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詭異金陵（六）

二十六

溫如被目清強行拖走了。

洛小滿無暇計較目清何時擁有能夠直接觸碰到鬼魂的能力，也許是他體內潛藏的力量被詛咒激發出來？亦或是什麽其他的原因。

洞穴幽暗濕冷，她無法外出，所以根本無法找到生火的火柴。衣襟上沾了些許濕氣，變得潮濕起來，連帶着緊貼的皮膚也有些濕噠噠地黏膩感。洛小滿抱膝坐着，努力讓自己變得暖和起來。

從石頭縫隙裏滲出的陽光已經逐漸消退，夜幕降臨了。

洞口處吹來一陣涼風，身上半濕的衣裳經過這風一吹，瞬間涼得透徹心扉。洛小滿攏了攏不怎麽保暖的領口，略微擡起頭望向洞口。

石洞被下了結界，無法與外界相通，外界的風和水是無法進入洞穴的，如果此時能感受到風的存在，那無疑是由于結界被打破了。

清晰的腳步聲響起，敲在堅實的石頭上，空蕩蕩的石洞中回蕩着這樣的魔咒。

“小滿……”

洛小滿垂下頭。

她有點想念楚景焱了，但不是現在這個。

“我喜歡你啊……”

下巴上傳來巨大的力量，扯得洛小滿一陣生疼，幾乎以為自己下巴要脫臼了。她被迫擡起頭，直視着他的眼睛。

血紅的眸子裏深不見底，失去了往日的沉靜與克制，留下的只有癡迷地近乎瘋狂，就像蒼茫草原上的熊熊烈火，剎那間便能将她化為灰燼。

“你放手。”

洛小滿掙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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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了。

“我要你放手啊！”

洛小滿本能上奮力掙紮，想要推開他，但事實相反，換來的卻是更完全的禁锢。

對付真正的鬼怪，洛小滿有上千種方法讓他們生不如死，可是對于人類，她便束手無策。

即使是有對策，那會用在楚景焱身上嗎？

呵……

過度的掙紮讓楚景焱有些惱火，血紅色的眸子沉了下來，手掌下這具溫熱軟糯的身軀讓他有些迫不及待。

在腦袋直接砸上堅硬冰冷的石板時，劇烈的撞擊和冰涼的觸感洛小滿有一瞬間失神，然而下一秒她就被脖子上的一陣疼痛喚回了神。

頸口處被咬破了，酥麻的感覺從傷口處傳來，什麽濕熱的東西正在傷口上反複摩挲，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麽。

洛小滿絕望地閉上眼。

“疼嗎？”

身上的人突然停下了動作，洛小滿頓時感覺身上一輕。

洛小滿睜開濕潤的眼睛，她清晰地看到，楚景焱血紅的眸子裏有一瞬間失神，而那失神的一瞬間，血紅的顏色似乎變成了原來的黑色，仿佛回到了原來那個心疼她，處處為她着想的楚景焱。

不過只是片刻間的，很快，血紅瘋狂地鋪散開來，充滿了他的眼眸。

“這是給你不聽話的懲罰。”

他眯起眼睛，舔舐着唇角殘餘的血液，又俯身下來。

啃噬的感覺從脖子，頸口一直往下延伸，所到之處盡是酥麻的感覺，或深或淺的沖擊帶來一陣難以啓齒的痛苦的快感。洛小滿不禁渾身戰栗起來，眼裏不知怎麽充滿了迷蒙的水汽，口中也無法控制地開始呢喃，發出的聲音讓她自己都羞于聽見。

一點……都不想這樣。

領口被暴力地撕扯開來，冰冷的空氣毫無阻礙地沖了進來，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身上匍匐着的人突然沒了動作，洛小滿試探性地睜開雙眼。

楚景焱仿佛瞬間失去了知覺一般靠在她胸口，雙眼緊閉，眉頭皺起。

洛小滿擡起頭。

氣喘籲籲的枝莺正扶着石壁，看見要張口的洛小滿，忙擺了擺手，表示暫時先緩一會兒。

“我知道……”枝莺順回了點氣，“你有很多問題要問我，你讓我捋一捋我……”

“這貨他怎麽樣了？”洛小滿指了指癱在她身上的楚景焱。

“我從頭跟你說，你要相信……”

“他怎麽樣了？”

“相信我不是壞人，至少現在不是……”

“怎麽樣了？”

“他！沒！事！”枝莺捶牆，“你能不能聽我好好地講個故事。”

“……”洛小滿費力地想把楚景焱從她身上挪開，但是很顯然的，她失敗了。

“好吧，”枝莺嘆了口氣，“你家九王爺他中的詛咒不深，而且他完全沒有靈力，所以很快就會醒過來。”

“所以他剛剛才有一瞬間的回神？”洛小滿猛然回想起先前的情況。

“隔壁目清的症狀有點困難，我剛才從那邊瞄了一眼，差點被那孩子弄死。”枝莺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我怎麽好像記得這孩子被詛咒前不是那樣的？”

“目清身上肯定有些什麽，”洛小滿道，“隔壁在幹什麽？”

“……”枝莺抽了抽眼皮，“你這身體還未成年，盡量不要接觸那些少兒不宜的東西。”

