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十年

袁縧放下手中的實驗記錄, 擡頭對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下屬們一笑, “不錯, 這段時間大家辛苦了, 接下來給大家放幾天假，好好休息一下，再開始下一個階段的工作。”

“歐耶！”實驗室裏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

倒也不是大家不夠愛崗敬業，實在是為了這一次的工作，他們已經在實驗室裏連軸轉了一個多月，最瘋狂的時候, 大家連回去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吃住都在實驗室裏, 趴在桌上眯一會兒就算休息了。

這麽一個月熬下來, 現在每個人都是雙眼無神、面有菜色的模樣, 非得好好休整一段時間，才能恢複。

這個假期, 自然是渴盼已久。

這時時間還不到五點, 難得今天的工作結束的早，實驗室裏的工作人員們便打算先約着出去吃頓好的，然後再回家埋頭大睡。

負責居中聯絡的小王期期艾艾地靠近袁縧，“袁老師, 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吧？”

話是這麽說，但袁縧看她的表情，實在不像是歡迎自己的樣子。這也可以理解，下班之後出去吃喝玩樂本來是為了放松, 但跟領導在一起，肯定要小心翼翼。就算工作人員們再喜歡她，但畢竟是頂頭上司，她在，他們就放松不了。

袁濤對此十分理解，笑着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們自己去玩吧。我已經有約了。”

小王回到人群裏，公布了這個消息，“袁老師說她有約了！”

大家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免八卦起來，“袁老師不是一向都以實驗室為家嗎？看起來實在不像是談戀愛了的樣子，她跟誰約啊？”

實驗室雖然才成立了不足一年，但是袁縧工作狂的名聲卻已經初露端倪，大家回想起來都不免心有餘悸。

難以想象這樣的大魔頭，談起戀愛來會是什麽樣子。

也有人猜測，也許她是不想打擾大家，故意找了這麽個由頭。這個理由，衆人反而更能接受。不過扪心自問，他們确實也不想在下班放松的時間看到袁縧那張臉，因此便将這個話題抛開了。

然而等大家興致勃勃商量好要去哪家店，一窩蜂出了實驗樓的大門，卻正好看見袁縧鑽進一輛車裏。車子随即啓動，天藍色的車身如同一抹幻影，從衆人眼前閃過，很快就消失在了林蔭道的盡頭。

“哇！這是什麽車？太帥了吧！”一個女生眼睛發亮地道。

旁邊的男生立刻貢獻出自己的知識，“那是保時捷的跑車，落地大概五百萬吧。”

“哇，不知道是誰開車來接袁老師，這麽騷包的跑車，肯定是個年輕人了，會是男朋友嗎？”女生猜測道。

跟在後面的小王忍不住開口，“你們都認不出嗎？那是飛鷹秦總的車啊！”

“就是那個贊助咱們實驗室的飛鷹嗎？”有人驚呼。

實驗室裏幾乎随處可見飛鷹的産品，大家對這家公司自然十分熟悉。據說秦總是袁老師的發小，專門投錢給她建了這麽一個實驗室，否則袁縧就算再怎麽出色，也不可能在二十七八歲的年紀，就獨立負責一家規模不小的實驗室。

這樣的神仙發小，誰能不羨慕呢？

神仙發小開着車，很快就将實驗樓甩在了後面。

畢業之後，袁縧再三斟酌，還是選擇了回到家鄉。所以她的實驗室挂在了自己任職的星城大學名下，地方也是由學校提供，在生物系的實驗樓裏占據了不小的面積。

跑車在校園的主幹道上疾馳，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學生的視線，讓秦斂恍惚有種回到大學的錯覺。

袁縧把手裏的包放在了車前的置物架上，收回手時不由抽了抽鼻子，皺眉問，“什麽味道？”

雖然味道很淡，但在狹窄的車廂裏還是相當明顯，像是……男士用的古龍水。

“快別說了。”秦嶺一臉頭疼的抱怨，“還不是那個張向明，也不知道吃錯什麽藥，出來的時候又來糾纏，說要請我吃飯。身上噴的香水，隔着十米遠就能聞着味兒，差點給我嗆一個跟頭。”

