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季相如摸着自己一邊臉說:“你打我?”

陳玉蘭從洗手臺上跳下,逃命一樣匆匆走了。醫院外等着出租車,她随便上了一輛,拍着司機座椅說:“快!快走!”

司機回頭好笑地看着她:“你不說去哪我怎麽走啊?”

陳玉蘭報了李英俊的公寓,車上路了,她緩緩松一口氣。

陳玉蘭回去的時候,李英俊在看新聞聯播。他張張嘴要說話,陳玉蘭沒看見一樣直接回了卧室,她的連衣裙一直在滴水,留下一路水漬。

李英俊敲了敲她的門然後進去:“怎麽了?”

陳玉蘭搖頭:“沒事,我想去洗個澡。”

李英俊眯着眼睛看她:“你後面怎麽都是水?”

陳玉蘭沒答。她不願說,李英俊不逼她,讓開路說:“有熱水,你去洗澡吧。”

陳玉蘭用衛浴的時候,李英俊在客廳坐着。新聞聯播講了什麽,他一點沒聽進去。他在想陳玉蘭好像不高興,在想陳玉蘭裙子怎麽回事,在想陳玉蘭和季相如一起吃晚飯,想得心神全亂。

然後他看了看自己的腿。

陳玉蘭回培訓班上課,她手機開了靜音,課間休息的時候查看微信,季相如給她發了幾十條消息。

全是對不起。

陳玉蘭快速浏覽,劃到最下面,又進來一條:對不起!是我錯了!昨天晚上我太混蛋了,我喜歡你老得不到你回應就來硬的了。一萬個對不起!你在哪?能不能和我見一面,我當面給你道歉!

陳玉蘭沒回複,很快又來:我保證絕不動手動腳了!我很不安心,昨晚想了一晚上沒睡着,我一定要當面和你說聲對不起!

陳玉蘭把手機收起來繼續看書,看了一會又把手機拿出來重新打開微信,然後給季相如發了她培訓班的地址,季相如很快回複:好!我現在就過來!

醫院那季相如請了半天假,開車趕到陳玉蘭培訓班樓下,陳玉蘭站在公交站牌邊等。他把車放路邊,小跑過去喊她的名字。

陳玉蘭說:“你跟我過來。”

季相如一邊走一邊說:“對不起!我求你原諒我一次!我再也不敢那麽對你了!”

陳玉蘭把他領到培訓班一樓大廳,他看了看四周覺得哪不對勁,問她:“你在這上班?”

陳玉蘭澄清:“我在這學習。”

她把自己身份證拿出來給季相如看,告訴他自己不是本地人,戶口在農村,在這裏學習是為了準備十月份的本科考試。為了在這座城市好好生活,她不斷打工,但因為學歷低沒後臺屢屢碰壁,她幹體力活,拿微薄的工資。

“李英俊不是我表哥,那天他這麽說只是為了揶揄我。我在他那裏幹活,是他的家政阿姨。”

季相如震驚地看着她,然後仔仔細細地看她的身份證。

陳玉蘭看他瞪大眼睛地查看身份證上的每一個字,心裏不知什麽滋味。海市蜃樓一般的瓊樓高臺轟然塌落,她陳玉蘭其實就是萬千人腳下的泥。

她對季相如說她該告訴的都告訴了,既然他道歉了,那昨天的事就算了,“你今天上白班吧?回去吧,我也要回去學習了。”

坐回教室裏陳玉蘭怎麽也看不進書,一會覺得冷一會覺得熱。平靜了好一會,她決定把書本收拾起來,不如早點回去燒飯做菜。

陳玉蘭把飯菜擺好,李英俊恰好進門。陳玉蘭喊他過來吃飯:“你今天怎麽回來遲了?又加班了?”

李英俊說:“沒,有點事要辦。”他換了鞋直接到餐廳坐下,然後把一袋東西給陳玉蘭:“拿好。”

“什麽呀?”

