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花環

吃完飯, 大家都躺到了草地上, 曬着太陽聊天消食。

這種悠閑的時光, 對于學習任務繁重的同學們來說非常難得。遠離了城市的忙碌和喧嚣, 整個人似乎都放松了下來，即便無所事事，也不覺得是浪費光陰。

直到太陽偏西時，老劉才招呼着大家将之前做飯時留下的垃圾收拾幹淨，又将各種廚具規整好，打電話叫了農家樂那邊的人來搬回去。

“劉老師, 這就回去了嗎？”往回走的路上，不知道是誰問了一句, 語氣裏充滿了不舍。

這話立刻激起了其他人的共鳴。

出來玩的時候大部分人只是因為一天不用上課而興奮, 但要說特別期待, 也說不上。但到了現在，體會到了個中的樂趣, 大家就有些留戀不舍了, 紛紛撺掇着老劉再待一會兒。

反正還早。

老劉對此其實早有預料，這些在城市裏生活和長大的孩子們，大部分都沒怎麽體會過鄉野之趣。像這種自己動手，又好吃又好玩的活動, 自然很喜歡。——要不然為什麽國外的各種arty這麽火？

但他還是故意沉吟了一會兒，才說，“我剛才看你們收拾東西，好多組帶來的食材都沒有用完？”

“是啊, 還剩下好多呢！”有同學應道，“買的時候什麽都想要，結果根本吃不掉，我們組剩了一大包，丢了也不合适，總不能帶回家去吧？”

“嗯，這确實是個問題。”老劉煞有介事地看了看表，說，“現在才不到三點鐘，還來得及，待會兒把你們剩下的菜都交給農家樂那邊，交代一下，讓他們早點開晚飯，吃完了我們再走。”

“耶！”

“老劉萬歲！”同學們立刻歡呼起來。

“對了，之前不是說還有釣魚抓雞什麽的體驗活動嗎？之前還沒來得及體驗吧，咱們的經費還有，待會兒問問是怎麽弄的。”得到了同學們的擁護，老劉立刻大方地道。

農家樂的院子裏，那口煮着牛骨頭的大鍋還在燒着。煮了幾個小時，院子裏彌漫着的香味越發濃郁勾人。雖然大家都才吃過中午飯不久，但被這香味一激，又覺得自己可以再戰三碗米飯了。

果然留下來再吃一頓飯的決定是正确的。這鍋湯再熬上兩個小時，到他們開飯的時候，怎麽也該端上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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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人設已經崩了，但袁縧還是堅強地維持着自己最後的體面，婉拒了江婷婷抓雞的邀請，選擇去後面的池塘裏釣魚。奈何這項技能她也沒有練習過，雖然依葫蘆畫瓢把鈎放下去了，卻始終沒有收獲。

好在她們現在的心态，有點兒“姜太公釣魚”的意思，并不追求結果，只享受過程。

秦斂是坐不住的，這種磨性子的活動，她更是很難堅持。要是能釣到魚也就算了，眼看着坐了半個小時，魚竿半點動靜都沒有，她已經接連把魚鈎拉上來看了三次了。

袁縧不得不開口趕人，“要不你還是跟其他人一起去抓雞？”

“不去，我在這兒陪你。”秦斂把椅子反過來坐着，抱着椅背，有氣無力地道。

袁縧看得心軟，揉了揉她的腦袋，“真可憐，那你在周圍玩一會兒吧，不用坐在這裏。別走遠就是了，注意安全。我釣到魚了，就叫你過來？”

“好吧。”秦斂确實不想呆坐着，便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袁縧目送她離開，無奈地笑了笑，将視線轉回自己的魚竿上，旁邊的同學卻忽然湊過來，笑着道，“你和秦斂相處起來可真有意思，跟帶孩子似的。不過她也只在你面前這樣吧？其實我們其他同學，都有點怕她的。”

這個女生叫張雪。如果說袁縧是好學生的代表，秦斂是學渣的代表，那麽張雪就是中不溜的那一撥學生的代表。一個班級裏，終究還是這樣的學生更多，而且張雪是練舞蹈的，學校裏有什麽活動，才藝表演總是她上場，身邊也簇擁了一批學生。

平日裏，這三撥學生之間，幾乎有些泾渭分明的意思。

所以對于她突然湊過來跟自己說話，袁縧是有些驚訝的。她聽了前一句，不由微微蹙了蹙眉，意識到自己的表現或許有些出格了。但聽到後面這一句，她就把前面的擔憂給忘了，好奇地問，“為什麽？”

“不好說。”張雪歪頭想了想，說，“雖然知道她人很好，但是大部分人還是不會主動去結交，總覺得有距離感。”

