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購房合同

被折磨的時候确實覺得生不如死, 但當升學宴到來的這一天, 兩人被秦二鳳壓着從頭到腳折騰了一遍, 換上全新的禮服出現在衆人面前時, 确實有種煥然一新的驚豔感。

就連一直朝夕相處的兩人，也像是重新認識了一遍對方，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新鮮感，視線幾乎無法從對方身上移開。

好在就像秦二鳳說的，雖然名義上是兩人的升學宴，但實際上到了這種規模, 這場宴會的主角，早就已經不是她們了。她們真正要做的, 就是待在那裏, 供其他人參觀即可。

這段時間, 她們在外面游玩，回來之後又被秦二鳳抓去, 但是外面的消息卻沒有被切斷。在秦大龍不着痕跡的推動之下, 兩個孩子被抱錯的消息，已經暗中流傳出去了。

不過秦家明顯把這事處理得很好，也沒有跟另一家鬧崩，兩個孩子又都同樣優秀, 談不上選擇誰放棄誰，因此也沒有幾個看笑話的人，都只是暗地裏感嘆他們命好。

都在一個圈子裏，原本秦斂是什麽樣子, 大家也有所耳聞，沒想到上了高中突然發憤圖強，居然也考出了一個相當亮眼的成績。至于認回來那個親生的，就更不得了了，全省高考狀元，一年才出兩個，全國加起來也就那麽幾十個！

雖然沒有兒子，但有這樣兩個女兒在，這家業就算想敗也敗不了啊！

如今真見到了人，又發現她們的儀态完全沒有挑剔的地方，那心裏就更酸了。

好在今天能來這裏的，不是秦大龍的合作夥伴，就是有求于他的人。秦大龍和他的公司好好的，對大家都沒有壞處。所以酸歸酸，嘴上還是要舌燦蓮花地稱贊，聽得秦大龍咧開的嘴角從頭到尾都沒有合攏過。

除了秦大龍和周曉紅，一部分人也在關注袁篤行和江燕子。

并且再度感嘆秦家好運，孩子雖然抱錯了，但對方也算是書香門第，家教極好，把孩子養得這麽優秀。

而且雖然袁家看似不顯，但教育系統本身就很特殊，在座的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就是再有錢，那孩子不是還得上學？要上學，就想把孩子送到更好的學校裏，這時候，教育系統的人脈就很有用了。

別的不說，秦斂本來是什麽樣子，這兩年來又是什麽樣子？那肯定不是秦大龍夫婦突然會教孩子了，多半還是袁家的功勞。

這跟結了一個書香門第的親家有什麽兩樣？

最絕的是這并不是結親家，将來兩個孩子結了婚，會一下子冒出來兩個親家，四家人彼此聯絡、相互扶持，肯定比其他人強得多了。

嗯……？

念頭轉到這裏，很多人臉上的表情頓時豁然開朗。

對啊，秦家這兩個女孩都已經成年了，上了大學，也就到了可以談戀愛的年紀，若是自家小兔崽子給力一點，能與秦家聯姻，那豈不是……

這個念頭在許多人腦海裏冒頭，但最終想要付諸實踐的，十不存一。

看看人家兩個孩子，一個在京大，一個在農大，都是北京城裏頂尖的學校。而自家那個小兔崽子呢？本地的三本，還得費一番功夫把人塞進去，這怎麽追啊？

家長們成了衆人的焦點，秦斂和袁縧就可以放松一些了。

在被牽出去遛了一圈之後，他們就負責坐在宴會廳前方最顯眼的位置，供大家參觀。

雖然聚集過來的視線不少，好在兩人平時都是那種走到哪裏都有人關注的存在，多少有些習慣了，尋個空兒，還能說幾句悄悄話。

比如此刻，秦斂就一只胳膊支在桌上，側過頭來，仔仔細細地打量袁縧，然後輕聲贊嘆，“條條，你這樣穿未免太好看了吧？”

秦斂自己的長相，是看上去不太好惹的那種類型，一身“大姐大”的氣質，就算穿上禮服，也有種鋒芒畢露的感覺。但袁縧卻不一樣，她氣質內斂，看起來十分溫順，并不怎麽顯眼的樣子，但站在秦斂身邊，卻毫不失色。

就像璀璨奪目的鑽石旁邊，放着一塊上等白玉。就算所有光芒都被鑽石吸去，也不掩她的美好。

秦斂不着痕跡地伸出另一只手，在桌面的掩飾下，握住了袁縧的手。這段時間精心養護過的手光滑細膩，摸起來手感也非常好，像是觸碰一塊溫熱的暖玉。

感受到對方的指腹在手背上來回摩擦，袁縧微微側頭，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不要胡鬧。”

卻沒有把手收回來。

“對了，”秦斂笑了一聲，又湊過來了一點，“你剛才從外面進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酒店大廳裏放着的牌子？”

“什麽牌子？”

