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卷子

農家樂的廚子手藝很好。

牛骨湯香氣四溢, 加在裏面炖出來的食材吸飽了肉汁, 味道也非常好。魚因為是池塘裏養的, 土腥味比較重, 所以做了能壓住味道的酸菜魚。雞則剁成小塊，放上紅彤彤的辣椒，做成幹鍋辣子雞。至于大家剩下的食材，煎炒烹炸，也一一端上了桌子。

相比起中午時的野趣，這頓飯對于腸胃的安撫顯然更有力度。

大鍋菜吃起來很有氣氛。一桌十來個人, 一盤菜端上來沒多久就被哄搶一空，導致所有人都表現出了比平常更大的食量, 吃到肚皮溜圓了, 還要盛上一碗湯, 慢慢地喝下去。

以至于回去的路上，所有人都撐得癱坐在座位上, 不想動彈。

車載播放器裏放着戴佩妮的歌：“我要一個人去東京鐵塔看夜景, 我要一個人去威尼斯看電影，我要一個人去陽明山上看海魚……”

秦斂靠在袁縧身上，聽了兩句，突然小聲吐槽道, “我如果要去這些地方的話，肯定不會一個人去的。”

袁縧笑了一聲。秦斂捏着她的胳膊道，“笑什麽，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說你會跟我一起去嗎？”

“你這算是在邀請我嗎？”袁縧問。

秦斂本來只是在閑聊, 聽到袁縧這麽說，不由得坐直了身體，仔細想了想，說，“高考完了會有大概三個月的假期，到時候咱們出去玩吧。把歌裏這些地方都去一遍，怎麽樣？”

“如果你的分數比較理想的話。”袁縧提出要求。

秦斂揚眉，“什麽叫‘分數比較理想’？”

“能進我隔壁的學校？”袁縧不是很确定地道，“華大之外的那幾所。”

“我記得上次你還只要求了一本線。”秦斂不是很冷靜地指出。通貨膨脹漲得都沒有這麽快吧？

“那是另一個要求。”袁縧說，“你現在提出了新的獎勵，标準當然也不一樣了。”

秦斂反對的情緒倒也不是很強烈。畢竟她本來就打算将這作為自己的目标，只不過以前抱着“達得到更好，達不到還可以退而求其次”的想法，現在獎勵不斷加碼，就不能輕易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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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進市區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在學校門口分開，盡興地玩了一整天的同學們各回各家，自然想不起還有學習這回事的。

等第二天一大早到了學校，才發現還有個巨大的驚喜在等着他們。

學校領導們也是會玩兒，前腳安排了令人放松的春游，後腳就把月考給安排上了。趁着昨天學生們出去玩的時間，教室都空着，考場已經全部都安排好了。

因為月考都是要在一天之內考完所有科目，所以連給他們抱怨的時間都沒有，老劉一人塞了一張準考證，就把人都打發到自己的考場去了。

直到卷子發下來，有些同學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不敢相信學校居然會做出這樣的安排。

好在大家都是應試教育系統培養出來的，久經考驗的考生。就算是臨時要考試，心态崩了一會兒也就回來了。大不了就是成績退步一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而且往好處想，自己沒有複習，其他人不也一樣麽？分數或許會退步，但只要大家一起退，名次就還能穩在原來的位置，至少對家長是有交代了。

昨天晚上回家之後還被袁縧壓着刷了兩套卷子的秦斂就不一樣了。她現在覺得，在每天的題海戰術之下，刷卷子對她來說已經成了一種本能。就算昨天剛出去玩回來，對狀态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掃完試卷上的題目之後，她更是暗喜在心。

好多題目都是之前做過的，就算沒做過的那些，她多少也有點想法，并不是一片空白。

不管成績如何，至少一張卷子她全部填滿了。抱着這種自信的心态，秦斂簡直越做越順，甚至有種自己已經超神了的錯覺。考完最後一科出來，其他人在教室裏緊張地跟袁縧對答案，秦斂就十分輕松地去小賣部給袁縧買零食。

結果等她回到教室，卻發現她和袁縧的課桌已經被零食淹沒了。

“怎麽這麽多？”秦斂吓了一跳。

“其他人給的。”袁縧說，“放下東西就跑，叫都叫不回來。”

“那就收下嘛。”秦斂笑嘻嘻地說了一句，挨個拿起這些零食看了一遍，然後不由皺眉，“這些家夥不行啊。送禮都送不到點子上，這些都不是你喜歡吃的。”

