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魔法少年/契約者

“愛莉絲，‘魔法少女’的‘少女’，只是一個擺設一樣的限定嗎？”

“怎麽可能。”

“可是，無論是我也好，還是英志郎大叔也好，都是男人啊。”

“你以為我們願意嗎？”

我在源右衛門的床上坐下，拿起畫到一半的小畫板，沉思片刻，為他解釋：“在和你簽訂契約之前，和魔法使簽訂契約的契約者，确實都是女孩子。徹頭徹尾、有歐派、喜歡穿裙子的女孩子。”

“那這一次，怎麽會……”源右衛門黑人問號。

“不知道啊。”我嘆了口氣，趴在床上轉筆，無視了他“還穿着外衣不要上床”的嘟囔聲，慢悠悠地說：“我們的畢業考試有各種各樣的形式，其中最為殘酷也最為好運的試題，就是我所抽到的‘和人類少女簽訂契約并與之共同戰鬥’。被契約者是由命運指定的，我們只需要負責找到她就可以了。但是……”

我偷看了一眼源右衛門：“大概是你的女裝太厲害了吧，……欺騙了命運，什麽的。”

“喂愛莉絲！”

雖然源右衛門很抓狂，但是我說的确實沒有錯。源在學校裏一直是“超适合女裝的美少年排行第一名”，校園祭的時候也被抓去穿女裝做咖啡廳接應生。

“那個，為什麽說這個試題是‘最殘酷也最好運’的？”源問我。

“啊，那是因為其他的試題都不需要殺戮，類似‘成為新世界的締造者’、‘用上勾拳毆打赤司征十郎’、‘逼迫高杉晉助穿女裝’或者‘發動無限月讀’這種題目，很簡單吧？”

“一點都不簡單好嗎！”

“嗯……只有這個試題，需要和同類進行競争。相應的，勝利之後的獎賞也最為豐厚。對于我們魔法使來說，勝利所給出的‘獎賞’是極為誘人的。”

“我記得‘獎賞’是‘進入*那個房間*’什麽的……對吧？”

“嗯。‘進入*那個房間*’，然後，找回我失去的東西。”

“失去的東西？”

說漏嘴了。

亡羊補牢。

“失去的罩杯。”我很冷靜：“你可以簡單地理解為，贏得比賽就可以完成我變成F杯娘的願望。”我說：“好啦，不要糾結了。既然白沢希和她的契約者看起來都是笨蛋，還特地地上門前來挑釁，那我也也要好好回報她一下才行。”

既然白沢希已經知道我的安身之所，那與其等她行動，倒不如我主動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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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裏，白沢希确實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癡。

在魔法學院就讀的三十年裏，已經有了超過五十歲年齡的她，不停地犯着各種愚蠢的錯誤，譬如迷路去不了教室，把調配的元素比例弄混了，情人節巧克力錯放到老師的抽屜裏等等等等。用白沢希自己的話來說，她是“活在輕小說世界裏的女主角”類型的可愛美少女。

……美少女個球啊！老太太還差不多！

因此，她會找到一個白癡契約者，我也并不意外。

所謂的“物似主人型”就是這個意思吧？

好的，我再次收回前言。

面前的庭院寬闊壯觀，木質的平屋透着一股時代感。不僅僅是“五年”或者“十年”的時代感，而像是陡然穿梭回到昭和三十年——什麽都舊巴巴的，沒有時髦的痕跡。這樣的守舊，透露出主人的刻板與陳腐。

我和源右衛門再次确認了門牌。

沒有錯，這裏是平濑一族的宅邸。而此刻，那位白沢希的白癡契約者也近在眼前。

“老大，你又自己去買菜了嗎？都說了港口那邊有很多新來的人不知道您的名字，不帶部下出門很容易遭到襲擊，等等老大您的土豆掉了……”

幾個黑西裝男子圍着平濑英志郎努力地揮舞着手臂，竭力想要勸服他出門帶上保镖。而提着一袋土豆的英志郎則對着庭院長長地抽了一口煙，用蕭條的語氣說道：“我只是買個土豆而已，沒有人會襲擊買菜的家庭煮夫的。”

“老大！！”西裝男們有了痛苦的沖動：“身為平濑家的繼承人，您對自己的定位只是‘家庭煮夫’而已嗎？”

“不然呢？”英志郎将煙蒂丢在地上，用腳踩熄，幽長地嘆了一口氣：“養你們毫無用處，料理做的那麽難吃，該如何是好啊。”

我和源右衛門齊齊陷入了沉默。

在我到來之前，源右衛門對這座名為“玉兵”的城市也并不是那麽的了解——至少，只能了解表面的東西，比如那些專門介紹給游客的籠統話語，什麽“氣候适宜”、“水流豐沛”、“交通發達”之類的東西。

