較差？

一來距離太遠，黑板都看不怎麽清楚，老師聲音小一點啥也聽不見，而距離太遠大多數老師也關注不到這邊，自然而然就少了幾分學習的動力和壓力。二來……坐在最後一排，想要好好學習時受到的幹擾有多大，秦斂自己剛剛才體驗了一回。

她怎麽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就讓袁縧坐到這裏來？

要知道袁縧并沒有比她矮幾厘米，老師為了把她安排在前三排，可謂是煞費苦心。

秦斂憂心忡忡，跟周圍的其他學渣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她垂頭喪氣地再次拿起手機，本來想把之前發的都撤回，結果發現時間已經過了，只好重新發。

——我瞎說的你不要理我你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就好了想坐哪裏就坐哪裏吧！

袁縧為了她，已經拒絕了回實驗班，絕對不能讓她的成績受到影響，否則不知道多少人還在等着看她的笑話。

在秦斂表演無人所知的內心戲時，老劉已經說完了自己的長篇大論，讓同學們站到門口去，按照這次的考試成績排隊，依次選擇座位。現在先選好位置，至于桌椅，可以等待會兒再搬。

這個調座位的方法聽起來聲勢浩大，但暫時不需要搬桌椅的話，排起來也是很快的。

秦斂站在最後一個位置，并沒有關注過教室裏的情況，輪到自己時，下意識地低着頭往原本的位置走，結果走到了才發現，趙子軒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雙手合十，一臉苦色地向她告饒。

她微微一愣，擡頭看去，才發現整個教室都已經坐滿了人，唯一空着的位置只有……

第四組第五排靠窗的那個位置，也就是秦斂原本那個位置的前桌的前桌。

而坐在第五排靠走道這邊的人是……

秦斂的心猛地一跳，根本顧不上理會還在求饒的趙子軒，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擡手在袁縧肩上輕輕拍了拍，“同學，我可以坐裏面嗎？”

趴在桌上不知道睡沒睡着的袁縧擡起頭，看見她，臉上的神色都沒有變一下，站起身讓她坐了進去。

秦斂一坐下來，手機就震動了一下。

是袁縧的消息：滿意了嗎？

她不由側頭看了一眼，袁縧沒有再趴下，而是端正地坐着，兩只手擱在桌上，側過頭微笑地看着她。

秦斂立刻意識到，她剛才那樣趴着，恐怕是故意的。雖然有很多人想跟袁縧做同桌，但不是誰都有勇氣像秦斂這樣直接把人叫起來的。所以，袁縧是故意選了這麽一個位置，又故意趴在桌上避開其他人的詢問。

就是為了跟她做同桌！

這麽一想，秦斂興奮得恨不能大喊一聲，可惜衆目睽睽，她什麽都不能做，只能看着袁縧傻笑，小聲道，“超滿意的。”

但是直到老劉離開了，教室裏重新鼓噪起來，大家吆喝着開始搬桌子，秦斂才突然想起袁縧之前說過的那句話：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也許她并不是因為自己瘋狂的消息攻擊才決定選這裏，而是一早就做好了選擇。

甚至更進一步地想，原本換座位從來都是挨個組輪換，老劉突然改成按照成績挑選，雖然有鼓勵大家好好學習的意思，但也來得太突然了。

這件事會不會跟早上他找袁縧談話的內容有關系？

簡直不能深想。

而那個時候，秦斂還在單方面跟袁縧鬧別扭。

袁縧越是坦蕩，越是替她考慮，就越是襯托得秦斂的心思過分陰暗。她遇到困難第一反應居然是退縮，一點都不像是衆人認識的那個斂哥，連秦斂自己現在想想都覺得難以接受。

可即便是這樣，袁縧也沒有真的生她的氣。不但沒有生氣，還要溫柔地安慰她，鼓勵她。

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這種神仙大可愛！

而且還讓她碰上了！

這麽一想，秦斂頓時覺得心底情緒激蕩，下意識地握住了袁縧的手，但等她驚訝地轉頭看過來，又一時說不出話。

她突然很想親親袁縧。

但最終，她也只是珍惜地，一根一根松開了袁縧的手指。

她絕對、絕對不會讓自己成為袁縧的束縛，而是要成為可以陪着她穿越風雨，一起翺翔藍天的那個人。

做不到的人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