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得寸進尺
白皙的左肩上有淺淡的紅塊,不太顯眼。
江怡偏偏頭,勉強能看見,她的體質就這樣,稍有磕着碰着就會青一塊紫一塊,因為一點都不痛,洗澡的時候就沒發現。
肯定是周白芷那一記重球給弄的。她沒有告狀的習慣,上下嘴皮子碰了碰,語氣平常地說:“不知道,都沒什麽感覺。”
段青許垂眼,顯然不相信這話,可到底沒多問。她沒立即拿開手,而是撫着那微紅的肌膚,動作有些重,都快磨出了熱。
江怡怔了下,仰頭去看,然而段青許先一步松手。電腦旁邊有一份厚厚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段青許繞過她,将這份文件取走。
關閉網頁和聊天界面,江怡将座椅轉了半圈朝向這人,“你還要工作?”
竟然帶了這麽多文件之類的東西出來,這是出來玩的嗎,壓力也太大了點。陳于秋管理兩個公司都沒她這麽忙,平時回家絕對不會帶文件合同這些,閑暇之餘也得放松不是。
段青許翻了兩頁文件,回道:“不是工作。”
江怡好奇:“那是什麽?”
“公司草拟的合同,看一下有沒有問題。”
江怡挑挑眉,有區別?這不就是工作麽。
不過見段青許看得認真,她轉回去,輕手輕腳盡量不打擾到對方。用完電腦,本該回自己房間,她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幹坐了兩分鐘,打開程序小游戲玩,掃雷、蜘蛛紙牌輪着來,玩累了就歇一歇。
這人真的一點自覺性都沒有,臉皮厚得沒邊。時間快到淩晨,她慢騰騰一邊點鼠标一邊起身,拿起手機看看有沒有消息,然後離開座椅往門那邊走。
段青許擡了擡眼,以為這是要回去了,不成想她拉開酒水櫃,問道:“你要不要喝的?”
說着,自己随便拿了罐看似飲料的東西。
段青許欲言又止,最終低聲說:“一杯白開水,謝謝。”
江怡嗯聲,立馬倒了杯水端過去,再回到座椅上繼續玩小游戲。
夜深時刻,兩個人都安安靜靜,輕微的翻頁聲不時響起,風從窗口吹進,輕柔舒服。當翻頁聲結束,段青許把文件擱在床頭櫃上,還未來得及站起身,江怡忽而關掉電腦,過來坐在她面前。
她看着她。
磨磨蹭蹭一晚上,不知道到底想做什麽。
江怡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段青許,我左邊肩膀痛。”
嘴上這麽說,但臉上一點痛的反應都沒有,明擺着扯謊。
段青許未出聲,依然看着她。
江怡輕輕踢了這悶葫蘆一下,指了指肩膀:“你聽到沒有。”
對方還是那個樣子。
半晌——“嗯。”
簡簡短短一個字,不能再多。
江怡氣結,醞釀了一晚上的話堵在喉嚨裏上不來下不去,最後幹脆不說了。她自己其實也不知道留在這裏想做什麽,心裏有點堵,哪兒哪兒都不得勁兒。
段青許沒管她,起身到矮櫃那裏,再回來時手裏拿着的似乎是一支藥膏。江怡杵着,等她走近了,主動脫掉鞋子窩在床頭,段青許一愣,但還是挨着側身坐下。
“你幫我塗。”料到她會說什麽,江怡沒皮沒臊搶先道,還晃晃左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肩膀疼,手都擡不起來,我自己塗不到。”
剛剛打游戲的時候兩只手都好好的,現在卻擡不起來了,真的是睜眼說瞎話,虧她編得出來。
段青許肯定也不信,方才江怡玩游戲的時候她看了幾次,右手鼠标左手飲料,一點事都沒有,哪有肩膀疼的樣子。她看了看挂鐘,眸光平靜,淡然說:“明天要去爬山,十二點半了。”
早起早睡,言下之意是該回房間了。
江怡不動如山,直直盯着對方,大有把臉皮揣褲兜裏的架勢,“我知道。”
房間裏靜悄悄,僵持着。許久,段青許脫掉鞋上去,不等她靠近,江怡就過分自覺地湊了過來。
藥膏涼幽幽的,塗抹在皮膚上更涼,幾乎沒有味道,細細聞才能聞到很淡的香氣。江怡沒問這是治療什麽的藥,拉了拉領口,将瑩白如玉的左肩整個露出來,方便對方塗抹。
段青許手下一頓,眼神自露在外面的半個圓潤肩頭上略過,修長的手指小力推開乳白的藥膏,輕輕揉開,揉了沒幾下,藥膏發熱,柔嫩的皮膚和指腹亦同樣發熱。因着洗過澡不久,江怡身上的沐浴露香味明顯,她支起身,往段青許這兒再湊近些,不老實地伸直了腿,一會兒覺得不舒服又曲起。
折騰得很,完全不配合上藥。虧得段青許能忍,等她找了個舒服的坐姿,這才繼續塗。
江怡今晚穿得不像之前那般涼快,成套的睡衣睡褲,該遮的都遮得比較嚴實。這層樓有三個男生住,大晚上要出來,雖然只有兩步路的距離,但也相當注意,知道這個時間段有其他人在,她還是很有分寸。
塗藥就塗藥,塗完,段青許将蓋子擰緊,“可以了。”
把藥膏放一邊,遲疑片刻,幫江怡把衣服拉上。
江怡坐正,依舊沒有要走的打算,反而問:“我聽杜源說明天所有人會分成兩個隊,你要去哪個隊?”
