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七十六
七十六、
唐妧覺得他說的倒是不假,他想看什麽,想做什麽事情,她又如何攔得住?可心中總歸是有些鬧小脾氣的,索性不答話,也不再搭理他,只繼續埋頭做自己的事情。
趙騁看了她一眼,輕笑着搖了搖頭,而後主動伸手去将她筆抽出來,擱在一邊,這才說:“今兒回城的早,我去看了你母親,瞧着氣色似乎是比往常好了不少。她也說,按着盛太醫說的去開方子吃藥,好似精神頭也好了些。過兩天,待我休沐了,帶着你一道回去看看。”
“真的?”唐妧又驚又喜道,“娘這些年來,也瞧過不少大夫了,可是怎麽都不好。看來,這天下最好的大夫,還是在宮裏。”
趙騁心中卻不是這麽想的,想去年唐家一家初來盛京的時候,他有提過要找了京城中的名醫來替未來岳母號脈問診,可是卻被蜿蜒拒絕了。他心思頗為缜密,雖則說當時唐夫人尋的借口十分合理合情,且一應神态語氣也都控制得好,不過,趙騁終究是存了些許疑心的。後來,他也的确是暗中吩咐了坊間頗有威望的名醫來給未來岳母瞧病,只是,并未有告知唐家人那位名醫的真實身份而已。
當時,那位薛神醫號了脈,所言倒的确是與唐夫人說得無異。
再加上,當時臨近過年,他一顆心都是放在了迎娶嬌妻身上,并也未有多留心此事。直到現如今,宮裏太後娘娘突然派了盛太醫來,他便又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來。
對于岳丈一家諸人的性格品性,他是了解得十分清楚的。岳父大人與大舅兄生性豪爽,脾氣爽直,可這個岳母大人,卻是有些叫人琢磨不透心思。若真的只是普通市井婦人,不該能有這般見地跟做派。當時宮裏盛太醫去唐家的時候,他也是在場的,自己這個岳母,對于宮裏頭降下來的恩寵,仿若并未有表現得如何受寵若驚,一言一行,也并未失态。
若不是以前見過些世面,總該不會如此。
“你在想什麽?這麽入神。”聽說母親身子日漸好轉,唐妧自然是興奮的,這些年來,也不曉得瞧了多少大夫了,可每回大夫都說,母親身子之所以不好,乃是因為之前過于勞累,身子有些虧欠,只讓大補。可該補的都補了,一年一年過去,母親依舊如此,雖說沒有繼續病下去,可也總不見好。
“我在想你之前跟我說的事情,娘說讓我們盡快能有個孩子,這次回去,娘該是要問,所以,我們得繼續努力努力。”說罷,趙騁手快的直接把人抱起來,利索起身,往內室去。
過了幾日,趙騁休沐,便拎着禮物帶着妻子去岳母家。
早在去的前一天,趙騁已經命了府上小厮去跟唐家說一聲了,所以這日,唐家能留在家的人,都留在了家裏。
如今唐錦榮供職城防營,雖則城防營也歸趙騁管,不過,趙騁平素軍務繁忙,郎舅兩個又不是在同一個軍營裏,平時能夠見面的機會也少。得知趙騁今兒來,唐錦榮一早便與頂頭上司韓将軍打了招呼,調了個休息日。恰巧今兒夏明昭也休息,雖則他是文臣,與趙騁、唐錦榮這樣的武将說不到一處去,不過,都是滿腔熱血的年輕人,坐在一起,倒是能夠說到一處去。
夫妻倆一來,整個唐府越發熱鬧起來,趙騁在前院就被唐錦榮給截住了,唐妧則自己去後院探望母親。
陳氏如今氣色的确是好了不少,以前一張臉都是蒼白的,如今卻顯得紅潤了些。唐妧進門來一見着母親這臉色,便曉得母親的确如趙騁說的那般,見好了。唐妧高興,丢了手上東西便往母親身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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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瞧你氣色好了許多,果然還是宮裏頭的太醫醫術高。”唐妧拉着母親手,好一番打量,而後滿意地點頭。
夏夫人道:“可不麽,要說還是阿妧本事,讨得了太後娘娘關心。太後娘娘恩寵一下來,就命了太醫來給你母親號脈治病。你母親吃了藥,這才幾日啊,就見好了。”
陳氏也扯着唇笑,可眼中卻沒有什麽笑意。
“你今兒怎麽又回來了?”陳氏拉着女兒手問,想着,那回盛太醫來的時候,她也是在的,如今左不過才半個月的功夫,這又回來了,哪家媳婦兒也不會像她這樣,三天兩頭往娘家跑。
唐妧可聽不得這話,有些生氣道:“娘,您怎麽這樣說,難道還不願意女兒回來看您?再說,這回可不是我求着要回來的,是夫君他自己提的。說是前幾日來看娘,見您氣色好了些,就想着帶我也回來看看。”
“原來是子默……”陳氏低聲呢喃一句,想着那日子默見到她的情形,好似對她有所懷疑似的,想來,是他察覺到了什麽?
