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在意
江怡第一回 這麽聽話,曲起兩條長腿,嘟囔道:“我會回去。”
嘴上應得快,不見行動。她腳踝處有圈不深的紅印,剛剛被段青許給捏的,力氣真大,她壓根反抗不得,也或許是自己平時缺乏鍛煉力氣太小,總之拗不過。
不過痛倒是不痛,她當着面段青許的面揉了揉,成心做給對方看,無聲控訴。
腳脖子細,又白,搭在同樣白的被子上,很是顯眼。她頭發有些亂,稍一低頭,頭發紛紛往前落,露出細長的脖頸,見段青許無動于衷,她說:“我腳踝痛。”
可惜這回行不通。自顧自裝了會兒,直起腰身,氣鼓鼓瞪了這冰坨子一眼,下床,穿鞋子,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開門之前又回頭,硬氣地說:“明天爬山我要跟你一隊,早上等我一起走。”
言訖,不待段青許回答,開門出去。
沒喝完的飲料還放在電腦旁邊,忘了拿走。窗外無風,只餘下無邊無際的黑,段青許斂了神色,将飲料收了,順帶關上窗戶。
這一晚氣溫在無聲無息中下降許多,遲來的濃濃秋意在短短幾個小時內趁着夜色橫掃a城,下夜裏起了大風,山莊周圍樹木一叢一叢,飄落的葉子堆成厚厚的一層。
山裏的早晨露水重,濕氣彌漫在空氣裏,怪陰冷的。七點半,少部分人起床,他們要先去山頂,其中包括秦宇和江寧,早早的,江寧收拾好就過來同江怡知會一聲。
江怡并不知情他要先走,還以為會一路上去。
江寧他們要開車上去,并不是走路。她睡意朦胧,心不在焉應了兩句,叮囑道:“注意安全就行,到了山頂給你打電話。”
江寧乖乖應下,和秦宇走了。
洗漱收拾完畢,感覺有些冷,江怡特意加了件薄外套。
其餘人都在樓下集合,爬山分為兩隊出發,一隊走小道一隊走馬路,江怡被分到走小道那一隊,隊裏還有段青許和杜源,周白芷則在另一個隊。
周白芷想換隊伍,被拒絕了,名單是随機排的,她運氣不太好。
今兒是陰天,天氣涼爽舒适,江怡攏緊外套,跟杜源站在一塊兒唠嗑等待。段青許比他們晚兩分鐘下樓,她今天穿得休閑,水洗藍的牛仔褲襯得一雙長腿筆直,上衣是卡其色的寬松日常穿襯衫,露出半截分明的鎖骨,襯衫紮進了褲子裏,顯得腰肢細瘦。
杜源熱情招手:“青許,這邊。”
段青許往這裏走,江怡像是不認識她一樣,一個字都沒講,偏偏頭,餘光看見周白芷也在朝這裏來,于是往旁邊站了一步,恰恰使段青許處在她和杜源的中間位置。
動作過于挑釁,周白芷還沒走近,臉色就先變了變,她勉強忍着,三步并做兩步上前,忽略掉江怡,和杜源客套打個招呼,然後問段青許:“青許,你現在有時間沒有?”
昨晚本來有事情要談,可段青許讓今天再說,其實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不過是尋個由頭搭話。
江怡瞥了眼段青許,心道真有夠忙的,連大清早都沒功夫歇口氣。因着昨晚打排球的事,她對周白芷有點排斥,但杜源等人在場,也不能表現得太過,哪怕沒有其他人也一樣,她移開視線,望向遠處樹葉随風搖曳的叢林。
“馬上都要走了,這是有什麽急事?”杜源二愣得很,脫口問道。
“不是。”周白芷柔柔笑了笑,倒是大方得體,“有點私事。”
私事……江怡警覺,不由自主偷偷看她,周白芷舉止自然,話說得不明不白,臉上卻坦蕩。
杜源識趣,了然地哦哦兩聲,道:“這樣——”
還未說完,段青許打斷談話,語氣有些疏離:“剛才我已經跟師兄談妥了。”
周白芷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凝固,但很快又恢複如常,哂道:“那行,提前做完免得留着。”
段青許點點頭,惜字如金。
江怡頭一回覺得這人話少是優點,雖然她性子就是如此,不是針對周白芷才這樣。
全部聚齊,另一個隊在點人,杜源提醒道:“哎,有人叫你,到了山頂再聊吧,該出發了。”
周白芷不好再呆着,聊了兩句,回到那邊的隊伍。
江怡這隊先行出發,登山小道在北邊,離山莊比較遠,一行人拖拖拉拉走了二十多分鐘才走上道。這次名義上叫爬山,其實就是出來走走路,不是真的爬,山莊的位置就在山的中上部,距離山頂目的地并不是特別遠。
小道不是那種蜿蜒曲折的泥巴小路,只是比較窄的水泥路,不能通正常大小的車子,沿路不時有巡邏車駛過,這片山的治安比城區還要嚴。
走出七八公裏遠,出現又一座山莊,原來這裏不止段家,江怡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只覺得什麽都稀奇,她甚至看到了一個小型的私人游泳館,再往上走,竟然有一處人工種植的公共花園。
這些地方大多都空着,有專門的員工看守和保養,買下山莊的人一年都不會過來住一次,有的甚至看都沒來看過。
江怡咋舌,暗自感嘆真有錢,多少普通人拼命工作,五年甚至十年都攢不出一套首付,有錢的大佬們出手就是一個山莊,跟買白菜一樣。思及此,她想到段家,該得多富庶。
