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過了明路

秦斂的分數, 最後也不是自己查到的。

雖然可以查分的第一時間, 她就在兩家人的注視下坐到了電腦前, 然而查分網站太不争氣, 因為人數太多而崩潰了，怎麽都進不去，最終還是袁爺爺那邊打了電話過來。

“多少多少？”電話是打給袁篤行的，屋子裏五個人十雙眼睛都落在他身上，性急的周曉紅還忍不住催問道。

袁篤行一臉嚴肅地放下手機，挂斷電話, 擡頭掃了每個人一眼，把大家都看得心頭忐忑, 這才突然大笑, “總分582！比之前估分多出了三十分！”

這個分數, 放在秦斂身上，已經足夠令人喜出望外了。

秦大龍和周曉紅原本都已經放棄了, 覺得花錢讓她進本地的大學讀個二本就不錯, 沒想到短短兩年時間，她的成績陡然提升了二百多分，直接沖破了一本線不說，現在眼看連985、211的大學都夠得上了。

“好！給你爹争氣了！”秦大龍一巴掌拍在秦斂肩膀上, “我就說嘛，咱們家沒有笨蛋，你看這不是稍微用點功，就趕上來了？”

“哪有你說的那麽容易？那還不是人家袁縧拉扯着她上來的。高考狀元天天給她輔導, 再趕不上來，她就是豬腦袋了。”周曉紅故意道。

“對哈哈哈哈哈！咱們這次是大豐收，兩個孩子都考得出乎意料的好，老哥，這咱們得在酒店裏擺幾桌酒，讓親友也跟着高興高興吧？”秦大龍說着，轉頭去看袁篤行。

袁篤行想了想，點頭道，“也好，但別太張揚了。”現在上面明令禁止這種擺酒席的風氣，鬧得太大不太好。

兩位大家長對視一眼，便做下了決定。

袁篤行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秦大龍則站起來，從随身的公文包裏取出一只文件袋，笑看着秦斂和袁縧，“今天大家都在，高考分數也不錯，是個好日子！”他說着，把文件袋推到茶幾中央，“秦斂，袁縧，這件事雖然你們應該已經猜到了吧？”

秦大龍深吸了一口氣，“當初你們倆出生的時候，是在同一家醫院，結果不知怎麽回事，孩子就給抱錯了。這裏是幾份dna報告，你們可以看一看。”

袁縧伸手将文件袋接了過去，卻沒有打開，“這件事，我和秦斂去醫院問過了。”

這一點，在家長們的預料之中。畢竟這兩年來，兩家人走得比之前近多了，對兩個孩子更是基本做到了一視同仁，連過年都是在一起過的。倆孩子都是聰明人，要說沒什麽想法，肯定不可能。

只是出于種種顧慮，大家都心照不宣，直到今天才将之擺出來談。

“嗯。”秦大龍點點頭，“這件事呢，本身沒有太大的影響。咱們現在相處得也不錯，以後也就繼續照這個樣子。只不過呢，名分上，我們還是希望能夠認回來，讓親朋好友們也知道。咱不分什麽親生不親生，以後，咱們兩家就都有兩個女兒了。”

除此之外，當然也想聽孩子叫一聲爸媽，而不是生疏的叔叔阿姨。孩子有了什麽成就，也想以家長的身份炫耀一下，而不是無關緊要的鄰居。

不過這種心情說出來未免有失長輩的尊嚴，所以秦大龍略去了，直接問，“你們兩個的意思呢？”

秦斂正要開口說話，被袁縧用視線阻止了，她微微點頭，“我們沒有意見。”

“好，沉得住氣。”秦大龍贊了一句，又道，“本來這件事，到此為止，算是皆大歡喜，但是你們兩個偏偏要給我們惹麻煩。”

他說到這裏，深吸了一口氣，“你們也都是成年人了，咱們就來說說這第二件事。除了對方，你們随便找誰談戀愛，都不會有那麽多問題。就算還是喜歡找個……姑娘，別人問起來，我也敢理直氣壯地承認！這又不犯法，又不礙別人的事，也沒什麽好藏着掖着的。可是你們偏偏就……”

畢竟有了姐妹的名分，這種關系，在中國這個人情社會裏，很難得到認可。

“看你們的樣子，暫時應該也不會分手。那這些話，我們做家長的也要先說在前頭。你們談歸談，咱們自己心裏知道就行了，至于什麽儀式之類的更不要想了，這件事，出了門我們是不會認的。”

“那在家裏認麽？”秦斂最快，問了一句。

秦大龍轉頭瞪了她一眼，沒接茬，繼續看向能做主的袁縧，“這是我們兩邊家長的意思，讓你們聽一聽，心裏有數，在外面不要太張揚，鬧得滿城風雨的。”