“少兒不宜？”

楚景焱低沉地嘀咕了一句，摸了摸自己漲疼的腦袋，茫然地掃視周圍的情況。眼中血紅色的痕跡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眼眸，只是此刻顯得有些迷茫。

“嗯……”洛小滿捧起他的臉，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應該恢複正常了。”

楚景焱眨了兩下眼睛，視線不由自主地往下移。

觸目驚心的痕跡讓他腦中一緊。玉頸上布滿了粉紅的痕跡，而且一點一點往下延伸，向外大敞着的白皙領口也不例外，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暗處，看上去簡直就是“滿目瘡痍”。

“他媽的！”楚景焱氣急地跳了起來，順帶拉起了洛小滿，“誰幹的！”

洛小滿有些猝不及防。猛地被拽起不說，由于今天一天都沒怎麽吃過東西，腳下根本站不穩，所以很自然地撲在了楚景焱身上。剛剛被撕扯地亂七八糟的衣裳此刻也稀裏嘩啦地滑落下來，洛小滿就感到皮膚上劃過一陣布料摩擦的瘙癢感，然後就是涼飕飕的冷風往身體裏灌，凍得她直接打了個噴嚏。

“我出去……你們自便！”枝莺捂住眼睛趕忙跑了出去。

诶？等等？我幹嘛要捂眼睛？

“你也給我出去！！！！”

憤怒地咆哮聲激起了樹上休眠的鳥兒，呼啦啦地朝着另一棵樹飛去。

然後枝莺果不其然看到楚景焱被連踢帶踹地趕出了石洞，臉上完全是什麽都不明白的迷茫。

“你剛剛差點強了她。”枝莺拍拍迷茫青年的肩膀。

楚景焱倒抽一口涼氣。

“再之前你刺了她一刀。”枝莺默默地加了把火。

“……”

“等等！”枝莺一把拉住要往回跑的楚景焱，“她應該沒怎麽生氣，就是剛剛受了點驚吓，你現在進去觸她黴頭。”

“……”楚景焱摸了摸下巴，轉頭玩味地看向枝莺，“你到底是個什麽來頭？”

“其實……我跟洛小滿是差不多來頭。”枝莺若有所思道，“她應該還沒有完全告訴你吧？”

“你知道？”楚景焱瞳孔驟縮。

“能猜出來……畢竟像我們這樣的不多了，”枝莺嘆了口氣，“她很在意你，所以才一直瞞着。”

楚景焱的心沉了下去，也不知是該高興好，還是該傷心好。

“你好像對我沒什麽敵意？”枝莺道。

“小滿沒什麽反應，”楚景焱道，“這方面的我還是相信她。”

“其實你們這樣也挺好。”枝莺淡淡地笑了起來，配上那平靜的眉眼，映在這月光下顯得流光溢彩，“如果注定不能有美好的結局，那也至少有美好的過程。”

過程？

“你們在聊什麽？聊得這麽開心？”洛小滿從楚景焱身後竄了出來，不滿地戳了戳他的後腰。

“啧啧啧……好酸啊……”枝莺嫌棄地捂住鼻子。

“小滿……我……”楚景焱對上她晶亮的眸子，向來能言善辯的他竟然此刻變得躊躇起來。

“嗯……我要吃揚州炒飯作為補償！”洛小滿眯着眼睛要求道。

“好。”

“還要吃臭豆腐！”

“沒問題。”

“糖葫蘆也要！”

“可以可以，”楚景焱滿口答應，“絕對保管你吃到飽。”

“真是……”枝莺在一旁幽幽地嘆了口氣。

“嗯？”洛小滿威脅性地瞪了她一眼，“說吧，你到底是什麽情況。”

“簡單點說，那孩子身上的詛咒解不了了。”枝莺輕聲道。

“為什麽！？”洛小滿皺起了眉，“這種事情你唬不住我。”

“你這麽在意這孩子？”枝莺的笑容中竟然帶了點欣慰的感覺。

“溫如跟我結下了契約，所以跟他有關的我都得在意。”洛小滿道。

“那也好，這孩子啊……”枝莺的神情中帶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與她年輕的臉龐極為不符。

有些寂寞，有些憂愁，還有些滄桑。

洛小滿感覺心底被什麽觸動了一般，仿佛什麽東西拉開了閘，流淌進渾身上下每一處經脈。

“準确來說，目清不是被下咒，他是被解咒了。”枝莺接着道，“他現在這種狀态其實不是鬼化，而是魔化。”

“不是鬼化？”洛小滿驚訝道，“怪不得他身上的詛咒能被這麽輕易解開。”

“他與生俱來就帶有極強的魔力，随着年齡的增長而逐漸顯現，最後吞噬他作為人的思想，令他成魔，”枝莺道，“為了抑制住這種魔化的趨勢，他便被送去了平山派修煉，希望能以自身法力克制魔力的集結，平山派就是在這附近山上的門派。”

“所以我們無法控制現在他異變的情況？”楚景焱總結道。

“沒錯。”枝莺點了點頭，轉而退後一步，看向二人的眼神中有了些鄭重的意味。

“枝莺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說罷，枝莺一掀裙擺，跪在了二人腳下。

“請二位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