“給你用的。”

陳玉蘭打開看,居然是消□□水和棉簽。她問:“回來遲了就是去買這個了呀?”

李英俊笑笑沒答。一部分是,一部分不是。公寓附近就有大德藥房,下班後買點藥其實很快。給陳玉蘭的藥不是附近的大德藥房買的,他跑了趟醫院,順便把煙酒給季相如送過去。

晚上宋誠實給他打電話,問他是不是把禮給送過去了。

李英俊說:“聽你的意見,兩條中華一瓶茅臺。怎麽了?”

宋誠實說:“沒怎麽,我剛下班碰見季相如,他和我說起這事。除了這,你是不是還和他說了什麽?”

“說什麽了?”

“你還裝傻,季相如全告訴我了。”

李英俊笑着說:“你辦事不牢靠,我只好親自上陣了。”

宋誠實着急:“那也不能那麽說呀!為了拆散他倆,你居然和季相如說你倆好上了?你知道不,我聽着就像笑話一樣!”

李英俊糾正他:“他倆在一起過?拆散這詞用得不準确。”

宋誠實覺得滑稽:“大哥這是重點嗎?!說我不靠譜你自己就靠譜了?你對外說你和你家阿姨好上了,你老婆怎麽想?我現在回想起來真覺得奇怪啊,那時候你不樂意給季相如牽線搭橋,季相如自己聯系上了你又想方設法要離間他倆,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

李英俊屏息凝神,等着宋誠實那兩個字。

宋誠實和李英俊同齡,高考後各奔東西,四年制和五年制重新彙合以後,當初同窗之誼絲毫未變。宋誠實和自己的大學同學結婚,兩個人都是醫生,同單位裏工作別提多恩愛了,偶爾出來聚會也是帶上老婆。

眼見身邊同學各個訂婚結婚抱孩子,宋誠實實在看不下去李英俊還一直單着,于是四處給他物色适合的女孩子。葛曉雲就是宋誠實親戚介紹的,宋誠實算李英俊和葛曉雲半個媒人。

于是宋誠實問得合乎情理:“李英俊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出軌了?”

李英俊提一口氣說:“出軌的不是我。”

李英俊把近來發生的事簡單地和宋誠實說了一遍,宋誠實聽得目瞪口呆,他一直以為李英俊和葛曉雲小日子順風順水魚水合歡,哪想到短短一年裏出了這樣的變故。

“也就是說,你現在和葛曉雲鬧離婚?”

“嗯。”

“沒有破鏡重圓的可能了?”

“嗯。”

“葛曉雲怎麽想的?”

“她現在想着和我離婚多分點財産,可能人一旦撕破臉皮,什麽不齒的東西都暴露出來了。我和她絕對沒可能了,她出軌後就懷孕了。”

宋誠實吸着氣,半天沒說話。李英俊淡淡地說:“我現在挺好的,已經扛過來了。”

宋誠實嘆着氣說:“對不起啊,沒想到葛曉雲是這樣的女人,當時我還使勁撮合你倆來着。”

李英俊笑說:“你說什麽對不起,你和葛曉雲一點不熟。”

宋誠實忽然想起什麽:“你那腿,當時問你怎麽搞的你也不肯說,是不是和葛曉雲有關?”

李英俊嗯了一聲,宋誠實情緒很複雜,到現在還記得李英俊來醫院找他時的樣子,穿着正裝風度翩翩的人,居然又狼狽又落魄。

宋誠實問:“現在腿怎麽樣了?”

李英俊說:“好全了。這事翻篇了,你別放在心上。”

宋誠實靜了一會:“哎,怎麽說呢,我太震驚了。你讓我先緩緩,晚點再給你打電話。”

“好。”

李英俊換了運動服從卧室出來,陳玉蘭在客廳做題,看見李英俊蹲在玄關換鞋,問:“你要出去啊?”

李英俊說:“去健身房。”

陳玉蘭看着他腿說:“你現在能跑能跳了啊。”

李英俊笑了:“這段時間謝謝你照顧。”

陳玉蘭說應該的,然後問:“我能不能用下你書房?”