他頓了頓，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反正你們也要去北京了，山高皇帝遠的，咱們也管不了那麽多。”

這句話已經是一種明确的提醒了，意思就是回家的時候安分一點，至于在外面的時候，反正也沒人知道她們的淵源，就不用在意這麽多了。

秦大龍一直都是這樣，嘴上說得嚴厲，其實給孩子留了漏洞可以鑽，還怕她們自己發現不了，用這種方式來提醒。

果然這句話一說，周曉紅就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胳膊，“胡說八道什麽呢？”又看向兩個孩子，“這件事，外公和爺爺們那邊應該都心裏有數了，但你們當着老人家的面千萬別折騰，他們年紀大了，可受不了這種刺激！”

總而言之，就是長輩們放棄了，不管了，随她們去了，但她們卻不能因為沒人管，就無法無天。

“知道了。”秦斂應得十分爽快，“謝謝爸，謝謝媽——對了，咱們這個稱呼怎麽說，都叫爸媽的話，容易分不清吧？”

“那就加個姓吧。”秦大龍一擺手，十分随意地道。

于是家長們排排坐，等孩子正式改口稱呼。今天的談話看似來得突然，但很顯然，兩邊家長都早有準備，這從他們掏出來的紅包就可見一斑。

改完了口，周曉紅就笑着說，“今天查分，你們倆也該問問同學們考得怎麽樣了吧？還有志願的事，你們先自己想想，再來跟我們商量。秦斂，帶袁縧去你房間裏玩兒，免得你們看着我們不自在。”

“知道了。”秦斂立刻拉着袁縧站起來。

這過了明路就是不一樣，以前兩人雖然說是談着戀愛，但為免刺激到脆弱的家長們，她們在家的時候，可是從來不會去對方房間裏的。秦斂跟袁縧一起做題的時候，都要開着門以示坦蕩。結果現在，她媽居然主動叫她帶袁縧回房間玩兒了！

袁縧倒是不意外。

家長們估計是急着跟親朋好友分享這個大消息，但又不方便當着她們的面說，索性把人支開。這也是大人們的慣用伎倆了。

秦斂聽她這麽一說，走過去把門拉開了一條縫，往外一看，果然見秦大龍和周曉紅正拿着手機發語音，怕他們聽見，還特意壓低了聲音，但那一股得意，卻是怎麽都掩不住的。至于袁篤行和江燕子，應該回對面去了。

“感覺好神奇啊！”她轉身走到床邊坐下，看着袁縧道，“我們好像也沒做什麽，他們的态度就變了。”

“我們很幸運。”袁縧也說。家長們不贊同她們在一起，一方面是因為這種關系不受世俗承認，另一方面也是怕她們太早開始談戀愛，會走上歪路。可現在，她們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甚至變得比過去更好，他們也就沒有了反對的理由。

這也是因為家長們足夠開明，不是會用世俗眼光去束縛孩子的那種長輩。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從今天起，幾位家長就要跟她們一起承擔這種來自世俗的壓力了。畢竟大部分親朋催婚還是比較含蓄的，雖然也會說本人，但更多時候還是跟家長說，讓他們“管管”。

“嘿嘿……”秦斂的思緒卻已經飄到了別的地方，她看着袁縧傻笑了兩聲，“條條啊……高考也結束了，我的成績也達到了你的預期了，那你的承諾是不是也該兌現了？”

“嗯……？”袁縧有點沒反應過來，對上秦斂灼熱的視線，才意識到她說的是什麽。

她們直到現在也還在熱戀之中，想要觸碰對方的身體，是理所當然的。尤其是秦斂，表現得特別粘人。只不過以前，袁縧一律以“等高考結束了”這個理由拒絕。

而現在，高考真的結束了。

袁縧不由移開眼，避開了她的視線。

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想有更進一步的親密呢？只是秦斂已經表現得非常明顯了，自己就必須要克制住，不能任她胡鬧。

但是現在，好像沒有克制的理由了。

不過很明顯，家裏也不是個好的選擇，雖然已經過了明路，但在家長們眼皮底下親熱，她們倆還沒有這麽厚的臉皮。再說，萬一做到一半有人來敲門，她們是開還是不開？

所以雖然兩人臉上的熱度都在持續上升，連空氣似乎都被這灼熱點燃，但是誰都沒有動，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過了一會兒，袁縧有些受不了這種氣氛，随手抓了一本書翻開，讓自己的視線有了着落，然後絞盡腦汁，終于找到了一個安全的話題，“對了，你打算填報哪一所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