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皇帝長着驢耳朵

對上秦斂的視線, 趙子軒就意識到不好, 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一下。

然而他的動作哪裏比得上練過的斂哥敏捷, 再加上預估中可以用來阻擋秦斂的“人牆”距離有些遠, 而且大家都跟他一樣選擇了後退，導致他躲避的打算落空，被秦斂按住了肩膀。

她看起來笑眯眯的，絕口不提趙子軒剛才的稱呼，而是道，“突然想起來, 咱們兄弟是不是好久沒有交流過感情了？”

她就着這個姿勢，按着趙子軒的肩膀, 推着他往前走了幾步, 又回過頭來看向那道即将各自散去的人牆, 擺出個标準的微笑臉，“你們也一起來。”

一群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只好蔫噠噠地跟上去了。

他們一群人聚在一起，膽子就比以前壯了許多，不然也不敢開秦斂的玩笑。可是秦斂要算賬，他們也并沒有勇氣反抗斂哥的權威。反正就算今天不被收拾, 以後也是躲不過的。

而且秦斂最大的好處就是不記仇，現在給她出氣了，這事兒也就翻篇了。可如果現在躲開，讓她記住了你的名字……

“你都不管管嗎？”張雪在袁縧身後低聲問道, “他們這樣會出事的吧？”

“秦斂有分寸。”袁縧回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張雪對上她的視線，不由十分心虛。秦壯壯的名字，毫無疑問是她們說出去的。雖然說的時候，并沒有料到會是現在這個結果，可畢竟是她們說的……不過，袁縧應該不知道吧？

“你知道嗎？”袁縧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開口道，“南斯拉夫有個通話，說有個皇帝長了一雙長耳朵，而且越來越長，他訂做了一頂巨大的帽子，遮住了自己的耳朵。所以這個秘密，就只有他的理發師知道。理發師對過往發誓，一定會保守秘密，可他自己卻被這個秘密折磨得十分難受，因為每個人都會來問他：國王為什麽會每天都帶着一頂大帽子？”

“理發師終于生病了。醫生建議他，可以挖個洞，把心裏的秘密說出來。于是理發師到了山裏，在地上挖了個洞，對着洞口喊‘皇帝長着驢耳朵’，再把洞口埋起來，果然病就好了。”

“但是幾年後，埋着秘密的洞口長出了一棵大樹，一個模樣的少年砍下樹枝，做成了一只笛子。沒想到，他吹響之後，笛子發出的聲音竟然是‘皇帝長着驢耳朵’。少年覺得這笛子很神奇，為了炫耀，就跑到城裏吹響了笛子。沒多久，全城的百姓就都聽到了笛聲。最後，連皇帝也知道笛子說出了自己的秘密。”

“你知道這個故事說明了什麽嗎？”說到這裏，袁縧停下來，問張雪。

張雪心虛地低下頭去。

袁縧也沒有多說，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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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雪這才擡起頭來，看看自己身後跟着的兩個小妹，有些不敢相信地問，“她是在指責我們吧？是吧？”

然而小妹們的關注點有點歪。

“這不就是說，說出口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嗎？袁縧罵人都這麽有文化，服了服了。”

“袁縧這是在維護秦斂吧？雖然斂哥那麽兇殘根本不需要，但是好暖啊！”

張雪只好嘆了一口氣，“你們倆醒醒，袁縧已經知道這事是我們說出去的了！仔細想想，我們這麽做确實不合适。她們關系好，想怎麽叫都可以，別人這麽叫，秦斂估計不會高興。”

其實她本來以為這事兒會成為一個公開的秘密，認真算來也沒有惡意，就像同學們私底下給老師們取綽號一樣。

誰能想到，趙子軒居然當着秦斂的面叫出來了？

”那我們待會兒去找秦斂道歉吧＂一個小妹說。

張雪想了想，道，“也別待會兒了。我們現在就去，她打完人心情應該好點了，我們又是女生，肯定不會動手。”而且畢竟是道歉，還是背着人比較方便。

三人便順着剛才那群人離開的路跟了上去。

然而三人才走到地方，就聽見老劉一聲斷喝，“幹什麽幹什麽！打架鬥毆，以後還想出來參加集體活動嗎！”

張雪臉色頓時一變，“老劉什麽時候來的？他從哪裏過來的？”

“好像也不奇怪吧……我們剛才聽袁縧講故事的時候，沒怎麽注意過周圍，而且老劉你也知道的，他可是有隐身技能的神人。”一個小妹說。

很多人的學生時代，或許都有過好好地做着題說着話玩着游戲，猛然一回頭，發現班主任老師站在教室後門或者窗邊，正虎視眈眈地看着你的經歷。

但老劉卻是班主任中的清流，存在感奇低，導致四班的同學們經常在說笑半天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老劉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進了教室，站在大家身邊了。