段青許亦坐下,回道:“今晚還沒決定,明天看他們怎麽安排。”
動了動腳,江怡哦了聲。
須臾,又問:“那個穿粉色比基尼的女的,是周啓深的女朋友?”
“不是。”
江怡驚訝:“情人?”
段青許斟酌半晌,道:“算不上,只是認識而已。”
真有夠亂,僅僅只是認識,看今晚這兩位那麽親密,江怡還以為最起碼得有那麽一層暧昧關系在,結果卻是這樣,難怪周白芷對高挑女人那麽反感。
她看了看段青許,想起高挑女人的敵視,糾結了會兒,有點悶悶地道:“那你呢?”
段青許顯然身形停住,大概是沒想到她會把事情發散到自己身上,默了片刻,明知故問:“什麽?”
江怡沒皮沒臉地把腳丫子放在她腿邊,直白問道:“你跟周啓深什麽關系?”
段家周家生意往來密切,很多事情都安排兩個小輩來對接,比如派周啓深給段青許送文件,多簡單一個事,讓秘書做就可以了,非得搞得這麽麻煩。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兩家這是想親上加親,指不定會整個商業聯姻啥的。
江怡目前還沒聽過聯姻相關的傳聞,現在可能只是在撮合階段。段家就一個女兒,擁有那麽龐大的家産,段東成定然對段青許給予了極大的厚望,放眼a城富人圈,能配得上段青許的也沒幾個,于段東成而言,周家多年生意夥伴知根知底,周啓深年輕有為,再合适不過。
她想知道段青許的對這個的看法。
可惜段青許卻毫無看法,幹幹脆脆道:“沒有關系。”
“真的?”她不信,小力踢了踢這人的腿,覺得不是實話。
段青許看向她,不說話,反過來窺視她的心思。
江怡不自然地別開臉,假意望向窗外漆黑的夜,擡手勾了勾散落的耳發,紅潤的唇抿着,遮掩那早已藏不住的念頭。她慣會裝傻充愣,每每到這種時候就退縮不再試探,點到即止,薄薄的一層窗戶紙,稍稍用力就能捅破,但就是不去觸碰。
床頭櫃上,段青許的手機屏幕倏爾亮起,一條消息驀地彈出來。
出于,江怡只草草瞥了眼,看到備注是“爸”——段東成發的。她讓開些,方便段青許拿手機。
應當是真的有事,段青許說了句“等一下”,然後徑直解鎖屏幕讀消息。大半夜的,不知究竟什麽事,段青許看到消息的時候表情變得頗嚴肅,但不多時又眉頭舒展開。
問題應該不大,江怡識趣沒多嘴,翻了個身,趴着玩手機。
段青許看見,臉上沒什麽變化,亦沒說什麽,默許她在這裏霸占着。處理完事情,瞥到江怡正在打游戲,陪着坐了二十多分鐘,在一局游戲結束時,她低聲道:“很晚了……”
江怡只會嗯聲,卻沒半點要走的意思。
她亦不急,總之靜靜等着。
終究還是江怡沒沉住氣,這妮子朝向她,不規矩地把腳往這邊放,嗡聲說:“我睡不着。”
自個兒不睡,也不讓別人睡,折騰得很。她見段青許不回應,于是用腳踝挨了挨對方,道:“再呆一會兒,晚一點再走,行麽?”
段青許沒有應答,不知是默許還是不同意。江怡當作默許,看了看時間,心知确實不早了,可裝作看不見,她有些惱火段青許的沉默,于是不老實地用白皙的腳輕輕蹬這人的腿。
見對方依舊沒反應,便造次起來,故意慢慢劃了劃。
這次段青許的反應很大,直接抓住了她的腳踝,十分用力,将她牢牢鉗制住。
江怡往回縮,可不管用,根本動不了,段青許成心不讓她再造次,完全沒要松開的意思,反而越抓越緊。她無端端有些慌張,手反撐在身後抓着被單,抿抿紅潤的唇,生硬道:“段青許你放手——”
面前的人置若罔聞,動也不動。
江怡看了眼這人,僵持了會兒,小聲說:“你聽到沒有?”
然而不管用。
“你弄疼我了。”她又說,語氣幹巴巴的,方才還得寸進尺,現在卻極力退縮,段青許這一聲不吭的樣怪吓人的,完全不像平時的樣子。
可能是這句話起了作用,段青許松開手,只是神色略淡漠,看不透在想些什麽。
片刻,這人緩緩啓唇:“江怡,回你的房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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