“我應該也一樣吧？”袁縧心下一動，故意問道。

張雪朝她燦爛一笑，“是的呀！不過現在我們都是怕蜘蛛聯盟的了，感覺距離感一下子消失了很多有木有！”

袁縧一時失語，半晌，才輕輕地笑了起來。

對她來說，被人接近是很尋常的事，像蘇雪妍那種堅持不懈問了一個學期的題目，就為了跟她做朋友的人也有。可是因為這種理由，卻還是頭一遭。

“怕蜘蛛聯盟”是什麽東西？

“我小的時候去鄉下玩兒，結果睡覺的時候被一只蜘蛛爬到了臉上。雖然是沒有毒的蜘蛛，但是我現在想起來，還是渾身起雞皮疙瘩。”張雪毫不在意地自曝其短，“最讨厭的是其他人聽說我怕蜘蛛在，總會說我大驚小怪。尤其是我爸媽，老是拿這事兒開玩笑，還說我當時如果張着嘴睡覺，沒準蜘蛛直接爬進去了。真受不了他們！”

“……”袁縧忽然覺得跟這位同學的經歷比起來，自己那點對蜘蛛的畏懼，就不算什麽了。

“怕蜘蛛聯盟”盟主張雪并不是一個人來的。沒一會兒又來了兩個同伴，手裏端着冷飲。袁縧有些意外的發現，她們就三個人，但杯子卻有四個。

“嘗嘗看，我們自制的草莓沙冰！”張雪笑着遞了一杯給她，“就地取材，有些東西沒有，不過味道應該還可以，這裏的草莓很好。”

袁縧飲了一口，的确甘甜涼爽，在太陽下坐了半個小時的燥熱頓時都消失了。

“謝謝。”她認真地道。

另一個同學擺了擺手，“不客氣，要說謝，也應該我們謝你才對。”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實我們現在都在看你出的那本學習資料。确實深入淺出，大部分都能看懂。”

袁縧一愣，笑着說，“如果有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不會耽誤你學習麽？”張雪問。

袁縧微笑，正要說話，只覺得頭上一重，額頭一涼，似乎被人放上了什麽東西。她正要伸手去碰，身後伸過來一雙手，遮住了她的眼睛。而後，身後傳來粗啞的嗓音，“猜猜我是誰？”

“不要胡鬧。”袁縧下意識地笑了起來，“秦壯壯同學。”

秦斂松開了手，卻沒有退開，而是就這麽環着她的脖子，将手機遞到了袁縧面前，“看，好不好看？”

相機開着前置攝像頭，袁縧這才發現，自己頭上戴了一個花環。花的品種很多，雜七雜八、五顏六色，看起來就蓬勃而美麗。她微微側頭去看秦斂，笑着問，“你編的？”

秦斂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就着這個角度，先“咔嚓”拍了一張，然後才得意點頭，“江婷婷教我的，這也不難，跟紮辮子似的。”

“你會紮辮子嗎？”袁縧懷疑地看着她。

秦斂眉一豎，“不要看不起人好吧？我……我現在就去學。”

兩人說起話來有種旁若無人地氛圍，仿佛身邊再多的人也影響不到她們。

張雪跟她的小妹們擠在一邊，竊竊私語。

“這兩人關系真好。感覺她們自成一個世界，還貼着‘閑人勿擾’的标簽。——咱們是不是退遠一點比較好？”

“應該沒關系吧，反正我們在或者不在，她們都看不到。”

“袁縧在秦斂面前特別嬌羞有沒有，之前被蜘蛛吓到的時候，也是下意識撲她懷裏，啧啧。”

“只有我關心秦壯壯嗎？這是斂哥的小名？我們也聽到了，會不會被滅口？”

“……”三人對視了一眼，默契地又往旁邊撤了一小段距離。

然後掏出了手機。

……

一個小時之後，依舊沒有釣到魚的同學們陸陸續續從池塘邊撤退，打算回去吃飯了。農家樂的院子裏，那口一直燒着的大鍋終于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幾張大圓桌，足夠安頓下所有同學。

炖牛骨頭湯的味道，已經被刺鼻的辣味所取代，透過廚房門，能夠看到廚師證掄着鍋鏟炒菜。

一群百無聊賴的同學正圍坐在其中一張桌子上……鬥地主。

秦斂走過去，發現衆人都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她。不過她也沒有在意，畢竟斂哥所過之處，衆人行注目禮是很正常的情況。這一回，大家只是注目的時間長了一些，臉上的表情古怪了一些……

“壯壯回來啦！”肩膀忽然被人用力拍了一下，秦斂磨着牙轉過頭去，就見趙子軒正一臉壞笑地站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你這個名字，和你的身材一點都不搭嘛！”

而在他身後更遠的地方，六七個同學聚在一起，臉上同樣帶着古怪的笑。

“嗡”的一聲，秦斂腦子裏的那根弦，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