“就是給賓客指路的牌子啊，好讓他們知道自己參加的宴席在哪一個廳舉行，免得走錯了。”秦斂臉上的笑意完全無法掩飾，“咱們倆的名字并排寫在一起，周圍還用了鮮花裝點。”

“最有趣的是什麽你知道嗎？今天還有一場婚禮在禦庭舉辦，牌子就放在旁邊，跟我們的一模一樣，也是新郎新娘的名字并排寫着，周圍用鮮花環繞。不仔細看的話，絕對以為是兩場婚禮吧？”

畢竟兩個人一起舉辦升學宴這種情況，應該還是很少見的。

秦斂擡眼看向袁縧，聲音裏都是愉悅的笑意，“四舍五入，我們也算結婚了，袁縧。”

袁縧正要說話，卻只覺得被秦斂牽着的那只手，無名指微微一涼。低頭看去，就見秦斂正在為她套上一枚戒指。

“我就不問你願不願意了，沒有這個選項。”秦斂擡頭朝她一笑，将那只戴了戒指的手稍微擡高了一些，自己低下頭去，在戒面上輕輕一吻，“終于把你套牢了。”

“你是故意的吧？”袁縧端詳着手上的戒指，小聲問。

秦斂說，“誰讓他們說什麽只能家裏人自己知道，想要儀式什麽的不可能，這不是有了嗎？”

雖然準備得略微倉促了一些，但在今天這樣一個日子，為袁縧戴上戒指，意義又不一樣。就好像她們真的在所有人的心照不宣裏，舉辦了一場別樣的婚禮。

……

婚禮……不，是升學宴過後，距離她們去北京報道的時間就越來越近了。

新一屆高三生開始入校上課，高考狀元帶來的熱度也漸漸淡去。袁縧和秦斂總算可以安安穩穩在家裏待一段時間了……才怪。

周曉紅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見秦斂在家待着，就看她十分不順眼，于是決定把人抓去商場那邊做苦力。

理由也是現成的，“之前說過，你要是能接手公司，你和袁縧的事我和你爸就不管了。後來眼看你開始上進，沖刺高考，這事也就沒提了。但是承諾過的話必須要算數，正好最近開學季的活動，人手不夠，你過去幫一下忙。”

秦斂本來想讓袁縧也去，結果又被無情鎮壓了，“你們又不是連體嬰，走到哪裏都分不開嗎？袁縧以後的路跟你不一樣，她有自己的事要忙，你別搗亂！”

袁縧最近确實在做一個實驗，一天有大半天的時間都泡在秦斂給她準備的那個小實驗室裏，秦斂便也只能唉聲嘆氣，獨自上班去了。

這天袁縧做完實驗，從地下室裏出來，就見爺爺袁成書正站在不遠處，擡頭研究街邊的落葉，若有所思。她連忙快步走過去，“爺爺，您怎麽在這裏？”

“我在這裏等你。”袁成書回過頭來，朝她微笑道。

“等我？”袁縧有些吃驚。既是因為爺爺特意跑到這裏來找自己，似乎是有什麽話不方便當着大家的面說，更是因為……爺爺是怎麽知道自己在實驗室裏的？

看來她和秦斂相互送的這份生日禮物，家長們恐怕都心知肚明。

“有點東西要給你。”爺爺笑着點頭，将手裏的文件袋遞了過來，“打開看看。”

“爺爺？！”看到袋子裏裝着的東西，袁縧更加吃驚，“怎麽好好的，突然想起給我這個？”

那是一份購房合同，而且買的還是本地有名的豪宅翠庭山莊的別墅。

袁成書是老一輩的知識分子，教書匠的職業雖然體面，但是收入卻并不豐厚。只是他單身一人，除了一些書本和藏品之外，幾乎沒有要花錢的地方，所以日子也過得很寬裕。

但即便如此，買這樣一棟房子，恐怕也要花掉他畢生的積蓄。

“秦家以前就住在翠庭山莊，為了秦斂上學方便，才搬過來，跟你們家做了鄰居。現在你們高中畢業了，他們肯定要搬回翠庭山莊去的。有這麽一套房子，你也住過去，就方便多了。”袁成書慢慢道，“爺爺沒什麽本事，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麽多。本來應該也有秦斂一份，但她從小不缺這些東西，就算了，到時候把我那些收藏都給她，也養一養她的氣質。”

“爺爺……”袁縧握緊手中的文件袋，一份合同當然不會有多重，但她卻覺得這袋子沉甸甸的，幾乎有些接不住。

“你是個好孩子，從小就聰明，又争氣，爺爺從前對你嚴厲了一些，雖然說是為你好，但好像用錯了方法。如今你已經有了自己要走的路，那就一直走下去。別人的評價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心。”

他說着，拍了拍袁縧的肩膀，“好了，時候不早，我這就回去了。”

他揮揮手，踱着步子走了。已經是接近七十歲的年紀，但他的身體看起來還很硬朗，脊背是挺直的，身上的衣服穿得板板正正，走起路來也四平八穩，就像他這個人。這姿态幾十年如一日，卻叫袁縧眼眶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