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八十二

八十二、

太子領着一妻一妾給太後跟皇上請了安,唐妧又連忙給太子請了安。太子身子筆挺立在大殿中央,原是瞧着坐在上位的太後跟皇上的,待得唐妧朝他請安後,他這才看向唐妧來。太子不喜笑,表情也多為嚴肅的,擡眸朝人看來的時候,表情冷冷的,無端透着些寒涼之意。他只朝唐妧掃了眼,便擡手喚了起。

倒是太子妃,熱絡得很,相互請完安後,她便自來熟地朝唐妧走去。

太後笑望着太子妃郭嬛道:“她是子默的妻子唐氏,來宮裏陪着哀家說話解悶的,可巧,今兒你來了,剛好你也見見。”

近段時間來,太後隔些日子便會命人去叫了唐妧進宮來,甚至在曉得唐妧母親陳氏病重後,特地讓盛太醫去唐家給她把脈瞧病。那盛太醫,醫術高超,在宮裏也是只替太後跟皇上瞧病的,如今卻被差了去給一個普通婦人把脈瞧病,這是何等的殊榮?太後對唐妧寵愛有加,這事情,不但坊間傳得開了,宮裏自然也是曉得的。

所以,郭嬛自然曉得唐妧。今兒雖則初次見面,但她卻是從各種人口中聽了唐妧的名字好幾回了。

“原來這就是趙将軍夫人,這般好姿色,怪道皇祖母喜歡。”郭氏說話一直帶着笑,眉眼彎彎的,一團和氣。

太後道:“你可別這樣說,哀家喜歡她,可不僅僅是因為她長得讨喜。阿妧手藝好,性子也好,人也通透聰明,曉得哀家的喜好。雖則不是我的親孫女,但是卻有一種感覺,好像她就是我的親孫女似的。”

太後這話一出,包括太子在內的數人都愣住了,一時間,琢磨不透老人家這話的意思。

太後雖則慈祥和藹,但是畢竟不是一般人家的老太太,有些時候說出來的話,其實對皇上也是有一定暗示意義的。比方說現在,她說待唐妧就如待親孫女一般,指不定就是說給皇上聽的。宮裏頭的人都知道太後寵趙侯府的大奶奶,所以,此刻不得不多想些。殿內安靜了會兒,還是郭氏先打破了寂靜道:“趙大奶奶瞧着親切,皇祖母,往後趙大奶奶進宮來給您老人家請安的時候,孫媳婦也得來。趙大奶奶做什麽,孫媳就做什麽,也讨您歡心。”

“你什麽都不必做,只給哀家多添幾個孫兒孫女,哀家就高興了。”太後瞥了皇上一眼,見皇上沉默不言,倒是也沒有再多言。

郭氏笑着道:“敏哥兒近來鬧騰得很,學會了走路,一直纏着宮裏的嬷嬷要去玩兒。那孩子脾氣見長了,最是讨人嫌的時候,孫媳怕攪了您,所以今兒沒有帶來跟您請安。”

太後笑着點了點頭,想起那曾孫,自然是喜歡的。

見外面天色不早了,太後開始趕人了道:“今兒七夕,你們年輕人肯定不會閑着。好了,也不必都伴在哀家這裏,都回去吧。”

皇上起身道:“那兒臣先回勤政殿去,明日再來探望母後。”

太後說:“哀家就知道,剛剛說的話,你沒有聽進心裏去。”太後臉色略微冷了幾分,卻又有些無奈,只沖皇上揮揮手道,“哀家管不住你,行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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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頓了頓,剛剛因為想着別的事情,一時間的确是忘記了太後交代的事情。

此番太後提醒,他才想得起來,又見太子夫妻在,便說:“今兒晚上,兒臣去淑妃宮裏。”

淑妃是皇上還是晉王的時候就伺候左右的老人,率先誕下皇長子來,便是如今的太子李鋒。齊武帝在還為晉王的時候,有正妃,不過,那王妃身子羸弱,做了王妃沒有多久便離世了,一生未有所出。之後皇上登基,追封其為慶元皇後,也一應冊封伺候身邊的老人為妃,卻是再沒有立皇後。

不知道的人,以為皇上是對先皇後情根深種呢,也就只有宮裏幾人曉得,皇上不肯再立後,乃是為着旁人。

唐妧告安離開,經過柳良娣身邊的時候,不由得擡眸多看了幾眼。唐妧擡眸看去時,恰好瞧見那柳良娣也正看着她。唐妧一怔,繼而沖柳良娣淺淺一笑。柳良娣沒笑,卻是沖唐妧輕輕颔首,也算是回禮了。唐妧沒有再多看,只是心裏想着,這位柳良娣,瞧着這種感覺,倒是熟悉得很。

也不是那種在哪兒見過的熟悉感,就只是覺得,這樣的人兒,仿佛是從哪幅畫裏面走出來的。

想不明白,唐妧索性也就不想了,直接回了家。

趙騁早就跟妻子說好,今兒七夕節,夫妻倆晚上要出去吃飯。故而早早的,便調了個休。

今兒趙騁不必去軍營裏,本來想中午就領着媳婦兒出門逛街去的,哪裏曉得,臨時太後把妻子叫進了宮去。趙騁閑來無事,便挨着窗戶坐下,望着外面院子裏頭綠油油的葡萄架,一時間有些愣神。

“奶奶回來了。”櫻桃沖裏頭喊了聲,而後笑意盈盈迎了出去。

趙騁回神,站起身子來,将手中握着的書卷擱在一旁,舉步走了出去。唐妧熱得很,才進了屋,就吩咐道:“秀禾櫻桃,你們去打了水來,我要沐浴更衣。”