“學委喜歡吃什麽？”後面突然伸過來一只腦袋，正是經常向袁縧問題的好學生之一。

秦斂也沒有在意，随口數出了高達十幾種零食的名字，甚至精确到口味和包裝。數完之後她自己都有些意外，笑着問袁縧，“哎，我居然已經這麽了解你了嗎？”

袁縧不由笑了。在這方面，秦斂确實做得很好，她好像天生有顆知道怎麽體貼人的心，當她花費心思時，簡直事無巨細都能周全到。也難怪她雖然看起來是桀骜不馴、不服管教的性子，其實卻很有長輩緣。

秦斂是幾天之後才發現不對勁的。

一中的老師們效率極高，一天考完月考，第二天卷子就批出來了。第三天統計完了分數，試卷發下來的同時，班主任那裏也已經有了年級排名。

秦斂自覺考得不錯，實際上考得也還不錯。

尤其是在其他同學都懈怠了，沒有好好複習，分數有所退步的情況下，她居然破天荒地擠進了班級前二十。

甚至被老劉當衆表揚了幾句，讓她繼續保持，又號召班裏其他學渣向她學習。

秦斂走路都是飄的。

甚至不惜動用自己積攢已久的小紅花，兌換了一次出去約會慶祝，又兌換了一次同床共枕，趁着袁篤行和江燕子都去出差不在家的機會，住進了袁縧的卧室。

以前剛認識的時候，秦斂其實來過幾次。後來事情暴露了，為了避免刺激到家長們，她跟袁縧就只能表現得規規矩矩，進房間這種事更是不可能了。

所以再次進來，秦斂有點莫名的興奮，打量着周圍的一切，尋找跟自己記憶中不同的地方。

袁縧跟她說了兩句話，電話就響起來了，是江燕子打來的，她便開了門，到外面客廳去接電話。

秦斂看了半天，按捺不住，就站了起來，開始四處查看。看着看着，她就被靠窗的桌上放着的一沓卷子吸引了注意力。

倒不是秦斂鬼畜到這種時候還想着刷卷子，只是她注意到，那卷子上面标注了是給她出的。

秦斂在椅子上坐下來，左右看看，想象着袁縧每天學習結束之後，就是坐在這裏為自己準備複習資料和試卷，心裏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回蕩着。

她的成績确實有了很大的進步，但功勞至少有八成應該是袁縧的，剩下的才歸屬于她自己。

秦斂一張一張地翻過去，見果然都是自己做過的卷子，不由微笑起來。

這些卷子凝聚着袁縧的心血和汗水，也凝聚着這大半年來兩人一起經歷的種種，在秦斂看來，跟“定情信物”差不多。把它留着，也許很多年後再翻出來看，會是一份十分珍貴的回憶。

這應該是近期的卷子，所以很快就翻完了，只有最後一張是秦斂之前沒有做過的。

懷着滿腔對袁縧的愛意，秦斂毅然拿起了放在旁邊的筆，開始刷題。

然後……她發現……這些題目……自己都看不懂？？？

怎麽肥四！

秦斂不信邪，一題一題地看過去，卻發現大部分自己別說做題了，連題目都看不懂。難道說着是袁縧為她之後的進度準備的卷子，而她還沒有學到這部分的內容，所以才不會？

但題目都看不懂，這也太離譜了吧？

秦斂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傷害，之前因為考得不錯，還差幾分就到五百而膨脹起來的心态，就像是氣球被紮了一個孔，很快就“撲哧撲哧”漏光了氣，癟了下來。

她失落地放下手中的筆，正要起身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時，突然看到了試卷擡頭的名字。

這！居然是！奧數試卷！

秦斂頓時放下了心，感覺自己整個人又活過來了。雖然看不懂奧數試卷，或許同樣是一種對智商的傷害，但對于一直認為自己就是個普通人的秦斂而言，倒是理所當然了。

不是給自己做的卷子就好。

悄悄将試卷放好，筆也放回原本的地方，她輕手輕腳地起身，才剛剛坐回床上，袁縧就回來了。

“現在就睡覺嗎？”袁縧問。

秦斂乖巧點頭。

兩人并排躺在床上，袁縧這才察覺出了一點怪異。雖然制定規則之初，她們就說過，同床共枕是單純的睡覺。但是袁縧并不相信秦斂會真的這麽老實。

結果她現在還就是這麽老實，半點都沒有趁機占便宜的意思！

不過秦斂既然這麽乖，她總不可能再開口鼓勵她動手動腳。明天還要上課，當然是好好休息比較重要。

袁縧閉上眼睛，也很快就陷入了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