段青許向來低調,跟那些愛炫耀的二代們不同,出門也好打扮也罷,都盡量從簡,學校裏除了幾個熟識她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實情況,段家亦低調,做公益做慈善,搞各種基金會,生意上的事則很少出現在大衆眼中。
越靠近山頂,小路越平直。大夥兒一路走一路聊天,昨晚來的人大多都還在,高挑女人應該離開了,周啓深和同行的人一直有一搭沒一搭地談着。
江怡沒太關注這些人的聊天內容,精力都放在欣賞沿途的風景上。段青許走在對于隊伍中間,同樣在和其他人聊着,這次外出本就是變相交際,爬山亦不例外。
杜源陪江怡走在最後面,他話唠,總能找到說的。江寧走之前,讓他幫忙照顧下自家姐姐,他爽快應下,走了多久就說了多久,嘴巴就沒停過。
“最晚十一點半就能到,上回我去過,走了兩個小時左右。”他說,望了望前面,指着遠處的仿古雁塔,“等翻過這段路走到那邊,就快了。”
江怡順勢望去,看到一大群鳥雀飛過,和風輕拂,吹到臉上很是舒服。
“阿寧他們先上去做什麽?”她問。
“搭帳篷、做飯,今晚在山頂過夜。”
江怡昨晚提前上樓,故而不知道這些安排。
與杜源說的一樣,走到仿古雁塔那邊,視野一下子變得開闊,再穿過一片低矮的桃林,便是今晚要露宿的地方。
周白芷那一隊比他們更先到,見這一隊到了,有幾個人紛紛高聲招呼。把人交給江寧後,杜源去找認識的人了,江寧拿了瓶早備好的冰水給江怡,悄聲道:“姐,我給你留了一個位置比較好的帳篷,那個,墨綠的。”
江怡莞爾,拍了拍這小子的後腦勺,“你是哪個?”
江寧摸摸鼻頭,指着另一邊說:“男女是分開的,那裏,你要有事就過來找我。”
江怡嗯聲,擰開瓶蓋喝水,一個不經意瞧見段青許就在不遠處,這人手裏同樣拿着一瓶冰水,段青許左手邊,周白芷和秦宇正在挨個兒給大家發水。一行人笑笑鬧鬧,打成一片,水發到一半,沒了,秦宇獨自去搬水,留下周白芷。
沒有其他人在場,周白芷和段青許相處得不錯,至少在江怡看來是這樣,一個說一個聽,格外融洽,周白芷臉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一會兒,秦宇拎着水回來,發完以後加入聊天。
有人吆喝,讓江寧過去幫忙。江寧趕忙應聲,對她說:“姐你先休息會兒,我先過去了啊。”
江怡颔首,“去吧去吧,我歇一歇就來。”
她偏頭用餘光看了下不遠處,兩句話的功夫,段青許就沒了影兒,周白芷和秦宇也不見了。營地裏人來人往,似乎大家都有事情做,她一連喝掉半瓶冰水,孤零零坐着,實在無聊,只有玩游戲打發時間。
節假日玩游戲的人多,不愁組不齊隊伍,游戲小隊裏都是班上的同學,其中有張易,戴上耳機,張易忽然問:“大家都沒有出去旅游?”
其他三個同學陸續回答“沒有”,只有江怡沒吭聲。
張易說:“我也沒有,原本打算要出去玩的,結果計劃太晚沒買到票。”
一同學說:“可以下次再去,國慶旅游景點到處都是人,擠得要命。”
張易表示認同,他說話斯斯文文的,不像其他三個那樣激動到大聲嚷嚷,或許是發現江怡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他特意道:“江怡,你呢?”
江怡正在輔助他,突然被喊到,登時愣了一下,抿抿兩片唇,小聲回道:“有,不過是a城五日游,沒去外地。”
“也可以啊。”張易說,“放假就是要出去走走。”
江怡專注游戲,只輕嗯一聲。張易操作比大家都厲害,一邊帶着她們四個,一邊不時說兩句話,多數時候都在問大家問題,偶爾會單問江怡。江怡沒多在意,只要不耽擱游戲,她都會回答,全當無聊消遣。
游戲一打,時間過得飛快,連周圍來了人也沒發覺,她一面操作一面說話,因為顧及到四周有人,故而把聲音放得比較低,聲音低顯得語氣更溫柔。
秦宇他們搬酒水菜這些過來擺上,段青許不知什麽時候回來的,主動幫忙,聽見江怡時不時冒一兩句話,她停頓了片刻。
一局游戲馬上就要贏了,耳機裏全是隊友興奮的呼聲,江怡被帶動,勾了勾嘴角,眼看敵方戰隊輸得慘不忍睹,她直接樂出了聲,郁結了一上午的陰霾散去不少。
不過再下一局時,她們運氣就沒那麽好了,這局匹配到的敵方更厲害,江怡依舊玩輔助,開局沒到兩分鐘,敵方突然改變戰略追着她打,她有點懵,趕緊跑路東閃西躲,邊跑邊求助:“對面瘋了,你們快救我,快快快,我要被打死了!”
戴着耳機,一下子沒有控制住,嗓門有點大,引得周圍的人都看過來,江怡卻沉迷游戲沒管太多。
段青許不自覺擡眼看了看,她就站在江怡後面,眸色平靜。
下一刻,江怡小聲喊:“張易張易,救命,我要死了……”
她手下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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