“是,奴婢這就去。”秀禾跟櫻桃都應着,轉身出去了。

七月天很熱,沒有風,悶得慌。

唐妧好生躺在浴桶裏舒舒服服泡了澡,換了幹淨衣裳出來的時候,外面天暗了下來。趙騁一應都準備齊全,見妻子出來了,主動過去牽着她手道:“走吧。”

今兒七夕節,整個盛京城裏熱鬧得很,一路上,三五成群的,來來往往都是人。

趙騁一早便在天香酒樓定了席位,時候不早了,趙騁打算先帶着妻子去吃晚飯。

兩人攜手才進酒樓來,那店小二便殷勤地跑了來道:“趙大公子,夫人,樓上請。”說罷,那店小二多看了唐妧一眼,頗為谄媚地道,“小的還記得,今年元宵節的時候,趙大公子一個人打敗了所有前來天香樓舞獅子的人,一下子贏得了天香樓所有的花燈。今兒一會兒也有節目,趙大公子,是不是也要替夫人再顯顯身手啊。”

趙騁沒有說話,只是側眸來望向妻子,唐妧不想過于高調,便道:“今兒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我與爺只安安靜靜坐着吃吃飯說說話就好。”

趙騁點頭,那店小二便沒有再說話。

天香酒樓共有六層,平素便是世家公子或者皇親貴胄喜歡聚會吃飯的地方,更何況是這樣的節日。一般普通百姓,就算能夠提前預定得到座位,也多是在一樓。越往上,越是那些貴公子或者貴小姐喜歡呆的地方,樓層越高,能夠看到的景色越多、越美。若是坐在六樓上,便可俯瞰整個盛京城的夜間美景。

自然,越是往上,銀子越多。

越是往上,身份高的人越多。

趙騁攜着妻子跟在店小二後面,才将上了頂層去,便瞧見門口靠着窗戶的一個大隔間裏,坐着一群他熟悉的人。趙騁望過去的時候,裏面人也望了過來,成王李鋼率先起身道:“趙子默?”他顯然喝酒喝得有些醉了,身子搖搖晃晃的,舉着滿了的一杯酒,擡手揉了揉眼睛,待得再次确定後,笑着走了過來道,“趙子默,你可是鮮少出來吃飯喝酒的,今兒怎麽……”

說罷,目光落在唐妧身上,他就笑起來。

太子李鋒見成王似是又要胡說八道,起身走過來,一把扼住成王舉着酒杯的手道:“二弟,你喝醉了,這位是子默夫人。”

成王一愣,繼而擡起癡肥手掌來,狠狠拍打了下腦袋。

“瞧我這記性,我都忘記了,趙子默娶了媳婦了都。”成王說,“前兒金玉去我府上找她二嫂玩兒,還在我跟前抱怨呢,說是趙子默娶了個醜女當媳婦兒,人醜手段還多,也不曉得耍了什麽陰謀詭計,竟叫皇祖母那般喜歡她。唉,今兒瞧見趙夫人,原是那金玉胡說八道的?金玉這孩子……”

李鋒稍稍用力,便将成王拉回了座位上去。

趙騁見狀,忙跟太子和兩位王爺請安,太子擡手示意他不必多禮,而後說:“今兒就你跟夫人?”

“是。”趙騁言簡意赅,言語間也并沒有刻意的讨好,只恭恭敬敬地道,“若是太子殿下沒有旁的吩咐,那臣便去了。”

太子看了唐妧一眼,素來沉默寡言的男人,臉上忽而浮起一絲笑意來說:“今兒在皇祖母的壽康宮裏,孤已經見過夫人。剛好,柳兒也在,想必趙夫人也是見過她的了。後來夫人回去後,柳兒在孤跟前親口誇了夫人,夫人若是願意,便進來随柳兒做個伴吧。”太子沉默內斂,話不怎麽多,不過,此刻态度倒是極為誠懇,“說起來也不怕兩位笑話,皇祖母一直都不怎麽喜歡柳兒,若當初不是孤堅持,她如今也不過是東宮裏一個卑微的侍妾。夫人才來京城沒有多久,卻如此得皇祖母歡心,想來也是有些能夠讨得老人家開心的法子的?”

唐妧擡眸看了看趙騁,趙騁見太子姿态放得如此低,再說進去坐着喝杯茶,也不是什麽辦不到的事情,拜年沖妻子點了點頭。

唐妧頗為不好意思地道:“就怕叨擾了太子殿下跟兩位王爺,還有柳良娣。”

“如何會?”太子說,“裏面請。”

雅間裏,除了柳良娣外,還有兩個女子。其中一個唐妧認識,就是如意坊的梅娘子,想來她便是燕王今兒請出來的紅顏知己了?還有一個坐在成王身邊,瞧着一應穿戴打扮,不像是風塵女子,倒是也像個有些身份地位的。

唐妧還沒有猜得出來那女子身份,便聽太子道:“這位是成王的側妃許氏。”

那許氏也是個機靈的,見太子介紹,又曉得了唐妧的身份,連忙站起身子來,說了些客套話。

那邊燕王道:“這位是如意坊的梅娘子,想必夫人是見過的了。”說罷,眼睛若有似無瞟了眼坐在他對面的柳良娣,只是輕輕一瞥,很快又收回目光來,目光落在梅娘子身上。

原本只是燕王十分随意的一個動作,只是唐妧對燕王好奇,不由得多注意了些。

見燕王沖對面多看了一眼,唐妧便扭頭去看,剛好瞧見那柳良娣将頭上簪着的一根發簪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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