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有女葉蘇

也許是因為真的沒有力氣了，所以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葉清瀾都說得斷斷續續的。可是聽在謝朝陽和謝清岚的耳中，卻不亞于晴天霹靂。

“你說什麽？”謝朝陽難以置信地看着葉清瀾，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救……救孩子……”葉清瀾氣若游絲地又重複了一遍。

“這、這……”謝朝陽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了。他知道如果要葉清瀾犧牲這個孩子來保住自己的性命，她是一定不會同意的，可讓他眼睜睜地看着剛剛找回來的外甥女就這麽香消玉殒，謝朝陽也實在是做不到。

“救他！救他！我求你救他！”葉清瀾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突然死死地抓住了謝朝陽的手。

“好！我答……”在葉清瀾目光灼灼地注視下，謝朝陽艱難地點了點頭。

可是話才說了一半，就被謝清岚打斷了！謝清岚不敢相信地看着謝朝陽，大聲道，“舅舅！您怎麽能答應呢？您知不知道這麽做的後果是什麽？！”

“知道！我怎麽能不知道呢？”謝朝陽苦笑道，“可是如果不這麽做，結果很可能是大的小的都保不住啊！”

謝清岚沉默片刻，突然一把将旁邊的穩婆拽了過來，怒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少樓主，這……”穩婆被這麽一吓，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廢物！”謝清岚一看對方的樣子，就知道答案是什麽了，将人往旁邊一扔，“要你們這些廢物有什麽用？！我告訴你們，要是姐姐出了什麽事情，你們統統都得給我陪葬！”

“少樓主饒命！少樓主饒命啊！”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是趕緊跪下求饒。

“阿朗你這是幹什麽？”謝朝陽無奈地嘆息一聲，有些不贊同地看着謝清岚。他倒不是覺得謝清岚方才的話有什麽問題，這是這話不應該這個時候說啊！眼下葉清瀾明顯還指望着這些人幫忙接生呢！

“哼！”謝清岚冷哼一聲，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領會了謝朝陽的弦外之音，倒是沒有再多說什麽。

謝朝陽知道謝清岚心裏面焦躁，因為他自己也是一樣，所以也沒有再去說他，而是低頭看向面前跪着的這些人，想敲打他們幾句。可是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聽到有人驚叫了一聲——

“頭！孩子的頭露出來了！”穩婆的聲音又驚又喜。

Advertisement

衆人聽到聲音連忙回頭一看。可不是嗎？孩子的頭已經可以看到了！

“快！快！”謝清岚頓時激動得都不知道怎麽說話了。

“我們先出去！”謝朝陽扯了謝清岚一把，然後又對衆人說道，“你們好好地做事，自然有你們的好處！”

衆人連忙謝恩。其實心裏面都是不約而同地在想，好處什麽的就算了，能夠保住性命就是三生有幸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了盼頭，看到了希望，謝朝陽和謝清岚的心情頓時輕松了許多。而裏面的葉清瀾又灌了一口參湯，也是攢起自己所有的力氣，按照穩婆說的方法用力。

可即便是已經可以看到頭了，等到這個孩子生下來，也還是又過了一天的時間。誰讓葉清瀾的年紀太小了呢？宮口和盆腔都太狹小了，也難怪會生得如此艱難。而且她在懷孕期間也是多災多難，首先這個孩子來的就不正常，服藥得來的孩子，本身就有一些問題，後面葉清瀾又是受傷，又是趕路，又是受了刺激早産，這個孩子能夠平安生下來，真的可以算是奇跡了！

“快！抱出來給我看看。”聽到裏面傳來的嬰兒啼哭聲，謝朝陽忍不住來回轉了兩圈，搓了搓手，朝着裏間揚聲道。

“是男孩還是女孩？”葉清瀾虛弱地躺在床上，聲音幾不可聞地問道。

“是女孩。”穩婆小心翼翼地将包好的孩子放在了葉清瀾的身旁。

葉清瀾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只能勉強扭頭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淚水順着她的眼角滑落，微微傾身在女兒的臉頰上印下一個輕吻。葉清瀾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麽，可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只是嘴角微微翹了翹。

“大小姐，樓主和勝利者想看孩子，您看？”穩婆試探地看向葉清瀾。

葉清瀾輕輕地點了點頭，“抱出去吧，記得小心一些。”

“是！”穩婆小心地将孩子抱起來，又交待了其他人趕緊把這裏清理幹淨，才轉身抱着孩子出去。

“樓主，少樓主，這就是小小姐了。”穩婆說了一句，就将孩子遞給謝朝陽。

“來來來！讓舅姥爺看看我們的小寶貝。”謝朝陽動作娴熟地從穩婆懷中将孩子接過來，來回走了兩步，孩子竟然沒有感覺到有絲毫的不适，不哭也不鬧。

只是待謝朝陽一看到孩子的模樣，就忍不住深深地皺起了眉。不是他重男輕女，實在是這孩子看起來太糟糕了！胎毛發黃，一看就不怎麽健康，體重也比正常的孩子輕了許多，透過蒼白的皮膚，竟然隐隐約約還能夠看到底下的血管。