因為這個技能，全體四班同學皮雖然皮，但還是對老劉保持一份敬意，當他開口的時候，大家都會配合地安靜下來。

雖然經常一轉頭又忘了他在。

“……那我們還去嗎？”沉默半晌，另一個小妹問。

“再看看。”張雪謹慎地道。

秦斂說的時候咬牙切齒，但畢竟不可能真的打架鬥毆，最多一人給了兩下出出氣，就算了。

老劉跳出來的時候，剛好輪到趙子軒這個罪魁禍首，秦斂特意把他留在最後，就是為了讓他做那只要被殺了儆猴的雞。結果被老劉的聲音一吓，下手就重了一一點點。

趙子軒捂着肚子彎下腰去，懷疑秦斂是故意的。

而秦斂已經轉向老劉，笑呵呵地說，“怎麽會？我們只是好久沒有活動身體了，難得出來一趟，所以過來運動一下。劉老師你剛才那句話的意思是，以後還會有其他集體活動嗎？”

“你們老實點就有。”老劉板着臉道，“這次出來，只跟了我一個老師，我是跟學校領導打過包票，能把你們全部囫囵個兒帶回去的。所以都安分點，別給我惹事，否則校領導那裏，我也不好說話。”

“所以好說話就會有其他集體活動嗎？”秦斂也不管他承不承認，自顧自認定了這個事實，回頭盯着諸位小弟，“聽到了嗎？別惹事，給老劉點面子。”

老劉哭笑不得地點了點她，“行了，沒事就回去，別亂走。這也算是山裏了，萬一走丢了一個，都不知道去哪裏找。”

他說着轉身往回走，手指一伸，就精準地點到了張雪三人身上，“特別是你們，小姑娘更要注意安全，不要單獨跑出來那麽遠，記住了嗎？”

一行人回到農家樂，進門就聽見一個大嗓門道，“你們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小時候很瘦的，身體也不好。我媽說三天兩頭就進醫院，愁得她整晚整晚都睡不着。所以後來我能吃東西了，她就可勁兒給我喂，結果就吃到現在這個體型了。”

然後是一陣爽朗的笑聲爆發出來。

張雪走在隊伍前面，一眼就看到剛才說話的是站着的是班裏塊頭最大，身高188體重也188的劉健。只聽他又說，“所以我媽給我取名叫劉健，就是希望我健健康康的。問題是我現在就快得肥胖症了，一點都不健康好嗎！”

“這是在說什麽呢？”老劉走過去問。

“在憶苦思甜。”江婷婷搶答。“好像大家小時候或多或少都生過病，感覺挺神奇的。”

“這有什麽奇怪的？小孩子身體沒有發育完全，免疫力低下，當然就容易生病，大部分長大了自然而然就好了。”老劉說着看了劉健一眼，“不過你這個體重，是該降一降了。”

趁着大家說話的機會，張雪連忙帶着小妹彙合到了自己熟悉的隊伍裏，這才感覺到安全感重新籠罩住了自己。

然後她問，“你們怎麽突然說到生病的事了？”

“就是因為秦斂那個小名嘛，哈哈，袁縧說，她是因為小時候身體弱，爺爺奶奶怕她養不住，所以取了這麽個小名。咱們國家民間好像都有這種習慣，賤名好養活。斂哥沒叫狗剩狗蛋啥的，真是謝天謝地，哈哈哈哈哈哈哈！”旁邊的同學解釋道。

張雪跟着笑了兩聲，然後腦海中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讓她臉上剛剛出現的笑容徹底僵住。

旁邊的同學跟她說話，半天沒叫應，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不由擡手推了她一下，“你幹什麽？在發什麽呆？說話都聽不見了。”

“沒，沒事。”張雪默默恢複了表情，拉了個臨時的三人小群，瘋狂打字。

張雪：！！！

張雪：我靠！

張雪：皇帝長着驢耳朵，你們看過這個故事嗎？

張雪：故事後半段！皇帝認為肯定是理發師沒有遵守約定，就把他抓了起來。理發師對皇帝發誓自己沒有把秘密告訴任何人，只告訴了一個洞。皇帝派人去看，才發現那裏已經長出了一棵樹。

張雪：理發師為了自救，就對皇帝說！你可以告訴百姓們，我長着這麽一雙長耳朵，是用來傾聽百姓的心聲，以便好好地治理國家。

張雪：皇帝照做，果然百姓們全都十分感動，并且更加尊敬皇帝了。

張雪：這個故事，就是用謊言去掩蓋被洩露的秘密。

張雪：所以，秦斂小時候身體很弱什麽的……真的不是袁縧編出來的合情合理的解釋嗎？

而且現在看來卓有成效。就是張雪自己想到了這一點，再回頭去理她的邏輯，也覺得毫無破綻之處。父母給孩子取壯壯這種名字，除了寄望她能身體健康，還會有什麽原因呢？

而有了這樣一個滿含感情的原因，這個名字自然也就不會讓人想到就覺得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