李英俊:“用吧,考過了我請你吃大餐。”

周六那天,陳玉蘭問李英俊能不能請半天假,李英俊問她有什麽事,她說過不了多久要考試了,想去山上廟裏拜一下,讨個好兆頭。

李英俊說:“這東西有用?”

陳玉蘭說:“信則靈,不信則無。不管有沒有用,去拜一拜也好安心。”

李英俊同意了,陳玉蘭要坐公交過去,來回走走停停得幾個小時。李英俊當天沒安排,說可以開車載她過去,順便登山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下了車陳玉蘭把大大小小幾只塑料袋拎出來,一邊是登山要喝的礦泉水和要吃的水果零食,一邊是拜佛用的香。

李英俊看着她整理一排排香說:“這東西廟邊上有的賣,你沒必要自己帶。”

陳玉蘭說:“拜佛講究發心虔誠,我自己把香準備好就說明我心誠。”

李英俊點點頭:“既然如此你就把水果零食都裝我背包裏,佛祖看見你帶着香,別的亂七八糟的都沒拿,肯定要顯靈啊。”

陳玉蘭說:“我看出來了,你在笑話我。”

李英俊樂着說:“你看錯了,我是想辦法替你減輕負擔。”

腿好了以後,這是李英俊第一次負重登山。倒也不是很辛苦,一來山不算險峻,二來健身房訓練出了效果。沒一會他們就登頂了,陳玉蘭進廟裏,點了香跪在拜墊上拜了三下,出來前把香插在香爐裏,佛前香火旺盛,煙雲缭繞,仿佛真是佛境一般。

佛殿廣袤,他們繞到佛後進了偏殿。這裏人比正殿多許多,李英俊和陳玉蘭開玩笑:“你剛才是不是拜錯佛了?他們都在這上香啊。”

陳玉蘭說:“他們是來求簽的,要不我也去求一簽算算學業?”

李英俊:“随你。”

陳玉蘭拉着李英俊一起:“你也求一簽吧?”

“我不求,你去求吧。”

李英俊把陳玉蘭推到前面,前面人走了陳玉蘭就跪在墊上搖簽,簽出來了她就拿着簽去大師那解簽。墊前人去人來,一下沒空過。

李英俊在旁看着,忽然有人碰了他一下,說:“沒人了,你現在可以過去求簽了。”

碰他的是個穿道服的光頭,李英俊看了他一眼說:“我不求的。”

光頭說:“來都來了,幹嘛不求?我們的大師是河南請過來的,解簽很厲害,你想求什麽他都能給你解,你心裏想什麽他也都知道。”

李英俊聽笑了:“照你這麽說,大師是神仙,比殿裏佛祖還厲害。”

光頭說:“大師是人,肯定沒佛祖厲害。不過大師比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厲害,佛祖不輕易開口的,佛祖要說的話都是通過大師的嘴巴告訴我們這些人的。你想知道佛祖說什麽,就去問問大師,大師會告訴你的。”

李英俊笑着搖了搖頭。

光頭見他油鹽不進,一下子沒了和他交談的興趣。

陳玉蘭正坐在大師前解簽,李英俊到別處走了走,回來後看見陳玉蘭還坐在那裏,不由地想這簽好長。光頭又過來碰了他一下,轉過來看是他,沒說話笑笑準備走,李英俊忽地把他喊住。

“給我來一簽吧。”

光頭登時樂呵呵地迎着他過去:“跪墊子上,心裏想好要求什麽,然後抖一支簽出來就行。”

簽出來了,李英俊拾起來遞給光頭,光頭對着簽號撕了一條簽文,心裏默念上面的字,嘴上念叨着:“是這支簽啊……”

李英俊問:“怎麽了?”

光頭笑着說:“你求的是姻緣啊!”

作者有話要說: 過倆小時更新的那章是防盜章,明天白天替換,寶寶們還是晚8點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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