曾經養大了謝明月和謝清岚兩個孩子的謝朝陽，這一刻不禁深深地懷疑，這個孩子，真的能夠養大嗎？

謝清岚一看謝朝陽的表情不對，連忙也湊過去看了看，下一刻就怒瞪向穩婆，“這是怎麽回事？這孩子怎麽會是這樣？”

穩婆覺得很冤枉，可她還沒活夠，自然不敢和謝清岚争辯，只得先認了錯，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少樓主，小小姐畢竟是早産，養上一陣就好了。”

這話說得穩婆自己都不相信，她接生的孩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按照她的經驗，這孩子能不能長大，怕是懸得很！只是這話，她是萬萬不敢說的。

可謝清岚也不是傻子，哪裏是那麽好糊弄的？“你……”

“好了！你就別為難她了。”謝朝陽打斷了謝清岚的話，這個确實不是穩婆的責任。

“哼！”謝清岚冷哼一聲，不甘不願地閉上了嘴。

“這個與你們無關，你們待會兒把裏面收拾幹淨了，領了賞，就回去吧！不過千萬管好自己的嘴，要知道什麽事情能說，什麽事情不能說，否則的話，後果你應該知道！”謝朝陽半是安撫，半是威脅地說道。

穩婆心中一凜，正待謝恩，就聽到裏間傳來了一聲驚呼——

“快來人啊！大小姐大出血了！”

穩婆記得這個聲音，似乎是一個醫女，聽到對方的聲音，穩婆頓時顧不上向謝朝陽和謝清岚告罪，就連忙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謝朝陽和謝清岚對視一眼，都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慌，馬上也跟了上去。

一進來，二人就看到葉清瀾臉色慘白地躺在床上，身下是一大灘血，所有人都在圍着她想辦法，可是血就是怎麽止也止不住。

“姐姐……”謝清岚的聲音立時就哽咽了，雙手更是不由自主地在發抖。他不是沒有見過血，也不是沒有殺過人，可是在此之前，謝清岚從來沒有覺得那紅色是如此地刺眼！

“孩……孩子……”葉清瀾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也說不出話來了，只能無聲地動了動嘴唇。

謝朝陽通過她的口型，從看出來了葉清瀾想要表達的意思，連忙将孩子抱到她的跟前，雙眼含淚地微笑道，“阿妍，你看，這就是你的孩子！你看她長得多好啊！以後一定是個美人胚子，你要快點好起來，看着她長大才行啊！”

葉清瀾艱難地偏過頭，眼珠子微微動了動，眨掉了淚水，目光錯也不錯地看着自己的女兒，似乎是要将她的模樣刻在腦子裏。

“是啊！”謝清岚也勉強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對着葉清瀾說道，“姐姐，我一直想告訴你，其實你誤會了！蘇硯他的确是昨天成親，可她娶的是你啊！”

“我？”葉清瀾張了張嘴，無聲地說道，雙眼之中也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謝清岚重重地點了點頭，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他以為你死了！所以對靈堂成親。他愛的一直是你，你沒有看錯人！”

葉清瀾現在明顯看着是不好了，所以謝清岚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絕對不能讓葉清瀾帶着遺憾離開。同時心中也滿是懊悔，為什麽要和謝朝陽談論這件事情，為什麽沒有發現葉清瀾過來，為什麽要讓她聽到這件事情？

謝朝陽聞言也跟着說道，“是啊，阿妍，你現在已經是他的妻子了！你快點好起來，等你好起來了，舅舅就帶着你去找他，再給你們辦一次婚禮，一定要讓你風風光光地出嫁。我七星樓的大小姐，婚禮怎麽能夠那麽簡陋呢？”

葉清瀾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一抹細微的弧度，幸福得讓人想哭。

“是啊！”謝清岚一邊流淚，一邊笑着說道，“到時候我背你上轎子，蘇硯讓你吃了這麽多的苦，到時候我可要好好地幫你出一口氣，你可不要心疼啊！”

葉清瀾雙眸之中流露出一絲不贊同，又偏頭看向了自己的女兒，似乎是想摸一摸她的臉，可是手還沒有擡起來，便已經無力地垂了下去。

謝朝陽見狀連忙執其葉清瀾的手，放在了孩子的臉上。

葉清瀾的手指輕輕地動了動，嘴唇微張，“……”

“你說什麽？”謝朝陽一時沒有看清楚。

“葉蘇……孩子的名字……葉蘇……”葉清瀾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終于發出了一絲聲音。

“葉蘇是嗎？好好好，好名字！我知道了。”謝朝陽連連點頭，“你好好修養身體，等到你身體好了，舅舅就帶着你去玉劍山莊找蘇硯，就算是要和蘇行歌那老匹夫拼命，舅舅也一定會為你掙一個名分！”

葉清瀾露出一個不贊同的眼神，啓唇似乎是想說些什麽，可是沒等到她開口，撫摸着葉蘇臉頰的手，便已經無力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