袁縧忍不住笑了起來，秦斂擡手拍了她一下，“你還好意思笑，我是為了誰，才把這個人招進來的？”

這個張向明，也是學生物出身，但很明顯就是個學渣，大學四年都是混過來的，想塞進實驗室都不知道往哪放的那種——當然他自己也不喜歡實驗室。得虧有個好媽，是星城大學生科院的副主任，絞盡腦汁想給他弄個體面點的工作，以後出去相親不至于丢人。

袁縧的實驗室挂在生科院名下，平時自然少不了打交道，還有實驗經費申請之類的事情，也要學院辦公室經手。秦斂知道後，就不着痕跡地把這家夥弄到了自己的公司裏。

果然之後，袁縧的實驗室籌建，各種流程都十分順利。

但是，如果早知道張向明是這麽一個純種的傻逼，就算是為了袁縧，秦斂……可能也還是會把人弄進來。

這麽一想，也就咬着牙繼續忍耐了。畢竟他本人雖然沒有任何業務能力，但好在他的心思也不在這裏，工作上的事從來都是交給其他人去做，等于白拿一份工資。除了自視甚高，對秦斂有那麽一點非分之想外，也沒什麽大毛病。

“別生氣，等我這項實驗成果發表，你就可以不用理會他了。”袁縧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撫道。

秦斂眼睛一亮，“實驗成功了？”

袁縧這個課題，她讀研的時候就開始籌備，只是還要忙導師交給的任務，所以進展一直不算快。有了自己的實驗室之後，全力投入，如今總算是能夠看到成果了。有了重量級的成績在手，自然就不太需要顧忌學校裏的那些盤根錯節的關系。

“是的。”袁縧笑着點頭，“主體階段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補充各種數據。估計還需要一段時間，最遲年底之前就會對外發表。”

“恭喜！”秦斂是親眼看着袁縧努力的，自然也因為這個結果而感到由衷的喜悅，“難怪今天結束得這麽早，我本來以為過來要多等一會兒的。”

“這段時間，是有點冷落你了。”袁縧湊過來抱了一下她。

怕打擾她開車，這個擁抱一觸即離。

然後她往窗外看，才發現不對，“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袁縧選擇在星城落腳，秦斂就在這邊重新買了房子裝修，兩人也是這半年才搬進去住，但都不約而同地将那裏當成了自己的家。

和跟父母一起住的家不一樣，這是獨屬于兩個人的空間，而且也不像大學時的住處，知道只是臨時，便很難投入全部的精力去裝飾。

秦斂說，“今晚出去吃。”

“嗯？”袁縧有些疑惑地轉頭看她。

秦斂眯起眼睛，“你不會連今天是什麽日子都忘了吧？”

“什麽日子？”袁縧問。

正好前面遇上了紅燈，秦斂停下車，轉過頭盯着袁縧，不說話。袁縧被她這麽一看，連忙投降，“當然記得，怎麽會忘記？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十周年紀念日嘛。”

秦斂這才放松下來，重新轉回頭去，看着紅燈，故作不在意地道，“嗯，所以我訂了餐廳，慶祝一下。”

“但就算是這樣，難道我們不需要回家換個衣服嗎？”袁縧見狀，不由好笑，故意問道。

秦斂微微一愣，轉頭看了她一眼。袁縧整天泡在實驗室裏，身上的衣服當然是以方便為主，看起來十分平常。穿着這麽一身出去約會，确實少了一點氣氛。

倒是秦斂，一身西裝革履，看起來很有都市精英麗人的feel，就算坐在高級餐廳裏，也不會丢人。

“是我忙昏頭了，”秦斂拍了拍額頭，為了今天，她還特意買了新的衣服，結果光顧着安排流程，倒把這個給忘了。

見綠燈亮了，她重新發動車子，“那先回家。”

袁縧在一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