而現在，他忽然發現玉兵市裏也有很多“超厲害”的東西，比如眼前這一位白癡契約者——平濑組的現任Boss，手握玉兵市東港區的黑社會老大，平濑英志郎。

英志郎的部下們哭哭啼啼地走了。他晃悠着裝着土豆的塑料袋，然後從口袋裏取出煙盒，慢吞吞地說：“小朋友們，你們打算在屋頂待到什麽時候？我家的房頂很老舊，是經不起劇烈運動的。”

他的聲音沉沉的，極有反派Boss的威嚴。

我率先跳下了屋頂，冷笑說：“觀察力很敏銳嘛。”

“噢，是你啊。”英志郎用他那張兇悍成熟的臉露出了豪爽的笑：“來我家吃飯嗎？晚飯還沒做呢。有忌口嗎？吃香菜嗎？”

“我不吃香……等！”我咳了咳，趕緊繃住了自己的表情，說：“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我真的是到你這裏來蹭飯的吧。白沢那個笨蛋，難道沒有告訴過你，我們是敵人的關系嗎？”

“當然了。”英志郎收斂了笑容，眸光也陰沉起來。他用腳反複碾着那個已經熄滅了的煙蒂，眉宇間有着一股無法泯滅的殺氣。如果不是自小在陰鸷又熟悉人間游戲規則的場所長大，是無法培育出這種可怕的氣質的。

英志郎身為平濑組Boss的威嚴，似乎在此刻驟然爆發。

我連忙在心裏暗暗地教導着源右衛門：“我說的沒錯吧，無論看起來多麽白癡，有資格參加這場比賽的，都是了不得的人物。Ps，你除外。”

“我當然知道。”英志郎松手，那袋土豆落在地上。他擰了擰自己的西裝領帶，眉頭緊蹙：“從和小希定下約定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必須保護她，解決掉你們這些敵人。……不如，就在今天吧。”

“憑借你一個人，想要殺掉我，真是天真。”我毫不客氣。

“呵呵。”英志郎低笑了一聲，随即握緊了拳頭。他的手背上青筋爆出，顯然在醞釀着什麽。如果他用全力揮出一拳，嬌弱的我恐怕會被打飛。

我警惕了起來。

要是在源右衛門面前被打飛了，那可真是太丢臉了。

“阿爾忒彌斯喲！請将月亮的力量賜給我！Love&Pink！粉紅少女-平濑英志郎，月之力，變身！Heeling Love Attack！”

平濑英志郎雄渾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庭院裏，伴随着那層疊往返、反複不休的回聲，他健壯的身軀散發出一陣光芒。轉眼間，這個身高目測一米九的肌肉大漢就換上了粉色蕾絲短裙，肌肉蓬勃的大腿塞在橫條紋的吊帶襪裏。短翹的頭發間，還變出了一個蝴蝶結發箍。

“粉紅少女，平濑英志郎變身完畢！”

我：……

源右衛門：……

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在長達三分鐘的沉寂後，我忍不住輕輕地“噗”了一聲。

請相信，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憋住笑聲、維持儀态，那聲“噗”，是我生命盡頭所殘存的，最後的掙紮。

“你笑什麽啊！”英志郎用一根仙女棒指着我，兇狠地大喝道：“我能怎麽辦啊！我也很絕望啊！誰讓我是魔法少女呢！這都是我的宿命啊！還有那個！”

他的仙女棒移到了趴在屋頂的源的方向。

“你也跟我一樣吧？！你也體會過變身之後穿女裝的恥辱和興奮吧？！身為契約者，這是我們無可逃脫的宿命啊！！”

“那個，英志郎大叔，不是……”源勉強地揮着手。

“不是什麽不是！”英志郎大吼：“長得像女孩子了不起嗎！還不是要穿女裝啊！”

“……”源受到了暴擊。

源右衛門從屋頂上落了下來，無奈地說：“我跟你不一樣啊，大叔。我不用穿女裝。”

英志郎放下仙女棒，露出更為憐憫的神情：“什麽啊，連衣服都沒得穿啊。”

“總之，如果你們想要傷害小希的話，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英志郎将仙女棒橫在面前，踩着40碼高跟鞋的雙腿在地上紮開一個馬步：“我不會饒恕任何傷害小希的人，你們也一樣。”

“今天的我就是來傷害她的，你又能怎麽樣呢？”我漫不經心地說。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英志郎語氣沉沉。

“源，戰鬥準備。”我在心裏如此囑咐。

“随時可以……進化。”源回答我。

與此同時，英志郎馬步一沉，仙女棒在空中劃出一串閃亮的小星星，他用手在胸肌發達的胸口比出一個愛心，氣沉丹田，沉沉地吼道：“丘比特愛心攻擊！LoveKing！”

我：“……噗。”

源右衛門：“……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