這般想着,陳氏左右一番思忖,覺得或許将這件事情告訴他,将來對阿妧也有好處。子默身居高位,又性子穩重,若是得他周全庇佑,将來便是有人一心想從中作梗,他也會相處齊備的應對之策。再說,事已至此,她顯然已經是無後路可退了,她當年炸死的事情,遲早是要被揭露出來。
以前在湖州的時候,她的确是大病過一場,不過,其實那場病,她原是可以大好的。
後來,她想着要為日後打算,便起了要隐于深宅再不抛頭露面的打算,所以,大病的時候,故意未有如大夫所說去好好調理身子。她身子越來越不好,所以,漸漸的,也就不再插手管簪花坊裏的事情,只将坊裏一應大小事務全部都交給女兒來管。再後來,她便連簪子也不做了。
當時是因為知道新來的知州大人乃是京城璟國公府謝家人,那謝家跟裴家是姻親關系,她是怕若是自己一直抛頭露面的,遲早會叫裴敬得知她尚且還在人世的消息。若是裴敬知道了,那麽,那個人定然就會知道。只是沒有想到,她有心避開,卻是終究沒有避得了。她确定那日裴敬是認出她來了,後來她的确忐忑不安了幾日,卻并未有什麽動靜,她便篤定,裴敬并沒有把她尚在人間的事情告訴那個人。
原想着,許是可以逃過這一劫,卻不想……
或許,這就是天意吧,命中注定,她最後還是逃脫不得。
一般民間普通的大夫,她可以欺瞞,但是盛太醫卻是不可以。且不說盛太醫醫術高明,在他眼皮子底下,根本耍不得一絲一毫花招,只是他是奉旨而來,她便不敢再在藥中做手腳。
否則到時候,便是欺君之罪。
雖然說,她已欺君過一回了,但總想着,能少一回,總是好的。
到了傍晚,趙騁入後院來,與陳氏告辭。陳氏道:“子默,你先別走,娘有話與你說。”又看向唐妧道,“你抱着阿滿先出去吧,娘只與子默說幾句話。”
唐妧道:“娘,有什麽話,是不能當着女兒的面說的?怎麽只能叫他知道,我卻不能知道?”
陳氏笑着道:“阿妧乖,你便先出去吧。”
趙騁心中估摸着猜度到岳母想說的是什麽事情,他今兒來,便是有些話想問的。此刻便是老人家不留他,他也是會尋借口問一問。
“阿妧,聽娘的話,帶着阿滿先出去吧。”見妻子似乎滿臉不情願,趙騁擡手輕輕摸了摸她腦袋,湊近了些道,“大不了,回去後,我再與你說。”
唐妧不想理他,只一扭身子,抱着妹妹阿滿就走了。
陳氏起身,走到窗前左右看了看,見無人,這才轉身看向趙騁道:“子默,看你的樣子,是不是已經猜到了娘想與你說什麽?”
趙騁恭恭敬敬站在一邊,聞聲點頭道:“今兒便是娘不找子默,子默也是要找娘的。想來,娘心中一定藏着些不能讓旁人知道的秘密,娘既然信得過子默,便與子默說罷,子默定然竭盡全力去替娘辦事。”
陳氏咳了一聲,自己挨着窗戶坐了下來,而後又朝趙騁擺手道:“你也坐下來吧。”
“是。”趙騁應一聲,這才撩起袍子坐下。
待得趙騁坐下來後,陳氏這才說:“我本來還心存僥幸,想一直瞞着的,可如今看來,怕是瞞不住了。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左不過看皇上的心情。”說到這裏,陳氏沒有立即往下說,擡眸看了趙騁表情,但見趙騁面無異樣,她便知道,他這是早早心中就猜到了,所以,在她提起皇上的時候,他并不覺得訝然,默了會兒子,陳氏繼續說,“若是皇上心中怒氣消了,不再追究當年的事情,他許是不但會不治我的罪,且也可能認回了妧兒。可若他心中真就惱了我,這事情,怕是……就不好做了。”
趙騁道:“娘當年……可是尚宮局裏的一位女官?”
“原來子默也知道當年的事情?”陳氏頗為驚訝,想着,那個時候這個孩子該是随着早已仙去的趙老侯爺在漠北才是。不過轉念又一想,當年的事情鬧得的确有些大,就算他當時人不在京城,自然回來後,也會聽家裏人說過幾嘴。
趙騁道:“當年的事情,子默的确是不知,不過,事情鬧得大,坊間會有人說起過。”
陳氏點點頭,又說:“阿妧是當今皇上的親生骨肉,當年我離開的時候,還不知道,是後來才知道的。”
若是當初就知道懷了身子,或許,也就不會離開了。
趙騁有想過這點,不過,當真正聽陳氏親口說出來,他還是覺得有些不敢想的。
“如今的薛惠妃,當年跟娘是不是關系很好?”見陳氏點了頭後,趙騁道,“原來如此。”
他記得關于薛惠妃的事情,去年年底的時候,他還與妻子談論過。薛惠妃是十八年前得封惠妃的,也着實得過一段時間的恩寵,不過,後來漸漸的便不怎麽得寵。
如今想來,她當初之所以能夠初入後宮便得封妃位,想來是……借了別人的光。
“她喜歡皇上,從小就喜歡,也一心想做皇上的妃嫔。我假死之前,有跟皇上提過這事,不過,當時被皇上拒絕了。”何止是拒絕,她到現在都還記得,他當時冷着臉不理人的樣子。為着這事,好像有幾日不肯跟她說話,後來說話了,也是譴責她,怪她把他往別的女人那裏推,還問她知不知道錯了。
可是誰又想得到呢,她“死”了後,他立馬冊封薛氏為惠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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